辦公室門一關上,方霧就急躁地攥住白左寒的手臂往懷裏扯:“你幹嘛躲我?你以為你還小嗎?和我玩小孩子玩的把戲?你再不出現我就衝你家去了!好玩嗎?啊?” 白左寒等他把火都發完了,這才不緊不慢地說:“我們一刀兩斷吧。” 方霧傻眼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白左寒冷然道:“對不起,我反悔了。” “白左寒!你他媽別鬼迷心竅!”方霧急赤白臉地低吼:“我告訴你,等他出了社會見多五花八門的誘惑,一轉頭就把你甩了!全世界隻有我最了解你,隻有我最適合你!我不就是一時頭腦發熱做了蠢事嗎?你到底要怎樣才原諒我?” 白左寒抽出手,退出幾步,站在一米之外的地方,苦笑:“我原諒你,求你也原諒我,我舍不得他。” 方霧猶如遭了一記悶棍,跌跌撞撞地邁到他麵前,手指攏進他的發間寶貝般摩挲,眼圈發紅:“左寒,我有錯,你怎麽罰我我都認!我離了婚分了財產,隻有一條心就是和你複合,你是我唯一想要的!當年我媽氣病倒了,你跪在我媽床前發過什麽誓?你說你這輩子……” “別說以前!求你別說以前!”白左寒歇斯底裏地推開他,“我欠你的還不了了!求你了,求你放了我吧!” 方霧默然看著他,從頭涼到腳,前不久他們肌膚相貼,五指相扣,耳鬢廝磨著規劃他們的未來,回到以前是多簡單的夢想,哪想隻幾天時間又變成另一番不可回頭的局麵。 白左寒轉身背對著他,遮擋住顫抖的手指,他點起一支煙平撫下情緒,又添上一句:“最後對你說一遍,你要怪我刺激你也罷——我真的很愛他。” 方霧展臂將白左寒圈緊在胸膛前,吻了吻他的耳背,自嘲地歎了聲,嗓音低得沉冷:“笨蛋,我知道你是可憐他,你想耗多久我陪你耗。我們不小了,你總有一天會知道,我們在互相等待中白白消耗的時間有多浪費。” “我姐姐懷孕了。” 樂正七說出這句話,當真是語驚四座,眾人齊刷刷盯著夏威。 夏威的下巴快要掉在地上了:“開玩笑的吧?” 樂正七直勾勾地盯著他:“是真的,她昨天和我姐夫去醫院檢查,確定孩子快兩個月了。” 眾人皆保持沉默,一道道目光直戳夏威,隻差沒把他戳成篩子。夏威掐指一算,“豈不是吃下我的道符灰沒多久就懷孕了?” “好像是……”樂正七眼神矛盾。 夏威驚喜交加地捂著臉,“呀咩跌,這全是由於貧道法力高強啊!” 段和冷汗淋漓:“這分明是巧合。” 柏為嶼張口結舌:“這巧合也太奇妙了吧?” 楊小空揉揉樂正七的腦袋,“恭喜啊,你姐一定高興壞了吧?” 樂正七用力點一下頭,滿臉掩飾不住的喜悅:“是呢!她高興哭了,姐夫和我爸現在把她重點保護起來,一點家務都不讓碰。” 夏威含情脈脈地拉著段和的手:“和哥哥,我也給你燒張生子符喝喝?” 段和額上青筋一跳,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字:“滾!” “我姐夫說除了會好好謝你以外,他決定用你名字中的一個字給孩子取名,我姐還說孩子要認你當幹爹,”樂正七啐道:“呸!根本不關你的事嘛!” 段和也十分歡喜,問:“你姐夫姓什麽?” “邱,邱正威好聽還是邱正夏好聽?” 段和建議道:“邱正夏吧,男女都能用。” 其餘幾個人都表示讚同,夏威陶醉地捧著小心肝,“這可是我施法變出來的小人兒啊!我一定會將他培養成茅山派第一百代掌門人,道號麽……男孩叫瀟灑子,女孩叫美麗子。” 眾人紛紛露出唾棄之情,異口同聲:“惡俗!” 一夥人照舊在大排檔吃夜宵,點一箱啤酒喝了個精光,楊小空比別人提早一年畢業,畢業創作和論文都搞定了,如今等著答辯,可他比誰都忙,臉色也不太好。 樂正七見他最近沒有到地下室去琢磨青銅器,便問:“南河又弄了幾件青銅器和不少資料,你這兩天在忙什麽?怎麽不過去看看?” “有空就去看,青銅器和瓷器不一樣,一件就是一件,實物標本有限,我已經能摸出個大概,隻是閱曆尚淺,還需要大量實踐來充實認識。”楊小空沒什麽胃口,隻吃了幾筷子菜,慢吞吞地說:“各種鑒定可以交叉學習,我現在對書畫認識剛剛入門,魏師兄那裏書畫較少,博物館館長允許我進出他們的藏經閣,裏麵有不少書畫真跡和經書,是個很不錯的機會。” “是嗎?也是靠摸?”樂正七一驚:書畫鑒定連魏老都沒有涉及。 楊小空搖搖頭:“不,不全是,摸隻能摸出紙質、綾帛和墨料的新舊,這些對我來說簡單,但是……” 段和搭腔道:“但很多仿品是古人仿古人,材質沒出問題不代表就是真跡,重要的還是靠眼力,畢竟仿者仿得出名家的形,仿不出神。這就是魏老為什麽無法涉及書畫鑒定,因為他看不到。” “不錯,”楊小空若有所思:“這也是我的瓶頸。” 夏威嚷嚷:“行了你們!吃個夜宵也討論那麽嚴肅的專業問題!” “對啊!別在我們倆門外漢麵前談什麽鑒定行不行啊?三位鑒定大師!”柏為嶼也很不滿。 楊小空對他笑了笑,疲倦的目光軟糯下來,“不說了,喝酒。” 兩個人碰個杯,柏為嶼喝幹杯底,勾住楊小空的肩膀嘀咕:“我看了你的漆畫草稿,幫你把銀地鋪了,你抓緊時間做。” 關於鋪銀地之類的工藝性程序,普通學生都是自己動手,到了什麽“家”級別的人物,則是丟給助手去做。楊小空不自在地蹙起眉頭,“為嶼,我自己做就行。” “你那麽忙,哪有閑工夫做些瑣碎的程序?交給我就行了。”柏為嶼拍拍他的臉,“我希望你能爭取參加下個月的雙年展。” 楊小空握著柏為嶼擱在自己臉上的手,歉然道,“我這個月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打算參加那個展了。再說那是全國性的,獲獎幾率很小,參不參加無所謂。” 柏為嶼的笑意淺了些,也不再勸,隻是淡淡說:“隨你。” 在楊小空的觀念裏,沒有比整垮杜氏更重要的事了,他在暗地裏周轉的計劃連魏南河都不知道,白左寒更是一絲半點都沒有察覺。 魏南河發現楊小空的人脈圈裏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絲毫不遜他這個大師兄,他花了十幾二十年摸爬滾打的圈子,楊小空隻用了半年就籠絡成形,這其中不僅依靠魏家這個後台和出神入化的能力,還有一個速成的契機——利益。 半年時間,人人都看出來楊會長的變化天翻地覆,他如今八麵玲瓏,年紀輕輕的就拉攏勢力穩固了自己的地位。附庸風雅的人群裏總是藏龍臥虎,敗錢如流水的富豪一抓一大把,如今皆唯楊會長馬首是瞻。不少人以為他剛踏足圈子時的靦腆木訥是裝出來的,這樣一來人們更認定此人不簡單,敬畏之心又添了幾分。而楊小空的底細魏南河最了解不過,打心裏不希望他變化太大。 白天上完課,楊小空到工瓷坊去拿魏南河剛幫他弄來的青銅器資料,魏南河挽留他吃個飯,有事想談談。 楊小空一看時間,“魏師兄,我今天有事,改天吧。” “那我們就長話短說。”魏南河口氣強硬。 楊小空把資料夾在腋下,笑盈盈地說:“你說吧。” 魏南河問:“那個日用瓷作坊主前兩天撿了個大漏,一件成化瓷翻手就賺了三百多萬……” 楊小空直言不諱:“是我在背後操作的。” “進出口公司老總倒騰的那件璧……” “也是我。”楊小空截斷他的話,“魏師兄,我隻是想多交些朋友。” 魏南河苦口婆心地勸:“小空,交朋友也要看人……” “哪些人值得深交,哪些人純粹是互相利用,我明白。”楊小空一臉的無所謂,態度卻不容質疑,“我自己會掌握的,你放心。” 魏南河啞然。 楊小空又一次看了看時間,“魏師兄,我約了人,先走了。” 魏南河清喝:“你站住!” 楊小空已走到了門口,聽到這一聲嗬斥老實地站住,眉間明顯有了些情緒。 魏南河暖下語氣,“你交的那些朋友,有不少是杜佑山關係圈裏的,我覺得,你還是少涉及為好。以我的人脈網可以罩的住你,你沒必要去拉攏網外的人。” “魏師兄,你和杜佑山分兩派對立了這麽多年,多幼稚啊!我們不是與他和解了嗎?那麽朋友也可以共享的嘛,不要太死心眼。”楊小空一手插在褲兜裏,側過臉看了他一眼,臉上掛著淡薄的笑容。 魏南河嚴肅地盯著他,“你別為那些人真的能當朋友,他們遇上利益紛爭絕對偏向杜佑山,你根本是做無用功。” “我和他們沒有利益紛爭。好了,魏師兄,我是成年人,做事有分寸,你別過分擔心。”楊小空笑眯眯地打馬虎眼,魏南河不用提醒他也明白,正是如此,他才要一步一步滲透杜佑山的人脈網,等杜氏垮台便可順水推舟、輕而易舉地拉過來,否則今後沒有了杜氏,再去與那些人建立友好關係,目的性豈不是太赤裸了? 魏南河連連頓首:“好,好,我信你,你別再想報複之類的傻事,沒有意義的。” “當然,絕對不再提報複。”楊小空滿口應承——不是報複,是對抗,是爭奪!他已經不再幼稚了,不會為了報複而報複,正如當初杜佑山對柏為嶼痛下死手,最終目的卻是他楊小空;如今他暗裏籌劃摧垮杜氏,最終目的乃是為自己的前途掃平隱患,拉攏至關重要的人脈,奠定堅實的後盾。 第160章 打架 武甲很快熟悉了新工作,第二個禮拜排班換成三天白班三天夜班,他不怎麽愛說話,故而獨來獨往,和同事沒什麽交情。段殺沒有主動聯係他,隻是有一次他巡邏的時候碰到麵,他先打招呼:“上班啊?”話說出口,覺得自己說的真是廢話! “嗯,上班。”段殺也隻有廢話可說:“巡邏啊?” “嗯,巡邏。”武甲哭笑不得。 段殺刻意無視他的目光,悶聲說:“再見。” 相比之下,武甲倒是常碰到柏為嶼,柏為嶼有事沒事就牽著條狼狗出來溜達,那二皮臉和誰都自來熟,住這裏一年多,比武甲還熟悉小區裏的幾個保安。在這小區裏遛狗的人、乘涼的人、路邊下棋打麻將的老頭老太們,甚至夜市小販和倒賣黃碟的小哥都跟柏為嶼稱兄道弟,他也挺能耐,一扯皮起來能和掃馬路的大叔扯半小時。武甲看在眼裏,心裏嘖嘖稱奇。 不過柏為嶼和武甲沒什麽話可說,遇到他大大方方地一笑:“你好。” 武甲也敷衍地應聲:“你好。” 然後各走各的路。 經曆過那些動刀動槍的破事,兩個人對對方都極度反感,能保持表麵和睦已經很不得了了。 楊小空在一個下著暴雨的中午來找武甲,他撐著傘在小區裏繞了幾圈,最後截住了正在巡邏的武甲,微笑著開了腔:“好久不見了。” 武甲以為楊小空是去找柏為嶼時恰巧碰到他,便不鹹不淡地往右一指,“柏為嶼家往那兒走。” 楊小空幾步走近他,“武先生,我特地來找你的。” 武甲訝異:“找我?” 楊小空神情誠懇:“我想和你商量些事。” 瓢潑大雨傾覆了整個天際,不絕於耳的雨聲伴隨雷電轟鳴,武甲的褲腳全淋濕了,肩膀和後背的衣料貼著皮膚,很不舒服。他沉吟片刻,笑道:“我知道你想商量什麽,我拒絕。” “武甲,”楊小空不死心,攥住他的傘柄,目光灼灼:“你已經和杜佑山鬧崩了,還顧及他什麽?為什麽不肯幫我一把?” “幫你害杜佑山?”武甲戲謔道:“楊會長,你這麽年輕,前途一片光明,何必總想著害人?” 楊小空冷冰冰地回答:“笑話,我沒有害人!我需要的是杜氏的漏洞,財務方麵或者貨源方麵,肯定有違法的漏洞,你一定了如指掌。你也明白,我不可能從中撈到任何好處!你被他利用這麽多年,不想報仇嗎?” 武甲不想和對方起肢體衝突,便放開傘柄,退後一步站在雨中,“楊會長,你說的不錯,我掌握杜氏的所有紕漏,想搞垮他不費吹灰之力,所以,根本不需要和你合作。” “那你為什麽……” 武甲摘下帽子,往後抓了一把淋濕的短發,麵無表情地說:“我看你是誤會了,我是和杜佑山有仇,不過麵對你的時候我永遠站在他那一邊,你別想拉攏我。” 楊小空愣了愣,麵上的急切之情化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他抬手把傘拋還給武甲,笑容轉瞬即逝,漠然中帶著些許恨意,“打攪您了,抱歉。” 雷陣雨很快停了,可是還沒有下班,武甲到值班室脫下濕透了的製服外套,同事打趣道:“你掉遊泳池裏去了?” “傘差點被風刮走,淋透了。”武甲擰了擰身上濕漉漉的襯衫,眉頭直皺。 同事揮揮手說:“你回去換身衣服吧,離崗一會兒沒人知道的。” 武甲謝了聲,拎上外套往家走,邊走邊掏口袋裏的東西:濕透的煙可以丟掉了,錢包得拿回去晾一晾,手機倒是沒事…… 拐過幾棟樓,迎麵撞上個人,卻是剛下班的段殺,武甲局促地笑笑:“下班啊?” 段殺幾步走過來,“你怎麽淋得像隻落湯雞?” “剛才雨很大。”武甲尋思著兩個人就站在段殺家樓下,最好少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