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空握住樂正七的揮到半空中的拳頭往外一送,暴喝:“我叫你住手!”    樂正七被楊小空的氣勢震住了,傻愣愣地看著他。    楊小空吼道:“我做過半點對不起為嶼的事天打雷劈!連你都不信我?”    樂正七快被氣得失心瘋了:“我信!我信有什麽用?為嶼怎麽辦啊?他怎麽辦啊!”    怎麽辦?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從紮了武甲一刀開始,一切亂套了,進一步是錯,退一步是錯,原地站立也是錯,怎麽做都是錯!楊小空轉過頭,看到站在長條石階上的魏南河,眼圈一濕,緩下口氣輕聲喚道:“魏師兄……”    魏南河苦笑不言,上前拉住樂正七回頭往木樓走。    木樓的台階隨著腳步輕微地搖晃,發出不易察覺的吱呀聲,魏南河在前麵走,圍繞著一股子重重的煙味。楊小空跟到台階下,仰視著魏南河背影顫聲說:“魏師兄,不是我……”    魏南河道:“我知道不是你,你不用解釋。”    楊小空抿了抿嘴,強忍著淚水又說:“我簽的信不是那一封!”    魏南河重複一遍:“我知道,你不用解釋。”    楊小空住了嘴——確實,解釋有什麽意義?他的會長身份美協根本不買賬,人們看到的隻是信裏曹老的表態,他和樂正七不鬧這一出,柏為嶼還不會死的這麽徹底。    魏南河最後補上一句:“小空,你要有心理準備,你的名聲毀了,柏為嶼是你的前車之鑒。”    楊小空靜靜聽著,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拳頭。他做過很多後悔事,卻從沒有這麽一件事讓他悔得萌生出刻骨恨意!    他坐在小廳的椅子上,冷靜地,一件一件回憶整串事件的始末,呆坐了幾個小時,麵上沒有流露出任何喜怒哀樂,陰沉得猶如一尊雕像。白左寒到工瓷坊找到他,惴惴不安地摸了摸他的臉:“麵團?”    楊小空抬眼看向他,“唉。”    “我都知道了,我相信不是你幹的……”白左寒覺得他不太對勁,但又說不清哪裏不對勁。    楊小空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來,竟然無聲地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白左寒見他這副架勢十分瘮人,不由有些心慌:“傻小子,別害怕!有我在杜佑山不敢動你一根寒毛!”    楊小空站了起來,白左寒聽到他低沉著嗓音說了一句話:“杜佑山沒什麽可怕的。”    最可怕的,不是麵對杜佑山,而是麵對柏為嶼。    柏為嶼沒跨出房門半步,他早上接了幾個同學的電話,打開電視看了新聞後就蜷在被窩裏哪都不敢去,神經質地覺得站在大街上都會遭人指指點點,什麽自信和自戀全滾他媽蛋了。    柏為嶼不再那麽吵了,一整天沒說話,段殺卻一點也不舒心,他請了假呆在家裏陪著柏為嶼消沉,難得地沒話找話說:“為嶼,我們出去吃飯吧,想吃什麽由你定。”    “……”    “柏為嶼,別這樣。”段殺坐到床邊,把手伸進被子裏盲目地摸索他的腦袋,“我去隔壁借狗,我們溜溜狗去?”    “……”    段殺揭開被子,把他扳過來肚皮朝天,“你不是想要狼狗嗎?我也找機會給你弄一隻?”    柏為嶼用手臂擋著眼睛,“……”    段殺伸手從他腋下穿過去把他抱起來,帶著哀求的口氣勸道:“你說說話吧……”    柏為嶼順勢摟著段殺的肩,總算開了腔:“別吵。”    段殺吻吻他的發鬢,嘲笑道:“真沒想到會輪到你說這句話。”    柏為嶼說:“我難受……”    段殺拍拍他的背,“你哭一哭吧。”    “不哭。”柏為嶼搖搖頭,強調道:“我不哭,哭有什麽用?倒黴到頭了,我不用希望什麽,也不用再擔心什麽了。”    “別說這麽消沉的話,總會有別的出路的。”    “別哄我了。”    “沒哄你,未來有什麽變化說不準,人活著總會有希望,別放棄。”    柏為嶼揉揉鼻子,帶著鼻音說:“你最近廢話很多,別吵我,我正專心難受呢。”    段殺捧住他的臉,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好好,我最後說句廢話,你別放棄,照樣做你想做的事,一切還有我呢。”    於是,兩個人抱在一起安靜地難受了一會兒,柏為嶼自言自語:“他們都說是小空,我才不信呢。一紙簽名信,我也能偽造,呸!就憑綿羊那孬樣,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陷害我,一定是中了杜佑山的圈套,現在八成一個人窩在什麽旮旯角裏哭得一塌糊塗……”    “行了,別管別人。”    “當然不管……”柏為嶼垂下眼簾,臉在段殺的肩窩裏磨蹭,“我自己難受得要死,暫時沒心情去安慰那白癡。”    段殺的指尖撫過他的耳朵,溫溫柔柔地揉捏,“你還難受?”    “我這輩子廢了,難受久一點不行嗎?”    “可以,可以。我安慰你,你想要我做什麽?”    “你會什麽?”    “我什麽都不會,可以學。”    “是麽?那唱首歌給我逗逗樂吧。”    段殺窘然:“這個我不會。”    “唱簡單的,”柏為嶼側過臉眼巴巴地看著他:“那我教你唱?來來,我是一隻醜小鴨啊咿呀咿呀呦……”    段殺沉默。    “唱!”    “……”    柏為嶼愁眉苦臉地歎了聲:“還指望你呢!拉倒吧,連首歌都不願唱給我聽。”    段殺硬著頭皮唱道:“我是一隻醜小鴨啊咿呀咿呀呦……”    “噗!”柏為嶼當即笑噴:“你別板著臉啊!笑著唱!”    “……”段殺:你真的有在難受嗎?    柏為嶼推推他:“下一句唱本天才親自改編的:我有一個小雞雞啊嘰喳嘰喳嘰~小雞雞變大雞雞啊嘰喳嘰喳嘰~”    段殺耐著性子,含糊不清地唱:“我有一個小雞……”    柏為嶼揮手打斷他:“笑!”    段殺硬生生地擠出一個不自然的笑臉。    柏為嶼把兩手放到身體兩側撲棱著,“這樣比劃著唱。”    於是,段殺保持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僵硬地撲棱著兩手做小雞狀,字正腔圓地唱:“我有一個小雞雞啊嘰喳嘰喳嘰……”    “啊哈哈哈——”柏為嶼笑得前仰後合,氣喘籲籲地爬下床去找dv:“等,等一下,我要拍下來……”    段殺攔腰撈他回來重新捂進懷裏,“你別鬧!”    柏為嶼扒住他的臉亂揉一陣:“你每天都給我笑,聽到沒?”    段殺忙轉移話題:“段和早上給我電話,說夏威住院了。”    柏為嶼笑容一滯,“他怎麽了?”    “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    “受了點傷。”    柏為嶼緊張起來,追問道:“什麽傷?”    段殺不自在地幹咳一聲,“那蠢材昨天找武甲給你求情,學我自己紮了自己一刀。”    “操!”柏為嶼勃然大怒:“他媽的,這也叫沒什麽?不是傷你身上你不會痛啊!他紮哪了?”    “可能是肚子吧,沒問清……”    柏為嶼手腳並用穿上外套就要出門:“我真他媽倒了血黴!怎麽會認識你們這一群喪心病狂的瘋子!”        第140章 認錯        “別人怎麽說我,我不在乎。”楊小空坐在夏威的病床前,無意義地盯著床腳,“我很在乎為嶼怎麽想,他一定躲了起來,不見我,哭得一塌糊塗……”    “我信你,因為你還沒有腦子幹這種缺德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如果不是躺著,非揍你!”夏威指指他臉上的淤青:“七仔打的?打的好!”    楊小空彎下腰,抱著頭斷斷續續地說:“都是砸在我手上的,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夏威發狠地一捶床板:“我們都坦白綁架案是我們幹的了,有什麽仇衝我們來,對付為嶼算什麽?”    “沒有辦法補救的事別一直掛在嘴上了!”段和仰頭半躺在牆角的沙發上,猛然冒出一句:“想想怎麽對付杜佑山吧。”    “我有辦法,”楊小空思忖著說:“不過……”    “我知道你的意思,等你有能力和他公開抗衡時還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呢,我沒有耐心等。”段和坐起來,疲憊地撈過一次性紙杯給自己倒點兒水,悶聲說:“杜佑山的漏洞可比為嶼多,隨便抓一個都是致命的!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能讓他接受法律製裁,我們可以給他製造。”    那兩個人同時看向他,楊小空的目光一下子有神起來,殷切地問:“你有什麽辦法?”    段和喝口水潤潤唇,道:“城郊縣城派出所下麵是明代官窯遺址,杜佑山雇了幾百個人,從圍牆外的店麵挖地道進去,已經挖了一年多了……”    夏威瞪圓了眼睛:“操!比我還狠!”    楊小空愕然道:“你知道怎麽不報警?”    段和的食指比在唇間示意那兩個人住嘴,“沒你們想的那麽簡單,這是魏南河的殺手鐧,他觀察了好幾個月都沒法下手。杜佑山黑白兩道都有人,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即撤出來不留一點痕跡,警方就是抄了地道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夏威立即和他心有靈犀,脫口而出:“我一炮炸藥炸塌出口,把人證全堵在地道裏,諒他們插了翅膀也飛不出來。”    楊小空忙不迭截斷他們的話題:“不行,裏麵幾百個人呢,萬一炸到人怎麽辦?”    段和皺皺眉,繼續說:“我陪魏南河去勘察過許多次,圍牆外的店麵到派出所大樓下的遺址,足有三百多米,夏威隻要小小的炸一炮,造成小麵積塌方,堵住入口前方一、兩米而已,挖掘隊半天就能打通,足夠安全!我們的目的隻是拖延工人撤退的時間。”    楊小空的手心滲出汗來,又問:“這個,會不會太冒失?那是一條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你們有沒有考慮炸藥埋哪?”    夏威高深莫測地一揚嘴角:“下水道。”    “不錯,”段和表示讚同,搭上話頭:“隻在地麵勘察確實過於冒失,所以我們必須再花一段時間進下水道勘察。工人挖地道一定會小心避開下水道,那地下和一個墓沒有多大區別,況且他們都是在夜間作業,我們有樂正七,想聽清楚哪裏沒有人走動,哪裏是密集作業區,易如反掌。”    聽著,是個不錯的主意。楊小空懵懵懂懂地點點頭,“那我和魏師兄白教授商量商量。”    “不允許。”段和抬手製止道:“再加上一個小七,這事不能讓第五個人知道。”    “不行!這事幹係重大……”    “楊小空!你老實閉上嘴!”段和的麵孔不複平和,幾乎是怒吼:“讓他們知道你還想打擊杜佑山?別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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