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潛清給於傑倒了杯牛奶:“晚上喝這個,有助於睡眠。我給你煎了雞蛋和牛排,以前在國外生活,什麽都要一個人做,西餐比較簡單,我還應付的來,不過我更喜歡中餐。你做的很好。”最後一句話似乎是讚美之詞,卻不知為什麽,讓於傑有略微的難受。第32章 曖昧把杯子遞給於傑的時候,李潛清聞到了一股沐浴後的淡淡清香,眼前的人,穿著他的睡衣,有些寬大了,可以看見隱隱約約的瑣骨和一大片白晰的脖頸。“你該多吃點,比以前更瘦了。”於傑沉默著,過了半天,才說:“李董,那些錢,我會盡快還給您。謝謝您的幫忙。”“這麽想跟我撇清關係?我在你心裏,就是一個符號?任何張董,王董都可以替代的李董?”於傑愣了愣,無從解釋。除了李董,他想不出其他名詞來稱呼李潛清。他沒有那種資格,不能逾矩,所以這樣的稱呼對他來說是最得體的,然而李潛清卻似乎為此不快。於傑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李潛清打斷了:“既然你說過我們是老同學,就不要老想著還我人情,我不缺那些錢。剛才是我衝動了,可是你知道嗎,你的話很傷人。”於傑想,他這樣的人,在商場上縱橫四海,但實際上能有多少真心朋友,平日裏隻有一些虛於委蛇的應酬,一定也不好受的。不由竟後悔剛才自己的一番話,想來窮者有窮者的快樂,富者也有富者的憂愁,真是一點不差。李潛清看他表情變化不停,大概也猜出他的心思,便道:“好了,不說了,你隻要真心當我是朋友就好。叫我的名字,嗯?”於傑有些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心裏卻想,有幾個貧富差距這麽大的人還能做朋友,彼此的價值觀都不同,追求也不一樣,應該沒什麽共同話題可言。等他這裏的新鮮勁頭一過,還是要被打回原形的。他從心裏還是沒法把李潛清當朋友,總有些戰戰兢兢,暗自嘲諷自己的“奴性”,但有錢人的心思哪裏猜的透,還是保持距離,全身而退的好。“快吃吧,都冷了。”於傑沒用過西餐,並不知道規矩,笨拙地用叉子叉起牛排,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李潛清看到他這般可愛的模樣,心神蕩漾,並不刻意糾正他的餐桌禮儀。不想於傑初次使用西洋餐具,那叉子沒紮穩,牛排滑下來,於傑的嘴角,下巴,甚至脖頸上都沾了汁。李潛清看了,忍不住想湊上去,卻還是轉身抽了張麵紙,然後把於傑拉近了,抬起手要給他一點一點擦幹淨。於傑卻讓開了,拿過紙低聲說了句“我自己來”。李潛清也不作聲,看他慢慢擦幹淨。然後坐下,很細致地把自己的那份切成一小塊一小塊,遞到他麵前去:“這樣應該就沒有問題了。”於傑紅了臉,接過盤子。李潛清就看著他吃,不時提醒他喝點東西,於傑被人這麽盯著,自然不好過,但又不能說什麽,隻好低著頭,也就看不見李潛清的迷戀眼神。吃完了飯,於傑收拾了碗碟就去廚房清洗,李潛清走過來,離他很近,熱烈的氣息噴在他的脖頸上,於傑下意識地往前縮了縮,“這麽晚了,快去睡。”說著拿了毛巾,雙臂從背後環上來,捉著他的手仔細在水下衝洗了一番,又用毛巾擦了擦。於傑掙紮了一下,又退了一步,卻和他貼的更緊,真是左右維穀,進退不得。李潛清卻鬆了手,淡淡地說:“跟我來。”於傑隻好跟他出了廚房。李潛清又拿了幾件衣服,對他道:“你的衣服暫時幹不了,明天就穿這些吧。”看起來就比於傑自己那身捉襟見肘的行頭不知高檔了多少倍。於傑並不接,就算是人家穿過的,再也不要了,他也覺得是一份天大的人情,和剛才迫不得已接受的睡衣是兩回事,所以他說:“我現在就去洗,晾一個晚上應該可以幹的。”李潛清冷笑一聲,“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受不得人家一點恩惠。我這麽了解你,你卻從來都不懂得我。”於傑被他最後一句說得沒來由心裏發酸,搖搖頭想要否認,卻發現很無力,他確實不太了解這個男人,他的所想所為常常超出於傑能夠理解的範圍。“我會試著…去了解你。真的…”於傑訥訥說道。李潛清卻突然轉過身去,過了半天才道:“很晚了,休息吧。”於傑知道這屋子很大,卻隻有一張床,便主動說:“我睡客廳裏就好了。”李潛清也沒反對,算是默許了,走過去把空調溫度又調高了些,然後給於傑抱來一床被子,放在沙發上。“我就在臥室,有什麽事叫我。”於傑應了一聲。客廳的沙發旁有一大塊長毛絨質感的波斯地毯,他看到臥室的門完全關上了,才緩緩躺在地毯上,攤平了被子蓋在身上。這種高級沙發,至少要比他睡過的所有床都舒服,可他想想,卻還是打了地鋪。第33章 偷襲“李先生,您好。”電話那頭傳來陌生的聲音。“你說吧。”“我按您的要求調查過了,於傑是他的真名,他的祖父叫於連,是個上校,文革中受過迫害,為人很正直,所以朋友也不少。平反後,老爺子也退了休,人走茶涼,家裏條件很一般。他的兒子,也就是於傑的父親於文,以前是京大的,後來留校任職。於文為人沉默寡言,不善交際,所以也挺受排擠。後來89年學潮,他出了事,被關進去沒多久就槍斃了。於連的一位老戰友,職位還算高,怕孩子受到牽連,就幫忙給他改了名,隨母姓。做了手腳之後,前後兩個名字完全獨立,查不出任何聯係。後來於傑輟學了,時局穩定,可能是他奶奶的想法,畢竟要認祖歸宗,所以又找了於連的朋友,那位老先生不在了,他兒子幫的忙,當年改名也主要是他出的力,所以之後把名字又改回來了。”“這些年,他過的怎麽樣。”“很不好。其實老爺子這個職位,落實的遺屬待遇也還是有些的,隻是一直被老人家的大兒子拿在手裏。前陣子這製度才嚴格起來,必須要遺屬親自去領。這個時候,正好於傑去了香港,老太太這才跟著大兒子過日子。”電話那頭聽不出什麽聲音,連呼吸似乎都沒有。那人繼續:“他學曆低,隻能到工廠裏幹重活,後來臉被機器割傷了,處境更加艱難。”“是不是我名下的工廠。”李潛清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是。”機械的聲音讓他第一次感到無所適從。“當初,他不是改了名字,怎麽林新還能查的到他的背景。”“林先生散布的那個傳聞還是和事實有些出入的。您知道,林先生的祖父也是軍政界的大人物,當年他就是於連的頂頭上司,於連曾經帶過小孫子到林老先生家拜訪。林老先生雖然聲名顯赫,但兩人的交情是老早就結下的。可能林新先生那時候已經有了些印象,一個人的名字改了,模樣卻還在,雖然那時候小,但若是認真起來,也是不難認出的。他知道“沈夢澤”真正的名字,很多事情查起來自然就簡單了。”“好,我知道了。明天我會讓人把錢打到你的賬上。”李潛清掛了電話,點了支煙,狠狠吸了兩口,然後用了很大的力,把煙頭按在桌上熄滅。心裏很煩躁,他忍不住開了門,悄悄走到客廳。冬天很冷,沒有足夠的取暖措施禦寒,那個人把身體蜷縮起來,抱成一團,也許可以稍稍暖和些,所以,就算現在開著空調,室內很溫暖,他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睡姿嗎。他側躺在雪白的長毛地毯上,被子很薄,可以隱約看得出,他團著身子,雙手環著上半身,像不足月的嬰兒那樣呼吸輕淺,李潛清確定他是睡著了,才慢慢靠近。他凝視了很久,終於也躺下,緩緩伸出手,撫他的眉,他緊閉的眼,他秀氣的鼻梁,還有淡色的薄唇。最後,手指停留在那道傷疤上,慢慢地,反複用指腹摩挲,他的頭枕在另一隻手臂上,深切地注視他,一點一點,用手指感受那疤痕,心痛卻又異常平靜。疤痕現在摸上去都很深,不知道當時會是什麽景象。他不由得心髒一陣緊縮,俯下身去膜拜地輕吻那傷疤,像羽毛一樣輕,好像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被痛醒,其實哪裏會痛,時間太久了,痛都揮發,隻剩下生活而已。他又把手伸進溫暖的被子裏,捉到了於傑的手,輕輕感受著上麵的繭和各類細小傷痕,今天晚上給他擦手的時候,李潛清不敢相信,那雙曆盡滄桑的手是眼前這人的。當他說,他會試著了解自己的時候,李潛清要有多冷靜才能克製住自己不去吻他,抱他,眼睛都紅了,隻好轉過身不讓他看到自己。他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可是都沒有現實來的殘酷。這個人被傷得很深,不論身心。他也許會相信任何一個人,但決不會是自己。他再也不會輕易交出信任了。李潛清要的是長久,所以決不允許自己行差踏錯一步。第二天,李潛清從臥室出來的時候,就聞到了濃鬱的香味,信步走到廚房,於傑早就起來了,正在熬粥,桌上放了幾碟精致的小菜,微波爐裏正在加熱清淡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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