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回到公寓,舒清風沒回自己家,而是去了蕭鷂那裏,兩人一進門就聽到鈴鐺響,小龜正在客廳中間慢吞吞的爬著。蕭鷂走過去,把小龜拿起來,見龜殼上貼了張紅紙,上麵寫著——歡迎歸來。字跡飛揚雋秀,不用猜也知道是舒清風寫的,蕭鷂看看站在身旁的人,舒清風漫不經心的樣子彷佛這件事跟他毫無關係,於是蕭鷂忍住笑,故意對寵物說:「你隻是隻小烏龜啊,賣什麽萌?」小龜當然無法明白蕭鷂的意思,舒清風卻聽明白了,斜瞥他一眼,把小龜搶了過去,說:「先去洗個澡,去去晦氣。」天已經黑了,兩人還沒吃飯,還好家裏有菜,蕭鷂去洗澡後,舒清風把小龜送回陽台,先喂了牠,然後去廚房準備晚飯。蕭鷂走進浴室,看到鏡子裏的人,不由嚇了一跳,麵前這個頂著兩個黑眼圈,胡子拉碴的家夥是自己?他已經盡量保持冷靜了,也告誡自己就算真出了事,最糟糕的也就是不在這行做了,但沒想到狀態還是這樣糟糕,看來他並沒有那麽灑脫,他舍不得丟下擁有的一切,事業、前途、還有,觸手可及的幸福。蕭鷂洗了好久才出來,晚飯已經做好了,看到他胡子仔細刮了,發型也梳理整齊,舒清風忍不住笑道:「怕我看到你落魄的樣子笑你嗎?說起來,我最糟糕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我們剛好扯平。」想起在船上他對舒清風的諸多捉弄,蕭鷂很愧疚,說:「對不起。」舒清風沒聽懂,蕭鷂也不敢再多說,忙跑去取了筷子說:「吃飯吃飯。」在吃了幾頓監獄餐後,蕭鷂發覺舒清風的手藝簡直就是美食珍饈,不過心裏有事,沒太有胃口,舒清風也沒勉強,吃完後,他準備告辭,被蕭鷂叫住。「時間還早,一起喝一杯吧?」舒清風想了一下,答應了蕭鷂的邀請,蕭鷂從冰箱裏取了幾罐啤酒,帶舒清風去陽台上,沒開燈,兩人席地而坐,靠著牆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喝酒,看出蕭鷂有心事,舒清風說:「你不用太擔心,你沒有前科,履曆清白,就算最糟糕被起訴,警察也沒什麽勝算,他們不蠢,每天忙著緝拿毒販,哪會把精力耗在你身上?再說,我既然把你保出來了,就不會再讓你上法庭的。」蕭鷂靜靜聽他說完,沉默了一會兒,起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話題。「我父親是律師,他一直希望我將來可以成為律師,直到高中,我也都是這樣想的,但後來某一天,我突然厭倦了。」「喔,看到了業界裏的內幕,心灰意冷?」「沒有,隻是覺得那麽多條例要逐一背下來太累,勾心鬥角太累,而且律師都很忙,我父母幾乎整天不在家,每天像上緊了發條的機器,要不斷的去考慮在法庭上自己這樣說,對方會怎麽破解,然後反破解再反破解再反破解,就像辯論比賽,事實真相由口才來決斷,而不是是非對錯,所以,當有人問我想不想去海上工作時,我就改變了主意,準備做船長。」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就把一直以來的夢想換掉,那個人在蕭鷂心裏的地位一定很重要,這個猜測讓舒清風感到有些不舒服,嘴上卻笑道:「你跳tone跳很大啊,可是船長也不是那麽容易做的吧?否則那麽高的薪水,大家都搶著做了。」「很難考,但比做律師要簡單那麽一點點,而且我外公以前是海軍,我會這樣選擇,也有一部分是受他的影響。」當然,他會一直堅持這個夢想,還有一條最重要的,就是做了船長後,在船上所有日常事務,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去做,這對於一個懶人來說,有著絕對誘惑力,不過怕被舒清風笑話,蕭鷂沒說,又接著說:「我父親為此很生氣,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他就跟我斷絕了父子關係,舉家移民,就這樣,我的夢想跟現實完全拉開了距離。」舒清風微笑著聽蕭鷂慢慢講述過往,雖然這些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實,蕭父不愧是大律師,他想,手段真夠狠的,他家老頭子也是個非常頑固的老古董,但要讓老頭子斷絕父子關係,他恐怕還不舍得,這樣看來,他父親還是很不錯的。「說起來當初在發現自己不適合考船務學校時,我也很低落,那可是我從小的夢想,可惜無法實現。」舒清風喝完啤酒,隨手又開了一罐,笑吟吟說:「我現在有點明白你經常說的七度的距離了,七度空間本來就是我們無法觸及到的領域,今天的夢想可能會成為明天的現實,而明天的夢想,或許會因為不現實而扔掉,所以這個空間的距離永遠無法拉近。」「也不一定。」蕭鷂轉過頭,眼神掃過兩人之間,「我們靠得很近。」曾經的夢想因為另一個人的努力而達成,這從某種意義上講,算不算另一種成功?「我相信你是個好律師,不收黑錢,沒有私下交易,所以我不希望你為了我違背自己的原則,那不僅會在我的履曆上留下汙點,也會是你的汙點,對不對?」他笑問舒清風。舒清風沒回答,昨天在被質疑時,他的確很生氣,現在才明白蕭鷂當時想的不單單是自己,還有他的存在,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設身處地地為他考慮,明明知道以他的能力,一定可以擺平的,這種擔心根本不需要。舒清風默默喝著酒,一罐啤酒很快就又喝完了,苦澀之後是淡淡的甘甜,讓他突然喜歡上了這種感覺。也許,他該正視一下兩人的關係了。旁邊傳來叮鈴叮鈴的鈴鐺聲,是吃飽了的小龜在地板上散步,遠處大廈的燈光折射在舒清風臉上,瓷器般的精美,蕭鷂看得心猿意馬,急忙把眼神轉開,打趣說:「我在想,如果這個案子一直拖著,可能要把房子賣掉。」「為什麽?」舒清風很驚訝,笑道:「我的律師費還沒高到那個程度吧?」「其實我沒什麽存款的,如果換工作的話,我供不起房貸。」蕭鷂的薪水很高,但房貸也很高,他平時花銷又多,所以家底沒有想象的那麽風光,在警局這兩天,他也抱怨過自己怎麽這麽倒黴遇到這種事,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麽懊惱也於事無補,所以考慮的都是今後可能要麵對的狀況,首先就是房子問題。「我想過了,如果因此被解雇,我就回鄉下陪外公好了。」蕭鷂拍拍舒清風的肩膀,歎道:「真可惜,難得遇到你這樣的好鄰居。」舒清風沒說話,心裏隱隱感到不快,他不喜歡這個結局,蕭鷂搬走,就等於以後上陽台再看不到他;沒人每次回來,跟自己聊沿途的航海趣聞,陪自己玩信號旗;甚至晚上他打信號燈,都再沒人能看懂,航海可是他曾經極力想達成的夢想,現在難得有人幫他實現了夢想,他可不想輕易放棄。他把空下來的酒罐扔到一邊,伸手去拿另一罐,恰好蕭鷂也去拿,兩人手觸到一起,都同時一愣,舒清風先反應過來,對視迎上來的目光,惡作劇的念頭突然湧上,湊過去輕輕啄了蕭鷂的唇一下,然後拿起那罐酒,在他訝然瞪大的眼眸注視下站了起來。「別擔心,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他拍拍蕭鷂肩膀,「不過我不做白工的,這酒算酬金好了。」腳步聲隨著關門聲的響起遠去了,蕭鷂回過神,茫然摸摸自己的嘴唇,上麵似乎還留著舒清風的氣息,告訴他,剛才的唇吻並非他的錯覺。蕭鷂隻休了一天就去上班了,起因是顧少宣擔心他,也找了個借口沒去上班,一直打電話給他,說要去醫院探病,當聽顧少宣說舒清風給他找的借口是食物中毒後,蕭鷂有些好笑,這個病可大可小,最不會惹人懷疑,果然,顧少宣沒多問,隻埋怨說舒清風不告訴他蕭鷂住哪家醫院,讓他想探病都找不到地方,被蕭鷂隨口支吾了過去。雖然事情沒解決,但蕭鷂在家裏也沒事做,便向公司銷了病假,直接上班,這次行程該是蕭鷂當船長以後最心神不寧的一次,雖說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在船上做了這麽久,想到可能會離開,還是感覺有些難過,直到第三天回航途中,舒清風突然打來電話,才讓他的精神恢複過來。『小鳥,好消息。』舒清風特意提高的嗓音證明了他此刻有多高興,『那幾個陷害你的小混混被捉到了,他們供認了真相,所以你現在沒事了。』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反而讓蕭鷂感到難以置信,怔了怔,冷靜地問:「你沒弄錯?」『怎麽?在你心裏,我的信譽度這麽低嗎?』舒清風笑道:『是真的,千真萬確,我剛去警局幫你銷了案。』海風吹來,刺痛了雙眼,淤積的沉悶因為冤枉昭雪而釋懷,蕭鷂喉嚨有些哽咽,半響才說:「謝謝。」『是你運氣好,要不是那些人嗑藥被捉住,這案子還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好了,現在不用再考慮解雇賣房了,好好做事,等你回來。』蕭鷂心情還在激蕩中,等他回過神,舒清風的電話已經掛斷了,他看看手機,急忙打電話給顧少宣,接通後立刻問——「要答謝一個人,送什麽禮比較好?」顧少宣發現最近蕭鷂很反常,前兩天他情緒低落,最後一天卻突然精神煥發,興奮得像是中了頭彩,還買了兩瓶禮品裝martell cognac l''or,光看那標價,顧少宣就想吐血了,蕭鷂雖然花錢很大方,但也不會去買這種華麗又貴得離譜的洋酒,再聯係到他的突然休假,顧少宣嗅到了裏麵八卦的味道,可惜不管他怎麽問,蕭鷂都避而不答,以微笑搪塞過去。航程結束後,蕭鷂做完交接,就立刻下了船,回家途中給舒清風打了電話,又順路去超市逛了一圈,然後直接去了舒清風的家,幫他打掃完房間,開始準備晚飯。舒清風回到家,首先就發現家裏煥然一新,看到落地玻璃窗對麵,正在廚房忙碌的蕭鷂,他忍不住輕笑,真難得啊,連自己的家務都請鍾點工做的人,會幫他整理房間,這個發現讓他心情很愉快,把公文包扔到一邊,說:「我回來了。」「晚飯我做好了,休息一下,準備吃飯。」很平常的對話,平常的幾乎每個家庭每天都會用到,舒清風卻微微一愣,對他來說,這樣的對白有種很陌生的新鮮感,他母親廚藝一流,卻因為繁忙難得下廚,所以在他記憶中,這句話說得最多的該是家傭,花錢就可以做到的事,現在卻有人願意免費為自己做,因為某些獨特存在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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