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賴唧唧的帶了哭腔:“再說你幹就幹吧,你勒著我幹什麽?我都要讓你釘在炕上了,你還怕我半路跑了不成?從頭到尾,我連一口順氣都沒喘過……有好幾回啊,我眼前發黑,耳朵裏嗡嗡響,差一點兒就死了……”霍相貞怔怔的看著他,心裏很懵懂,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和顧承喜睡到了一起去——顧承喜又不是馬從戎。他剛想到這裏,顧承喜像是通了讀心術一般,又開了口:“你對馬從戎也是這麽幹嗎?”霍相貞不假思索的一點頭。顧承喜哭了一聲:“哎喲我操,馬三爺這麽多年一直沒死,不容易啊!他是鐵屁股吧?怪不得那年你給他擋子彈呢,原來真是勞苦功高呀……”呻吟著倒吸一口氣,他接著上回繼續嘮叨:“三爺可真是好人哪,換我我早把你剁了……”霍相貞聽傻了,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給馬從戎擋過子彈。在顧承喜的身邊蹲起身,他握了顧承喜的胳膊,還是想把人拽到幹淨地方去。顧承喜被他扯得一動,當即痛號一聲:“祖宗!你總拽我幹什麽?”然後眼睛向旁一斜,他看清了霍相貞胯間那一大套軟縮了的家夥,當即擰著眉毛一閉眼:“你趕緊穿上點兒吧,我現在看了它就害怕。”顧承喜自己不敢動,也不讓霍相貞遠離,單是絮絮叨叨的胡言亂語——嘴裏說著話,他一分神,能暫時忘了身上的疼痛。霍相貞回想前因後果,感覺很是不可思議,腦子裏亂哄哄的,一直不消停,又思索不出什麽眉目。正是魂遊天外之際,他忽然感覺顧承喜在推自己。猛的回過了神,他聽顧承喜問到:“是不是已經到大年初一了?”牆上掛著個安靜的大鍾,霍相貞看了一眼,隨即答道:“是。”顧承喜蒼涼的歎了一口氣:“唉……這回可真是大年初一開門紅,紅得我門都關不上了。”霍相貞沒想到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說吉祥話,自己心亂如麻,也沒有接他的話茬。如此直過了十多分鍾,他忽然感覺顧承喜話裏有話。仔仔細細的又想了想,他正色轉向了顧承喜:“要休息就好好休息,不要說胡說八道。”顧承喜哭喪著臉:“我半條命都沒了,現在痛快痛快嘴還不行?祖宗,你也太不厚道了。”第172章 新的一頁大年初一的下午,霍相貞坐在炕邊,一條腿蜷起來蹬了炕沿,另一條腿長長的伸到了地麵。不上不下的長久坐了,他心中十分懊惱,因為除夕夜裏睡了顧承喜。他從未想過和任何外人睡覺,尤其那外人還是顧承喜。直到現在,他看顧承喜也是不大入眼的,隻不過偶爾想起對方那一樁胎裏帶來的毛病,會生出幾分憐憫之心。憐憫歸憐憫,總不該憐憫到床上去,可昨夜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竟然會急成那樣,似乎來個活人就行,男女老少都不挑剔了。正是急得火星直迸之時,顧承喜光著屁股蹭上來了,而他明知道不對勁,可是身不由己,聞著人味就撲上去了。不但撲上去了,還弄出了一炕的血。伴著血都能幹,霍相貞心想自己當時真是瘋魔了。家裏先有個馬從戎,後來又有了小弟,如今又添了個顧承喜。霍相貞對著木格子窗歎了口氣——見一個睡一個,沒名沒分的湊了仨,自己成什麽人了?霍相貞越想越悔,感覺自己在這方麵做得不好,睡了三個,有點多了。前兩個倒是不可少,後一個則是太多餘。其實等到這回和小弟遠走高飛了,連馬從戎都可以不再要。馬從戎這一年神神叨叨的,總想和他論夫妻,但是,他想,他們哪能算夫妻呢?論的話,他違心;不論的話,馬從戎又要連哭帶嚎。霍相貞抵禦不住他的鼻涕眼淚,他一悲切,霍相貞就無可奈何。霍相貞兜兜轉轉的思索著,把能想的人都想到了,最後又回頭向炕裏看了一眼,炕裏正趴著打瞌睡的顧承喜。霍相貞看過之後,轉向前方一閉眼睛,有種身陷泥淖的痛苦,一百個熱水澡也泡不幹淨了。顧承喜睡了大半個白天,後來在暮色蒼茫的時候醒過來了,自己一點一點的往炕邊爬。霍相貞正在地上踱步,見狀就停住了,因為見顧承喜齜牙咧嘴、爬得艱難,有種不堪入目的可憐。慢慢的從炕邊垂下一條腿,顧承喜趿拉著一雙拖鞋直起了腰,兩條腿並不攏,扶著牆壁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出去撒了一泡尿之後,他瑟縮著往屋子裏挪,結果邁門檻的時候腿抬高了,一下子牽扯到了痛處。扶著門框倒吸了一口冷氣,顧承喜見霍相貞像根柱子似的立在屋子中央,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犯難,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便也有些生氣:“平安,我都讓你弄成這樣兒了,你就不能伸手扶我一把嗎?”霍相貞並不是吝惜力氣,而是不慣於伺候人,真沒有眼色。非得等顧承喜開了口,他才恍然大悟的走上前去,把顧承喜攙回了炕上。眼看著顧承喜又趴回原位了,霍相貞站在黑沉沉的屋子裏,忽然說道:“我走吧!”顧承喜立刻抬頭看了他:“走?”緊接著他抬手向上一指霍相貞的鼻尖:“吃完就想跑啊?”霍相貞一搖頭:“我也該走了。”顧承喜收回手再一指自己的鼻尖:“那我呢?”霍相貞仿佛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此刻的神情是十分平靜:“你自己養著吧!”顧承喜聽聞此言,當場就想罵街。不過轉念一想,他臨時管住了自己的嘴,決定還是以柔克剛。對著霍相貞招了招手,他陪笑喚道:“平安,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霍相貞走到炕邊坐下了,而顧承喜握住了他的手,仰著臉說道:“我不是不讓你走,可是要走也不急在這幾天。我受的那個傷,沒法兒讓人看;你留下來照顧照顧我,要不然大過年的,你讓我一個人在炕上爬?”霍相貞聽聞此言,也有道理,所以勉強的點了點頭。而顧承喜見他果然是被自己勸住了,便有了一點閑心,開口打趣道:“平安,按理來說,你也應該對我負一點兒責任。”霍相貞這一天本來就是心亂如麻,聽聞此言,越發煩躁,直接對他斥道:“別扯淡!”顧承喜這一天養得安穩,睡得飽足,以至於入夜之後,他不但精神煥發,身體的痛楚也減輕了好些。見霍相貞仰麵朝天的也沒睡,他便擠擠蹭蹭的合身壓上了對方:“唉!這回我可遭大罪嘍!”在霍相貞的臉上親了一口,他又笑道:“從今往後,我算怕了你了。”然後抬手捧了霍相貞的麵孔,他低頭凝視了對方的眼睛:“要不然,咱倆就這麽過下去吧!”如他所料,霍相貞在他手中一搖頭。顧承喜笑了,笑著笑著,他垂下頭,貼著霍相貞的臉問道:“這回解沒解恨?”雙手握了霍相貞的肩膀,他自得其樂的說話:“有這麽一次也好,否則你總覺得我是欺負了你。這回我讓你欺負回來了,有朝一日你再跟我算賬,我也不那麽理虧了。”霍相貞終於出了聲音:“我要解恨,也不會是這麽個解法兒。”顧承喜把下巴抵上了他的頸窩:“我知道,你沒這些小心眼兒。”隨即側臉在他的脖子上又親了一下,顧承喜繼續說道:“其實我那不是欺負,是喜歡。”霍相貞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換個人喜歡吧!”顧承喜用手背輕輕磨蹭著他的臉:“我也想換,可是找不著。”霍相貞決定心平氣和的安慰安慰他,於是很嚴肅的又開了口:“慢慢找,別著急。”顧承喜撲哧一笑:“祖宗,你說話太氣人了。”霍相貞本來也無話可說,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走。顧承喜像條藤似的日夜纏著他,並且是條受了傷的藤,讓他不便強行掙紮。霍相貞一直不言不動,所以顧承喜漸漸的也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的翻身滾了下來,他在被窩裏摸索著握住了霍相貞的手,同時喃喃的說道:“平安,以後對我好點兒吧。”霍相貞沒言語,同時慶幸顧承喜並非真正的女人。若是真正的女人,有了昨夜那麽一場,自己少不得就要把他收回家裏去,那還了得?有了這個假設對比著,霍相貞忽然感覺當下的情況還不算很糟糕,於是翻身背對了顧承喜,他一閉眼睛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