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汀一琢磨明白就笑了,很開心的樣子,把小銀盤放上去,雙眼亮晶晶地地看著這人幫自己收拾殘局,糖分炸彈似的東西,鄧莫遲吃得幹淨清爽,麵不改色。吃完過後,陸汀立刻遞上蘇打水:“老大辛苦了!”鄧莫遲接過玻璃杯,痛快地喝下去半杯,又把目光放在舞池上,像在尋找什麽。陸汀牽住他兩隻手,湊上去親他嘴角。這也不是陸汀從小受的禮儀教育所允許的行為,偷看他們的更是大有人在,但陸汀就是要這麽做,在這一秒,絕不想幹親吻之外的其他事,“你今天對我好好。”交換秘密一樣的語氣。鄧莫遲回看他,不說話,瞳仁中映著充塞滿室的波光,臉上也是明明暗暗,閃動流淌。陸汀也忽地害羞起來,下巴枕著身前那人的肩膀,“我想跳舞。”他說,臉朝一側,抱著鄧莫遲輕輕地晃。“跳舞?”這聲線竟像是笑了。可鄧莫遲笑得轉瞬即逝,陸汀再抬起眼就看不到,隻有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對啊,但我今天不想跳,不想讓這群人看,”他抓緊鄧莫遲的手,“過兩天,我帶你去我喜歡的地方,比這兒好上一百倍。”鄧莫遲點點頭,像是把這話仔細聽了進去。“是他們嗎?”他又按了按陸汀的手腕。這話問得沒頭沒尾,陸汀一時間還有些茫然,循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發覺左側有一行人正順著紅毯朝自己走來,驚得他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走在最中間的正是他大哥陸岸,正如每一個新婚之前的男子,意氣風發得仿佛地毯盡頭是頒獎台,他就要翹著尾巴上台領獎。而緊緊尾隨在一旁的另外七八個男女之間,就有陸汀此行的目標——那兩個負責武器資料庫的家夥,前兩天剛把詳細資料跟鄧莫遲介紹過一遍,此刻,他自己心裏也是格外清楚。其實本來就比較相熟,至少小時候如此,那也是一家跨國公司老板家的兩位公子,比陸汀大上幾歲,從小就愛跟在陸岸屁股後麵,長大之後,自然而然就成了心腹。陸汀餘光瞥向他們拇指根上箍著的銅色小環,心知自己所要的、解開那些零件的鑰匙,就在其中。“哥,”大半年沒見麵,陸汀叫出這個稱呼,隻覺得比以往還要生疏,“聽舒銳說,各種事兒都準備好了?”“嗯。”陸岸淡淡地應了一聲,他一走近,濃重的皮革味就信息素開始入侵,這氣味從小就讓陸汀覺得呼吸不暢。魁梧的alpha居高臨下,直截了當地打量鄧莫遲,又道:“剛才在路上,我就聽說你咯。”鄧莫遲也淡淡看著他:“你好。”“什麽時候認識我弟弟的?”陸岸使了個眼色,那些跟班就都散了,知趣地到另一個餐台周圍喝氣泡酒。“半年多了。”陸汀連忙道,又開始後悔口快,這是沒商量過的內容,“還是不到半年?”“今年春天,三月二十七號,”鄧莫遲穩穩地摟了一把他的腰,說著臨場發揮的台詞,“還差十九天半年。”“好小子,”陸岸隨手端起一杯龍舌蘭,“爸爸知道了嗎?”“還沒有,哥你戀愛的時候也沒有隨時報備啊。”陸汀鎮靜了不少,不出所料,當他靠近鄧莫遲,鐵鏽的味道就把他保護起來,無論外麵是多強烈的幹擾,他都感覺不到了。“你是咱們家唯一的一個omega,和我比什麽,”陸岸挑剔地看著陸汀揚起的下巴,“可別做出給家裏丟臉的破事兒啊,明天爸爸來了,老老實實過去介紹。”“我媽媽也是omega。”陸汀直視著他。陸岸挑眉,笑了:“就是要你別和薛阿姨學,好好吃抑製劑,別把肚子搞大了沒法收場,又麻煩又丟人,記住了嗎?”陸汀的指甲掐入虎口,他感到疼,慢慢道:“我沒有給家裏丟臉,如果懷孕,也不是一件丟人的事。”“啊,也對,也對。”陸岸飲著酒,還掛著那點刺人的笑,“來,好不容易談了場戀愛,我也祝你們倆長長久久!”他對著鄧莫遲高高舉杯,“姓鄧是嗎?真是有勞你了,攤上我這個不著調的廢物弟弟。”鄧莫遲舉起蘇打水,清脆地碰了一下:“祝你新婚快樂。”陸岸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對了,”鄧莫遲碰杯後卻沒有急著喝水,隻是繼續那麽不皎不昧地瞧著眼前比他高出半頭的男人,又道,“你剛才走過來的時候,皮帶扣就鬆了,是喝酒脹氣嗎?”陸岸低頭看,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雙手捂在腰前,繞到餐台後。陸汀回頭看見他一邊整理著腰帶一邊快步走遠,沒忍住笑了:“我都沒發現!”“他對你,一直是這樣?”鄧莫遲放下水杯,他仍然不喝那水。“嗯,因為我媽媽確實做過不對的事,對不起他媽媽,他就看不起我們,”陸汀兩手空空地插著口袋,低下頭,“但我爸也是犯錯的一方啊,為什麽他就看得起我爸呢?”問出這話,陸汀也意識到自己的愚蠢,立刻又道:“沒事,隨便怎麽樣反正我現在也不回家了,一個人住之後什麽煩心事都沒了。”鄧莫遲卻認真給出了回答:“因為你父親是他趾高氣揚的來源。”陸汀一愣。道理的確是這個樣子,但他沒想到會從鄧莫遲口中說出來。這聽來像種寬慰,奇怪的是,剛才麻木的委屈在這時才開始上泛,就像爬樹,小孩知道下麵有人接著才敢猛往上躥。他記住了這句話,記住鄧莫遲說話時的樣子,並在心中回味。這時又有人找了上來,正是那兩位“心腹”,他們都是beta,氣味寡淡,也掛著和陸岸一樣輕飄飄的笑臉,“陸汀!咱們幾年沒見了?”高個說。“得有四五年了吧,”矮個靠上餐台邊沿,“你還是這麽怕你哥啊。”“有事嗎?”陸汀並不想看著這兩張醜臉回憶小時候,那幾段被一群大孩子鎖進衣櫃跟一堆壁虎老鼠屍體待在一起,大哭著等陸芷救自己的無聊經曆。“沒事,就是聽說你找了個大美人,我們來飽飽眼福,”高個衝鄧莫遲眨眨眼,顯得格外油滑,“哎不是我說,確實不錯。”“怎麽是個alpha,可惜了。”矮個附和。鄧莫遲隻是看著他們的指環。“是很可惜,”陸汀忽然冷笑,“滿足不了兩頭蠢驢的意淫。”那兩人的神情都是一僵,像是沒想到陸汀會這麽尖銳地頂撞,“真長大了,學會罵人了!”他們抽了口氣,又開始嘻嘻哈哈。“是嗎?我隻是突然想到,據說這些都是動物油脂做的,”陸汀指指矮個身後的蛋糕,融融笑道,“你倆好像變瘦了點,是貢獻出來了嗎?”“你——”“惡心吧?”陸汀還是笑著,眉間溫和鬆軟,周身卻透著一股蓋不住的矜貴,“碰上你們我也覺得一樣惡心,都快吐了,按理說,我是可以把你們趕出去的吧?”那兩人立刻訕訕地走了。挖苦諷刺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反擊亦然,至少對陸汀來說是這樣,他總覺得自己無能又幼稚。不過除去這點不愉快之外,那天的單身派對還算順心,午餐時他們遇上了陸芷,她剛從一個在北非召開的會議趕回來,而鄧莫遲顯然讓她眼前一亮。作為一個為開竅晚臉皮薄的弟弟操碎心的熱心老姐,陸芷對這個沉默卻心裏有準、冷麵卻長得好看的未來“弟夫”十分滿意,甚至已經開始琢磨那尚不存在的外甥會有一張怎樣可愛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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