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是……”他心裏麵浮現出一個id,便試探性地叫喚一聲,“凸凸?”  “嘿,”她沒有否定這個答案,看樣子他答對了,“好久不在二次元聊天了,想不到會先在三次元碰麵哪,歸期。”  “真的是你呀?”他眼眸一亮,連呼吸都因為驚喜而輕快起來。  “凸凸沒有凹”,昵稱“凸凸”,是一個能被九姑娘叫作“我cp”這種程度的超級閨蜜。  盡管她當年最熱衷就是在九姑娘各種花癡大本命快馬輕裘的時候用“¬_¬”這種臉一桶接一桶地潑冷水,但是並不影響她成為九姑娘最信賴的小夥伴以及staff之一,除了在做劇態度和做人態度上都與九姑娘有共鳴外,技術上也是杠杠的,當年她的id在圈子裏也是一名響當當的後期。  啊——  齊誩突然想起了什麽,倏地看向她,又倏地看向她腿上緊緊黏著的小蘿莉。  “結婚……生孩子……”他喃喃道。  “嗯?”  “三次元忙死……”  “三次元啊,三次元前些日子真的快忙死了,又要趕工又要年底總結,天氣冷了孩子又容易病。”她揉揉女兒的頭發,看這小東西撒嬌狀在自己褲子上蹭來蹭去,無奈地歎息一聲。  “和一輩子的鎖水平不相上下的……後期。”他終於說到重點。  聽見他這麽說,她微微昂起下巴一笑:“一輩子的鎖?你說你那部現代黑道劇《陷阱》的後期嗎……哎呀呀,說什麽不相上下,我要是認真起來妥妥地碾壓她好麽?”  聽到這種自信滿滿的口氣,齊誩心口一燙,仿佛那時候大家在一起做劇的鬥誌又回來了,忽然就覺得自己這邊的小夥伴們絲毫不比銅雀台的差,甚至更優秀。  但是,再怎麽優秀也逃不過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阿九說你接新無能,是真的嗎?”  果然,她點了點頭。  “嗯,我已經不做staff好長時間了,也處於半退圈狀態,平時有空隻是逛逛論壇看八卦罷了。最主要的麻煩是這個。”她指了指腳邊的“這個”。小蘿莉用她天真無邪的目光仰望媽媽,再麻煩,也是一個可愛的麻煩,叫人怪罪不起來。  “還有一個次要的麻煩就是——”  正說到這裏,張呈正好跨進大門,她和齊誩便雙雙轉過頭看向他,不約而同地都伸出手指住張呈:“這個。”  什麽這個那個。張呈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的妻子正在和齊誩聊,“咦”了一聲:“小塗,原來你們認識?”  塗小塗粲然一笑:“怎麽,你吃醋啦?”  張呈訕訕地咳嗽兩聲,趕緊搖了搖頭。齊誩默默感慨——長弓老師你呆萌了……會被太太欺負的啊。  塗小塗招招手叫丈夫過來,之後附在他耳邊低聲說:“沒必要吃醋的,歸期他要找的是男朋友,不是女朋友。”  張呈聞言不由得笑了笑:“我知道,不是已經找到了嗎?”  這回輪到塗小塗詫異了,忙問:“奇了奇了,為什麽你會比我先知道?而且你怎麽知道的?對方是誰?”  張呈一臉無辜地悄悄以手指向身後:“是歸期自己說的,因為他男朋友也是選手之一,我們在介紹會的時候就見過了。”  這時,後麵陸陸續續有選手走進門,塗小塗好奇心大盛,目光在眾人之中來來回回掃了一圈,碰到轟天一炮的時候默默跳過去,最後定格在談子賢身上。  “是那個穿黑西裝的嗎?臉蛋不錯。”  “……不是,”齊誩暗暗腹誹一下小蘿莉的審美觀果然是遺傳自媽媽,隨後抬起袖子,笑著指了指那上麵的名字,“是這一位。”  “沈雁。”塗小塗照著念出來。  選手當中有一個人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驀地抬起頭,一下子和他們的視線碰上。塗小塗便知道這個人就是正主了。  沈雁見到齊誩正朝自己微微笑,而張呈也笑嗬嗬看著他,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站在他們旁邊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自己,不禁怔了怔,卻還是很守禮節地輕輕一點頭,以示打過招呼。  “沈雁,”這次張呈親自開口,笑著叫他過來,等人走近了,“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小塗,也在這間公司工作,擔任音效後期和音效剪輯師。”  齊誩當初聽說過塗小塗的本職工作是後期相關,不過今天才知道詳情:“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會出現在這裏。”  塗小塗哈哈大笑:“我的工作其實也沒什麽高大上的,普普通通啦。不過呢,正是因為在這個行業裏麵,所以才認識了張呈。啊……光顧著自說自話,都沒有正式跟這位沈先生打招呼——你好,除了剛剛他們介紹的以外,我還是歸期在網配圈的老朋友,認識他挺長時間了,現在知道他終於有歸宿了很為他高興。”  沈雁聽到“為他高興”四個字,笑容不自覺輕輕綻開,溫和地說:“謝謝。”  四個人聊了幾句,在問到沈雁的工作性質時,齊誩笑著替他回答:“沈雁他在一間寵物醫院工作,是個很體貼很會照顧小動物的好醫生哦。”  塗小塗恍悟:“獸醫……原來是治愈係的攻。”  齊誩好奇問:“你怎麽知道他是治愈係的攻?”  雖然這個猜測完全正確,但是他還是有些好奇塗小塗是從哪裏得出的結論。  塗小塗十分有理有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很簡單,因為是‘受’醫。”  ……凸凸你贏了……  齊誩正欲再說什麽,忽然身邊響起張呈“啊”的一聲大叫,似乎是被什麽東西嚇了一跳。剛剛轉過頭想看個究竟,結果他自己的脖子也被一隻手臂冷不丁狠狠勾住,也本能地“啊”地叫出來。  整個大堂的人都紛紛投來視線,驚詫不已。  齊誩還來不及掙紮,隻聽後麵悠悠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說怎麽這裏有苗子的味道——難怪。”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這聲音,這口氣,這種對苗子的狂熱挖掘精神……想想就知道是誰了。  “老師!”  “袁老師!”  張呈和齊誩同時叫出聲,而那個一邊一個勾住他們脖子的人也“嘿”地一笑,鬆開了手勁兒。  齊誩總算得以脫身,無奈地邊笑邊回頭,隻見身後佇立的那個男人年紀大約四十多歲,年輕時的張狂已經過去,也還沒有到放下一切收斂鋒芒引退的時候,正是一個人閱曆沉澱感在氣質上表現最明顯的時期。  他那雙眉毛是一對非常典型的劍眉,又挑又挺,不怒而威,眼窩笑起來的時候有點兒深,身上的打扮也很休閑,胡渣也還隱隱留著一些沒刮幹淨,估計平時也不怎麽注意修邊幅,任性又隨性。  不過,聲音不經過麥克風而是直接這麽聽,也同樣有種說不出的穿透力,仿佛槍膛裏打出來的槍彈,和他本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一樣拽:“今天好多好苗子呢,連長歪的都到齊了——”  這時候張家小蘿莉兩眼亮晶晶地抬頭問:“袁伯伯~苗子,是說小苗嗎?小苗長歪了嗎?”  說起來,她的名字“張苗”還是張呈夫婦請袁爭鳴起的——  袁爭鳴咧嘴一笑,彎下腰雙手架住小蘿莉的腋窩把她高高舉起轉了一圈:“哈哈,小苗不歪,小苗根正苗紅,歪的是這邊這位叔叔。”  指齊誩。  歪?哪裏歪?小蘿莉茫然地看著齊誩筆挺的站姿,表示袁伯伯說的話她聽不懂。  一聽說是袁爭鳴本人,選手們都紛紛圍了上來,問長問短一番寒暄。再怎麽說,袁爭鳴這個名字在業界還是有幾分份量的,崇拜他的選手不少,尤其是那些本來就在商配圈混的人。  圍過來的人當中自然也包括長歪的另一棵苗子:“袁老師比我想象中的年輕嘛——”  “嘖嘖,”袁爭鳴聽到聲音就知道對方是誰了,再轉頭一瞧,好樣的,不但衣服上零零星星有血漬,還破了個口子,而他的反應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是驚歎,“二號歪苗子,我之前還擔心你改變主意不來了呢。你瞧瞧,你瞧瞧,這一身狼狽樣我當年也曾經弄過一回,現在看見你就想起了當時的熱血呀……”  楊誡先愣一愣,進而揚眉一笑:“怎麽,老師當年也和搶匪幹過一架嗎?”  袁爭鳴跟著笑:“倒不是搶匪。哎呀呀,說起當年話就長了……”  還沒等他開始說“當年的長話”,已經有一個人從一旁伸手過來輕輕一扯他的衣領,把他有些斜過去的領口扯扯平,同時沉聲教訓一句:“在學生麵前,還不把衣服整理整理,不怕大家看了笑你?”  聲音很好聽,不徐不疾,字正腔圓,正有古人所說的“朗朗如珠玉落盤”的感覺,出落得非常氣質。  聲音如此,人亦是如此。  一套黑色上衣綴著小小一枚銀色胸針,下麵是有灰色碎花邊的純白西裙,端莊得體,落落大方。長發挽到後麵去束成一個發髻,沒有什麽裝飾品——也用不著裝飾品,那張臉本身就很有吸引目光的基礎,雖然已經年過四十,眼角隱隱約約有了魚尾紋,不過二十年前想必一定有過不少追求者吧。  “有那麽糟糕嗎,”袁爭鳴悻悻道。說歸說,卻不見他有忤逆的意思,還乖乖地自己再提起領子抖了兩下,“你看,學生們都沒說什麽……”  嘮嘮叨叨到這裏,一抬頭見到對方皺了皺眉頭的動作,不由得把後麵的幾個字吞了回去。  齊誩見袁爭鳴難得那麽慫一回,眼前的人的身份也猜出了七八分,便笑道:“蒲老師好。”  聽他這麽叫,其他人也接二連三反應過來,趕緊一個個帶著敬意地向蒲玉枝問好。  蒲玉枝淡淡一笑點頭還禮。  這時,沈雁輕輕一步上前,十分鄭重地朝她深深一鞠躬:“蒲老師好。”  這次鞠躬和他在張呈麵前,或者在粉絲們麵前的鞠躬都不一樣,比前兩次更正式,更嚴謹。雙手貼著兩邊褲線並攏,目光低低看著地,紋絲不動,是一個標準的晚輩向長輩致謝時的行禮方式。  蒲玉枝若有所思地端詳了他一會兒,當他終於直起上身,才溫和地笑了笑:“你,是沈雁吧——”  沈雁在她麵前慢慢抬起頭,眼中有光微微閃動。  袁爭鳴愛苗子,蒲玉枝也愛,愛的表現形式沒有那麽突出,但是程度不相上下。  這次參賽選手裏麵引人注目的不少,不過她最關注的還是這位“貓咪の爸爸”。除了關注配音本身,也許因為她本職是教授,平時接觸學生比較多的緣故,她也同樣關注配音員背後的個人經曆。  “一個人的經曆對他在配音上的造詣往往會有一定影響。”她說。  沈雁走在她身側,默默聆聽。  在前往錄音棚的路上,他們慢慢跟在大部隊後麵,拉開一小段路——這是蒲玉枝的意思。她和常常跟大夥兒打成一片的袁爭鳴風格不同,更喜歡一對一談心,這樣有些話可以說得更直白。  “看得出你爺爺把你教得很好,”她輕輕朝他一笑,“態度謙遜,誠懇,知禮守禮,在任何行業都容易做出成績來。”  “謝謝。”沈雁低聲道,主要原因不是自己被認同,而是蒲玉枝對養育他成人的爺爺的認同。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隻念了大專就出來工作了嗎?”  “是……”  沈雁回答前稍微頓了頓——學曆不相襯,這是當初寧筱筱對他和齊誩到底配不配的論據之一。齊誩畢業於一類本科的重點院校,以學曆論自己遠遠不及,即使齊誩本人完全不在意,總歸是他心底一個灰色的點。  “嗯,”蒲玉枝的語氣聽上去並沒有歧視他的意思,而且還忽然接上一句讓他一時間愣住的話,“我知道你現在在工作,不過……你想念本科嗎?”  本科。已經放棄了十年的兩個字再度被人放在麵前,任何人都會產生恍惚感,包括他自己。  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他一直認為答案於他不存在,可是此時此刻從蒲玉枝口中說出來,竟意外地有現實感。  “我——”不能說不想,但是說出來又無法實現反而更難過。  於是他的聲音到此中斷,抿唇不語。  “我的學校,在播音、配音專業來說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蒲玉枝定定地望住他低下去的眼睛,表情非常認真,“我和我們係招生辦的人關係很好,如果你有興趣參加明年十月的成人高考,而且專業試和文化試分數達標的話……我可以讓他們破例按照專升本錄取你,三年即可以本科學曆畢業。”  這一席話字字都如同一場驟雨防不及防,重重打在他心坎上。思緒也仿佛雨中的玻璃窗,窗麵被無數道水跡衝刷而過,一片白茫茫,灰蒙蒙的,以至於四周的畫麵都開始渙散,看不清自己要走的路。  他怔在那裏,呼吸聲就像水珠到達窗台後一顆顆往下掉一樣,時密時疏。到底是亂了——  然後他被雨水的冷冷得一顫,冷醒了。  擺在他麵前的是和雨水一樣冷的現實。  “蒲老師,我專科的專業和配音完全不沾邊……”他的專業是獸醫學,別說配音,連“藝術類專業”都沾不上。  “我知道,但我也說了,隻要你專業試和文化試過關,其它東西都是一句話的事。”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她知道想要全麵招攬人才就必須敢於打破條條框框,“即使拿到這個專業的文憑也不一定要全職配音,可以在本職工作之餘看情況接接商業配音的活兒,補貼家用——愛好和生活都照顧得到,我覺得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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