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誩甚至懷疑官方嫌棄“貓咪の爸爸”這種id不靠譜,所以故意扔到後麵去。如此看來,自己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沈雁似乎意識到他的不安,笑了笑說:“沒關係,什麽位置都無所謂,該怎麽配還是會怎麽配。” “好吧,”齊誩被他的樂觀感染,把頭向後一仰,懶洋洋地枕著沈雁的肩膀笑道,“不管怎麽樣,恭喜你順利入圍。” “等等,還有一個人不知道結果。” 這時候沈雁的聲音忽然輕輕一放,比剛才沉得更深,思緒更加不可捉摸。 齊誩甚至感到沈雁的身體動了一下,上身微微繃直,握著自己的手力道有點加重。接著,他聽見沈雁深吸一口氣,發出一聲近似於壓抑的喘息——說過不緊張,卻意外出現了緊張的舉止。 明明直到剛才還一直很平定的。 齊誩愣了愣,不知道沈雁的這股壓力源自何處。 最後剩下的是“順陽侯”,是齊誩一直認為他沒必要選,卻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成為他第一個主動選擇的角色。 記者的直覺告訴他,沈雁會這樣絕不僅僅是由於與大神競爭,而是別的。 ——“我想克服一些東西”。齊誩想起他當時說過的話。其中的意思自己並不懂,沈雁也沒有解釋過,但是潛意識裏一直告誡自己不要貿然去挖掘。總覺得挖下去會是一個深淵,黑漆漆的看不到底,非但自己會掉進去,連好不容易爬上來的沈雁也會。 “看吧,”齊誩突然開口。不必去挖掘,但是可以繞過深淵,繼續前進,“既然報名都報了,無論結果如何,看一下也不會改變什麽。” “你說得對。”沈雁沉默了片刻之後,似乎輕輕笑起來,呼吸平緩許多。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移動手指去點角色圖標。 14號:銅雀台。 22號:貓咪の爸爸。 仍舊是一個靠後的位置,而且大神在前,對比性強——不利因素還真不是一般多。 但,怎麽說都是正式進入初賽了。 “那麽,現在我可以正式說恭喜了嗎?”齊誩挑眉道。 沈雁靜靜望了屏幕上的名單一會兒,目光中五味雜陳,眼睛最終低下去的時候唇角反而往上抬,不著痕跡地笑了笑。那是一種邁出第一步後,雖然前途未知,卻已經準備好苦中作樂的執著。 “謝謝。”他說,低下身把頭緩緩埋在齊誩的頸窩裏。 “我們……慶祝一下吧。”齊誩被他這樣的姿勢觸動,心頭一暖,與他相偎在一起,低聲問,“兩個人都是三個角色全部通過,這不是很值得慶祝嗎?” “好。”因為埋在衣服裏麵的緣故,對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溫和。 “你想怎麽慶祝?” “都可以,你決定吧。”沈雁除了伏在他肩膀上彼此取暖,似乎並沒有過多的奢求。 於是他選擇了一個最常見的慶祝方式。 “對了,你會喝酒嗎?”齊誩笑著提出建議,“我們可以喝兩杯慶祝一下。” 第四十六章 沈雁不會喝酒。 即使是必要的時候,他也隻能喝一點點,這方麵很克製。家中亦沒有備酒的習慣。 正想如實回答,眼睛一抬,卻恰恰迎上齊誩饒有興致的目光——看起來心情真的很愉快。沈雁怔了片刻,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去掃對方的興。 不知道還有多少次機會可以像現在這樣,和他慶祝同一件事,分享屬於兩個人共有的喜悅。 一個月之後……可能,連見麵都會變得困難。 齊誩的職業比較特殊,常常一年到頭東奔西走,就算回到省城也一定需要時間休整。 “好。”沈雁忽然輕輕點頭答應,“不過家裏麵沒有酒,我一會兒出去買。” 齊誩聽說他要冒雨出門,愣了愣,連忙勸阻。 “啊,那還是算了。畢竟外麵還在下雨……” “沒關係,地方很近,五分鍾就走到了。”沈雁卻很堅持,微微一笑從他肩上離開,邊觀察窗外的雨勢邊問,“你想喝什麽?要是喜歡特定的牌子,也可以跟我說。” 齊誩因為父親嗜酒,自己在這方麵相當注意分寸。 除了有時候單位應酬領導在場,他被迫硬著頭皮喝喝白酒,一般情況下隻喝啤酒或紅酒。後者度數低,不容易醉,因為他們當記者的經常四處走動,保持意識清醒很重要。至於酒的牌子是什麽他根本不在乎。 不過,既然是兩個人在家裏慶祝,還是紅酒比較符合氣氛。 雖說骨折患者恢複期間不宜飲酒,但是紅酒酒性不烈,喝一兩杯應該不礙事。再說這幾天天氣轉涼,而啤酒是消暑品,不合時宜。喝喝紅酒不僅可以暖身,還可以助眠。 “買紅酒吧,什麽牌子都行,不挑。” “好。”沈雁今天晚上似乎一改往日處處講究飲食忌諱的習慣,自己說什麽便是什麽。 齊誩心想:或許是因為他心情不錯的緣故? 這個念頭閃過,笑意也不知不覺流淌出來,畢竟這件好事裏麵也有自己的一份。喜悅不必獨享,那是最好不過了。 “你先去洗澡吧,你洗的時候我出去買酒。”關上電腦,沈雁讓齊誩在喝酒之前先把這件事做了。他的理由很簡單——齊誩身上帶傷,萬一到時候喝醉了再進浴室,很有可能因為頭暈而摔倒。 而他本人不存在這個問題。 他因為工作關係接觸許多動物,為了去除氣味,習慣一下班回家就衝幹淨,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齊誩聞言,眼眸中似有什麽微微一閃,埋下頭清了清嗓子:“好吧。那……麻煩你像平時那樣幫我一下。” 同一個屋簷下相處那麽多天,洗澡前有三十秒鍾的時間是齊誩特別珍藏的,他從來沒對沈雁說過的一個秘密。 三十秒很短。因為每天重複做,沈雁的動作已經很熟練了,齊誩也知道該怎麽配合他擺放手臂。從沈雁的手碰到他襯衫的第一顆紐扣起開始讀秒,一個個解開,褪下,直到上身的衣物完全卸去,正好需要半分鍾時間。 沈雁在這個過程中往往神情一絲不苟,目光停留之處除了扣子之外,似乎再沒有別的地方,看不出任何遐想。 齊誩暗暗歎一口氣。 看著對方一副心無旁騖的樣子,他也不得不盡量表現出鎮定,一動不動站著。 看來沈雁對待自己,和對待手術台上受傷的小貓小狗沒有區別,因為那種態度正是他平常工作時的態度。 所以在這種時候還會感到脈搏加速的自己……真的很沒出息。 齊誩對這樣沒出息的自己無可奈何,他以為他可以跟沈雁一樣具有專業精神,當一個專業病號,坦然接受照顧,接受那雙替他寬衣的手。 不過心髒的劇烈跳動由不得他掌控,湧入腦中的種種雜念也由不得他抑止,通常都得熬過這三十秒,然後若無其事般走進浴室,關上門,這才敢用手捏住發燙的耳根,匆匆用熱水把剛才所想的東西全部衝掉。 也許,是因為那天聽了寧筱筱的話,有了惦記。 也許,是因為男人可悲的本能。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自己在想什麽絕對不能告訴沈雁。 沈雁那麽正直的人,應該完全想不到自己會動這些小心思。要是不小心讓他發覺,豈不是顯得自己齷齪? 因此在表麵上,對方有多冷靜,他也必須一樣冷靜才行。 但是仔細想想,甜頭還是有的。 至少在沈雁專心於解衣扣的短短幾秒鍾內,他可以趁機體會那個人的手指時不時擦過自己皮膚的觸感。遺憾的是,經過這幾天反反複複的練習,沈雁已經差不多能做到在不碰到他的情況下把衣物脫掉。 隻有在一開始,喉結那裏會被輕輕蹭到。而襯衫向後揭開的時候,沈雁的雙手繞過他的身體,偶爾也會有小小的摩擦。 然而這樣的機會一天比一天少。 於是這三十秒的時間似乎越來越短,他也越來越容易走神。 “已經好了。”在齊誩出神之際,沈雁連防水塑料膜都替他套在石膏管上了,抬起頭,忽然發現他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看,不覺愣了一愣。 “我去洗澡。”齊誩抽回思緒,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目光,轉身邁入浴室把門合上。 “那我先出去買酒了?”沈雁隔著門輕輕喊了一聲。 “嗯。”門那邊的人的聲音聽上去跟平時沒有任何不同,仿佛一切正常。 沈雁得到這樣的回答後,眼瞼稍稍往下垂,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並沒有露出破綻。齊誩剛剛一直盯著他,他還以為是自己的私心被識破了,所幸兩個人後麵的一問一答還算自然,除了齊誩移開眼睛那個細節之外。 他知道今天他的手在貼上齊誩喉嚨的時候無意識地停了一下,打開襯衫的時候也是。 不僅停住,甚至想輕輕摸上去。 “呼……” 這樣下去,齊誩真的會發現的。沈雁克製地深深吸一口氣,雙目緊閉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將意識中不受控製滲進來的一些雜念甩出去。 他在原地輾轉兩步,回到門前。 雖然說過要出門,可他遲遲沒有離開這個地方。事實上,每天看著齊誩走進去之後,他都要在浴室和客廳之間的這個小小隔間裏站上一會兒。 由於用手不便,齊誩動作慢,在裏麵起碼要待二十到三十分鍾。 而他在最初的十分鍾內會一直靜靜地守在門外。就好比現在,當浴室內響起花灑啟動的聲音,一片嘩啦啦掃過的水聲隨之而來,水珠一串接一串地落地,仿佛成千上百個密集的鼓點打上胸膛,響到一種微微疼痛的地步。 沈雁的一邊手緩緩放在門板上,側過頭,一動不動斜靠在上麵。 耳邊除了水流聲還是水流聲,沒有任何別的聲音,單調而乏味,但是他會閉著眼睛不做聲,一直聽。這樣的舉動他無法向齊誩坦白,因為他不知道要怎麽坦白。 起初他是出於安全考慮,怕齊誩在裏麵滑倒,會坐在客廳裏聽。 可是現在。 現在,這種借口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齊誩洗完澡出來,沈雁似乎還沒回到家,客廳裏空蕩蕩的。 於是他像初學穿衣的孩子般笨拙地套上一件新襯衫,慢吞吞地將扣子扣好,找到吹風筒,自力更生地吹了一會兒。 頭發吹到八分幹,大門便響起一陣鑰匙窸窸窣窣擰動的聲音,果然是沈雁回來了。 “是不是雨太大,你在路上耽擱了?”齊誩匆匆把吹風筒擱到一旁,皺著眉頭迎上去,看看他有沒有被雨淋濕。按照沈雁說的五分鍾路程,來回不過十分鍾,可自己在浴室裏待著的時間起碼都有這個的兩倍長了。 沈雁收起雨傘,低著眼輕輕搖頭:“沒事,我原來說的那家店提早關門了,去了另一家。雖然比較遠,不過紅酒的選擇相對多些。” 原來如此。 齊誩打量他身上沒什麽雨漬,放下心來,笑道:“正好外邊冷,喝酒暖暖身子。你坐下吧,我去找杯子。” 沈雁不知道為何眼睛一直沒有抬起來,隻是點點頭,把買來的紅酒放在桌麵上。 窗外的雨讓夜晚更黑,更冷。 玻璃上雨的痕跡被燈光一照,襯著背後灰暗的老城風貌,花白花白的像結了一層霜。都是些讓人聯想到低溫的意象。 “明天估計還要繼續降溫。”齊誩這一次並沒有懷疑氣象局的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