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組長事後一定會察覺,“順便過來看看”的這位章sir,嘖,情報消息了解得有點多啊?章紹池耳語:“也就是說,老頭子定然急不可耐,鋌而走險,要想辦法出貨了。”裴逸點頭:就是這樣。雷魄的唇劃過一道弧線,似笑非笑,前浪快要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難免露幾分悲涼:你們倆一唱一和,真行。裴逸懇切道:“假若我親爸在這裏,他也會勸服您。我在禁毒科檔案室查到資料,厲總很可能也參與過東南亞的暗戰,我以為是我師父總指揮,其實是厲總和陳副處指揮了當年的聯合行動,剿匪無數,大獲全勝,那原本也是你們一代人在履曆和檔案的熱血和榮光啊……”雷魄目光閃爍,極力回避這樣的剖析探問,片段式的閃回掠過他的眼。野火在眼前燒起,妖豔的火苗裹住百米高的雲杉,燒成火球,染紅天空……許多熟悉的鮮活的身影,已經死去的和依然活著的,痛恨的與一生摯愛的……他當然知道當年的故事。厲寒江這三個字,永遠就是軟肋。裴逸於心不忍,但這時候隻能痛下殺手鐧。當初用“楚珣”二字就請到張神醫千裏迢迢赴約,還省了幾千萬,空手套白狼;今日故技重施,就憑“厲寒江”這三字,在雷組長心裏值不值千金?“那場至關重要的剿匪行動,您當時在嗎?您不在嗎?您一定也在,那些檔案機密不能輕易曝光,假若讓吳廷冒查實真相他會怎樣對付您?您也早有後招反製,對吧?”空氣暗燃,雷魄自負地笑了:“是,我也在。你猜得都對,你可以去向老家夥告密了。”“我不會告密。無論您與六處有何恩怨,吳廷冒是我們共同的仇敵啊。”裴逸低喊,因急迫和激動也發抖了。“我再告訴您一個秘密,我查到六處檢材室的內鬼老胡,他當初竟然替您遮掩重傷幸存的事實。幹爸,您怎麽辦到的?後來我想明白了……”裴逸挺直身軀,眼突然紅了,“指使老胡偽造假死亡的,是厲總,是我爸爸幹的。隻有他有這個能耐、職權甚至動機,瞞過陳處和連處,讓您以假死的身份脫離權力爭鬥,遠走高飛了。“他巧妙地為你遮掩,放你離巢,是合乎你那時心情意願的,對嗎?但他絕不是想要讓你和吳廷冒那樣沾染罪惡的人,聯手一起,拿刀子回捅。這絕非厲總的意願,您能放手嗎,回頭是岸。“我想,當時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你,你殘疾了,你的手臂……”眼前一片殷紅血光,水汽撲上眼簾。那是每人眼球上都凸起的血色,和無法抑製的哽咽呼吸。裴逸知道這番勸降艱難,在刀尖上行走。他麵對的人,也同樣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曾經對小寧、黃永鋒,都毫無憐憫與正常人的同理心。他明目張膽地戳對方痛處,就是憑親爹的麵子。他就賭雷組長不會一怒之下崩了他。像在叢林裏擊斃三名盜獵販子那樣冷血無情?不會。雷魄捏槍的手還未及動作,門外樓道裏突然湧進雜亂的腳步聲。四麵八方的聲音匯聚而來,撞向很薄的一扇房門。操著濃重當地口音的一群彪形大漢,粗魯地拍門,“開門,有賊!” 隨即開始用槍托砸門了。雷魄從第一聲就聽出來:“他的手下,波奈溫。”裴逸明白了:“那個猢猻……真的來了。”章紹池甩眼神給這兩位,藏、藏、藏!老子去應付外麵那群糙神野鬼,他娘的真煩人。裴逸拉住章總手腕,不。不到短兵相接的時候,後援未到,計劃未成,我們必須混過這一晚,拖延時間。裴逸對雷魄打眼色:前輩您先走,躲。……吳廷冒手一鬆說“今夜先算了”,卻未必管得住手下為虎作倀的馬仔。作為地頭蛇一貫行事粗暴、目中無人,仗著人多勢眾卻又頭腦短視簡單,定然不會把遠道而來的大陸客人放在眼裏。尤其,波奈溫已經察覺到,安排在章總房間裏的所有攝像頭、竊聽器,無論質量如何、是否有用,這些零七八碎竟然都失靈了,這還了得,房間裏定有奸細。房裏,章紹池暴躁地吼了一句,“辦事呢,都滾。”話音未落門被撞開,數條槍直指房內。客廳悶熱無人,波奈溫提槍就直不楞登地闖入臥室。“……”臥房大床之上香薰味道很濃,健美的身軀在一張華麗蓋毯之下起伏,床毯將將遮蓋住挺拔的腰部。男人抬頭,被打擾了興奮,胸膛一片淺紅,怒視闖入者:“要幹什麽?!”章紹池以俯身之姿壓伏著床上的情兒。“嗬,嗬嗬……章老板,打擾您,酒後雅興。”波奈溫兩眼直勾勾盯著蓋毯下麵的誘人氣息,唇角抖出不懷善意的笑,都結巴了。“拿著槍幹什麽?”章紹池臉上冷熱交織,帶著火氣說,“滾出去。”“我們老板丟了幾件翡翠,值錢的,吩咐我們搜查各屋,抓賊——”波奈溫一通胡扯,不講邏輯。“我這屋有賊嗎?”章紹池冷冰冰的,“你看見賊了?”“嗬,按說應該是沒有。”波奈溫目光陰惻惻的,掃過四麵角落,“但您床上這一位……”“他是我的人,你放尊重些。”章紹池一字一句地告訴對方,順勢動了一動。裴逸眼神迷亂,喘息……“我過來是和冒叔談生意,從香港到內地的大宗翡翠訂單交易,占你們每年出貨的五成以上,你知道?”章紹池再次重申輕重利害,“別給你老板惹麻煩,出去。”波奈溫黑著臉點點頭,槍口低下去了。餘光掃到吹拂的白色窗簾,以及窗戶開啟的一道窄縫。狡黠的光一閃,馬仔大步就要走過去。裴逸夾了章總,唔——事實上裴逸是勾著腳弓,踹了他男人——給馬屁股抽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