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世間的美存有留戀,才會使人心存善意吧?看到街角穿著花裙推著嬰兒車的母親、歎息橋下親密擁吻的情侶、或者客廳壁爐前歡笑的祖孫,也才會綻放會心的笑容,會向往這樣平靜安詳的人生……然而這世上仍有許多人,滋養在黑暗潮濕的地穴裏,靈魂逐漸扭曲,出於種種原因,他們就不擁有這樣的善念。“阿澤!”裴逸發出指令。凶犯撲出破裂的窗戶,剛一露頭就察覺不對,趕緊縮回來。一記子彈呼嘯而過,稍微偏過了太陽穴,擦著額頭,掀開了麵具!那隻慘白兮兮的麵具,終於被擊個粉碎……鳥嘴麵具在天光下裂成無數塊碎片,血滴飛濺,墜向空曠的廣場。遠處,大批荷槍實彈的警員向這邊聚集……凶徒被鍾澤這一槍打得無路可逃,絕對不敢再往外鑽了,隻能轉身。轉身也無路可退,背後就是冷麵寒光的裴組長。……一張掛血的男人的臉,終於現出容貌。帶有混血特質的深麥色皮膚,麵型和鼻梁都偏瘦長,未經修飾的眉張揚著幾分桀驁。額頭淌下血痕,濺了一顆血珠掛在下唇中間。相當英俊的一張臉,卻眼光陰鬱,渾身上下都找不見屬於陽光的溫暖氣息。這樣的人好像就終年不願見光。別出心裁躲在棺柩裏的逃犯,這人或許從骨子裏,就習慣了那份孤獨和腐朽的味道。從地獄之門出來,一腳踏回人間,恐怕還不太習慣外麵的光線呢。裴逸所看到的,就是酷似通緝榜上“已清除”名單裏,“冷鵠”的臉。他在那一刻心跳也停擺了,動作遲滯在穹頂的虛空之上,好像飄在雲端:你是誰……總之不能是死人複生,你裝什麽活死人啊?“你到底是誰!”裴逸在搏鬥中嘶聲怒問。“你知道的!”對方也嘶吼著回應。惡鬥中,裴逸很辣地“啪”就是一記耳光抽過去。“呃?” 那小子被打了耳光也是意外,愕然,卻又打不著裴組長的臉,也夠憋屈的。“講實話,你是誰!”裴逸更怒,淩厲的手掌掄過去,又是狠辣響亮的一記耳光,啪!“呃——你!”那小子左右臉各挨了一下。於是左邊三條血道,右邊也三條血道,左右臉打成對稱的傷痕,也快要抓狂了。淩亂潮濕的黑發掃過裴逸的臉。裴逸躲過一擊再迎麵而上。他眼底溢出一股強盛的怒火,骨血裏的殺氣上來了,就像兩年前一樣。這倆耳光就是替他和章總打的,你個鬼鬼祟祟沒臉見人的小娼婦!幾十米高的拱形穹頂上,兩條健壯的身影扭打廝殺在一起。凶犯後背撞向巨大的銅質吊燈,玻璃破碎濺落,泄出一陣可怖的聲響……凶手從幾層樓高的地方墜落,被裴逸一手抓住了再撕,雙方都是殊死相搏。那人的黑袍子先掉下來,正好被章紹池在底下接個正著。章總仰脖兒看半天了,正愁沒機會揍人,自己飛不上去啊。他正好掀開黑袍子,把墜落的凶犯兜在裏麵。男人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條繩索,製作套索的某些手段可熟練了,一繞、一抽、再一勒,“啪”得就將這家夥的脖子牢牢扣住。聶妍從遠處跑過來,飛身一腳踹向被勒住的凶手,踹飛出去十幾米…………聖馬可的廣場上,灰白色的鴿子扇動翅膀,驟然驚飛,群起掠過天空。烏雲終於散開了。整座教堂像一座蕩滌著回聲的大甕。兩頭一堵,關門打狗,凶犯也很難逃出去。凶犯被一擁而上的警員壓在地上,尤其被人死死按住雙手,都怕這家夥再給誰來一針管。年輕人含恨地抬起頭,就是在尋覓裴逸身影,唯獨計較的就是裴組長。雙方四目相對。後肩膀背的槍傷再次迸裂出血,帶傷作戰寡不敵眾一定是不服氣的,年輕人頑擰地瞪著裴逸。“伏法歸案吧,你鬧出的動靜太大了。”裴逸整理自己袖口,緩步上前。凶犯低聲撕咬出來:“你殺死了我哥哥……我的哥哥,我也想殺死你。”裴逸望著那張陰鷙又頑固的臉,微微搖頭:“他犯了罪,他應當受到懲罰。”那人咬牙切齒在地上掙紮,雙手已經銬上。裴逸聲音很輕但堅定:“有無辜的性命凋零在你哥哥手裏,他的罪行足夠上庭判死。”“但他沒有被判死呢!”冷鵠的弟弟突然爆發,眼球上蜿蜒的血線射出血痕,“他還沒被判刑,你憑什麽動用私刑?”裴逸不開口,這種廢話式的質問,有什麽意義?“是你直接判了他死刑。”冷鵠的弟弟說,“你懷有私心公報私仇,就不想讓他活著,你自己最清楚是為什麽。”裴逸唇邊動了一下:“我沒公報私仇……他就特別該死。”“看著我這張臉,仔細看我,裴組長你為什麽不敢看我?”“你以為自己很耐看嗎?”裴逸反詰。冷鵠的弟弟雙目細長,眼珠黢黑,可惜原本英俊的相貌摻入某些破碎的雜質:“我長得跟他一模一樣,你對我這張臉,還有印象麽?……裴組長,你敢說你沒印象?”原本快要告捷的案子,凶犯都被摁在地板上摩擦了,這時節外生枝。而且,這小子一連串問話,是突然改為一口流利國語質問裴組長,就是說給他兩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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