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層樓快要禁不住兩個硬漢的肉搏廝殺,艙板微微搖晃。章紹池貼牆起身,頭皮滑落一道血線,眉骨綻裂。嘴角甩出一句罵娘的糙話,印象裏有幾年沒有跟誰如此惡戰了。他抹掉臉側那一滴血,整了整西裝。打架歸打架,絕對要有型,不能脫衣服。山獅也是職業打手裝扮,穿西裝皮鞋。章紹池打量對方,這人西裝外側邊緣並沒有此前被人毆打、撕扯、抓撓過的一類痕跡,像狼牙身上那樣……他心裏突然一鬆——山獅應該沒有撞見小裴,那倆人沒有過遭遇戰。裴組長或許已經不在船上了,已經離開了吧?山獅再次駭然撲上時他猛地豎肘,攻向對方脆弱的耳骨和太陽穴。血水迸射進眼,山獅疼得眯眼,章紹池一記直拳重重砸上喉結軟骨——噗!章紹池知道怎麽打架,在幾招之內製敵,這是多年前部隊的閱曆和空軍偵察兵出身為他留下的成色和痕跡。近戰就抓對方的致命弱處,絕不耗時間,而且下手也非常狠——遭遇戰誰不夠狠誰死在這兒。……裴逸是大約這時重新登船。他飛身越過甲板欄杆,瘋狂地衝上樓梯,衝進船艙尋找。失火的船艙大樓,七回八繞有很多走廊,房間太多了,很難找……哪怕知道這就是一個引他入彀的陷阱,他也一定會跳進來。因為這個陷阱裏,有他無法舍棄的那個“誘餌”。他好像已經明白,獵物是誰,誘餌是誰。突然,他聽到了兩聲清脆的槍響。是兩聲,以及兩個男人中槍時因猝不及防的劇痛和憤怒,發出的低沉嗥叫!章紹池擰腰踢中山獅胸腔側肋並且聽到骨折聲,暗處扣動板機的聲響也驚動了他的聽覺。他當然玩兒過槍,也會聽槍,再轉身卻已來不及。子彈是從他身後襲來,絲毫不講公平道義與江湖法則,就在兩個男人廝殺得難解難分且都筋疲力竭之際,無恥地偷襲。“撲哧”,血從他右肩迸出恰好濺上山獅的臉。山獅眼底閃過一絲惡劣的歡喜之後沒半秒鍾,幾乎同時中槍噴血滾倒在地,大叫。子彈穿透了西裝和防彈衣,彈頭嵌進肉裏。血水撲簌著湧出衣服……章紹池單膝跪在地上爆喘,在震驚中失血。抬頭就見幾名蒙麵持槍的雇傭兵,黑洞洞的槍口同時對準了他倆。山獅也在捂肩痛罵“狗娘養的沒屁眼兒的你們敢他媽的偷襲”……章紹池一時還沒明白眼前的狀況,這不是伊利亞幹的?那幾人持槍移動的姿勢和速率,都更為專業凶悍,絕非生手。隱在背後的匪徒輕輕鬆鬆貓在暗處,兵不血刃。這艘船上真正的危險人物,隻用兩槍就幹趴下兩名強悍對手,終於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了。虛空中神秘的電波傳遞出秘密訊息,向手下人發出了指令。終極清除目標“唰”得顯示在微型屏幕上,一張華貴的黑色絲絨牌。幕後的幽靈發出有聲的調侃,嗓音輕柔又沙啞:“來吧,讓我們揭開麵紗,who is the real ck mamba…… ”第21章 險惡用心┃怕是有人要c位出殯了。幾名蒙麵匪徒以槍口相逼, 毫不留情, 用眼神手勢示意兩名階下俘虜:自己下槍。章紹池弓身沒動,壓低身形喘息, 內心無數句咒罵浩浩蕩蕩奔騰而過但忍住了沒罵出聲。艸他娘的小家雀兒, 跟老鷂子叫板了, 他飛快地尋思怎麽脫身?肩頭噴血的山獅已經爆了,破口大罵“老子他媽的幹死你們……” 這家夥手一動立即觸發了攻擊, 匪徒又點了一槍, 山獅腿部中槍“啊”得又一聲嚎叫,填滿怒火的眼眶和受傷的大腿同時都噴出血。虎落平陽被幾隻狗欺, 著實很不甘心。章紹池忍不住跟山獅對了對眼神, 方才還在肉搏廝殺的倆人這回默默地站隊, 油然生出幾分同仇敵愾的心思。在章總眼裏,山獅這種人還有幾分高手的驕傲和氣節,上陣是真刀真槍搏殺,不屑用這種暗箭傷人。章紹池緩緩地, 以不激怒敵人的方式, 自己卸了後腰的槍, 讓槍劃過地板丟到遠處。匪徒顯然也在聆聽暗處的指令,這時用槍口指著逼出來的,竟是栗色卷發的男孩。小伊利亞依然懷抱他的玩具,睡衣褲上有明顯被爆炸火苗燎過的痕跡,一雙綠寶石似的眼在驚嚇中睫毛發抖,赤著腳走過地毯, 一步一步走出來,身後被人用一杆長槍抵著。章紹池在驚異中沉默不語。眼前形式風雲變幻,船上大部分乘客早已逃生離開,郵輪頂層原本流光溢彩的宴會廳,充滿雕花圖案的裝飾走廊,已經被另一波人控製,而且懷有更深的不可告人目的,這才會擊傷他和山獅,但又沒有立刻要他倆的命。“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吧,小孩兒?”有人用槍點了點小伊利亞,“幫我們認認臉,是他嗎?”匪徒指的就是章總。小伊利亞大睜著眼,顯然也認出這張麵孔。“是不是這個黑發的中國男人?昨夜偷潛入你的房間竊取了東西?”“是不是他?說話啊,是他?!”章紹池緘口不語,維持爺們的風範氣節。他看著孩子的眼,你說,或者不說,說什麽隨你。小伊利亞肩膀瑟縮,那雙眼卻擁有與生俱來的平靜,也望著章總,輕微地搖頭,不想說。“他就是那一位……我們要找的絕密情報人員,潛伏船上暗中聯絡劫走人質還偷了密碼,對嗎?”匪徒用槍口撥弄男孩後腦勺。“你忒麽啞巴嗎?你放個屁啊!”匪徒聽著耳機裏不斷的催促,眼神逐漸暴躁,愈發的不耐煩。受人指使忠人之事,把事兒趕緊辦完才能拿到另一半豐厚的傭金啊。遠處的軍艦隨時都會回擊,隻是海麵上相距一段射程,軍事反應都會有延遲,這小股匪徒就是打個時間差,怎麽能不急?“你,你,還有你,說實話!昨晚到底誰進過孩子房間,誰是那條躲在暗處耍弄詭計咬人的黑蛇?!”匪徒對著山獅和章總接連發槍了,故意把子彈崩在腳邊半米的地方,地麵迅速多了一排彈孔,火星“噗噗”四濺!“你不說我們也知道是哪個,他是誰,他叫什麽名字。”匪徒好像又聽到指令,對章總冷笑,像在原句原話地複刻背書。“章先生你不願合作,就隻能做替死鬼啦,到底是誰劫走人質,誰偷去密鑰,誰殺死狼牙黑豹,你心裏最清楚……他不會再出現了嗬嗬,那小子早就逃之夭夭,他撇下你不管,看你血濺三尺當場被打成篩子替他喪命,他可真不稀罕你的命啊。”血跡順著肩頭淌過肋部,滴在腳邊地上。章紹池用力摁住創口。槍傷並不致命,劇痛他都能咬牙忍了,但心口確實被一些話深深刺傷。今天假若不走運交待在這鬼地方,都沒機會揪著那小白眼狼扒光了再次恩愛纏綿再問清楚,你到底在乎不在乎老子,這麽多年情分艸出感情了嗎?我們兩個,愛過麽……他也瞧出,有人躲在暗處操縱,幕後用心險惡的人還沒露臉。“你滾出來。”章紹池抬頭環視,“你到底是誰,要幹什麽,出來跟老子談談條件。”“沒功夫聽你扯淡!”匪徒蠻橫以槍口再抵男孩的頭,“都不吭聲?先打爆這小寶貝的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