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矜雪的院子名文景園,院裏種滿了藍花楹,盛開時當是極好看的,風吹時滿天的花瓣飛舞,置身其中恍如仙境。


    王鴻也是這麽想的,他就站在文景園前,手中的琴譜捏緊了又鬆些,鬆些又捏緊。


    不知過了多久,小伶從內裏走了出來。


    “如何,你家小姐怎麽說?”王鴻迫不及待的問道。


    看著眼前飛鷹服的青年,丫鬟小伶的臉上滿是尷尬,她隻欠身道:“王公子,小姐說了,你還是回去吧。”


    “什……什麽?”


    王鴻似是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他向前一步,探頭看向院中,想找尋那抹倩影,卻是望了個空。


    就這般回去嗎?王鴻低頭看著手中的琴譜,不甘心的抬起頭來,問:“你家小姐是怎麽說的?”


    小伶搖了搖頭:“公子,小姐隻說讓你回去,那琴譜自己留著,餘下的便再沒開口了。”


    王鴻聽後沉默片刻,一言不發的轉身便走,行至半路又停住,回頭看了一眼文景園,而後決然離開。


    “既然這琴譜你不要,那便讓別人來彈,將槍贈與你衛國公府,這總該不會拒絕了吧?”


    他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倘若沈矜雪不是這般高冷的性子,他起初也不會喜歡。


    正是這種近在眼前,又似乎遠在千裏的感覺,才讓王鴻覺得格外心動!


    隻是,也要有個期限才是,他終歸會得手的。


    再過不久,隻要再過不久……


    彼食砒霜,吾食蜜糖。


    東籬居,顧川又收到糖了。


    銀杏樹下,躺椅上,他看著眼前攤著手擺在自己麵前,掌心放著一顆飴糖的阿竹,滿臉詫異。


    “阿竹姑娘,我送你的那些糖,你都沒吃嗎?”他開口問道。


    阿竹搖了搖頭,聲音清冷道:“吃了。”


    “那這是你新買的?”


    “不是,沒吃完。”她回答道。


    顧川想了想,又問:“你吃了幾顆?”


    “三顆。”


    “我送了你幾顆?”


    “九顆。”


    記得很清楚嘛……顧川接過她手裏的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裏,問道:“阿竹姑娘,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阿竹眨了眨眼:“問。”


    “你為什麽要把我送給你的糖,又送給我呢?”顧川百思不得其解。


    阿竹抿了抿嘴,迎著他的目光,回道:“你,不開心。”


    “吃糖,就開心了。”


    吃糖就開心了?顧川愣了愣,似乎確實有這麽個說法,隻是那是前世科學證明的東西,阿竹是怎麽發現的?


    是因為偶然,還是純粹她喜歡吃糖,所以就這麽認為?


    嗯……不管是何種原因,都是一番好意,顧川自然是開心的。


    念及此處,顧川看著眼前的阿竹,將手伸進衣袖裏,拿出一大把糖,遞到她麵前。


    阿竹愣了一下,看著伸到麵前的手,上麵滿滿的都是飴糖。


    顧川笑著說道:“阿竹姑娘既然給我糖,那自己也要時刻有的,可別吃完了。”


    阿竹怔怔的聽著,又聽他說了一句:“來,接著。”


    於是,便乖乖的伸出了手,接住滿滿的一捧飴糖。


    待回過神來,顧川已經枕著手,眯上了眼睛。


    猶豫片刻,阿竹將糖果收了起來,旋即又躍上高牆,抱劍橫臥,側著頭望向樹下的他。


    ……


    飴糖的味道可以存留許久,直至麥芽香也散盡後,天上的太陽也早已臨近落下。


    顧川手裏拿著一盤花糕,走到宅門前,迎著西麵撲來的夕陽金輝,吹吹涼風。


    隔空又給旁邊的老先生送去一塊,孩童們也跑來討要,顧川都一一笑著遞到他們手裏。


    快樂在於分享,當然也分對象。


    譬如眼前這人,就不是顧川分享快樂的對象。


    “可是顧先生當麵?”一名青年擋在顧川麵前,臉上掛著一抹笑意的問道。


    顧川吃著花糕,看著眼前這人,一襲華貴錦衣、濃眉大眼,模樣倒是普通了些,腰間係著一塊質地溫潤的玉佩,手裏還捏著一把折扇。


    當是富貴子,就不知來此為何。


    顧川拍了拍手,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隨手將盤子放在一邊,這才點頭道:“正是,不知閣下是?”


    “在下雲宏,聽聞顧先生大名,特來拜見!”青年握拳躬身拜道。


    雲宏?姓雲?


    顧川眉梢微挑,點了點頭道:“雲兄是臨江郡雲氏子弟?”


    “正是!”他笑著點頭應道。


    上一個用這個姓氏的是誰來著?顧川再聯想他的名字,一下就明白了眼前這人的身份。


    皇子,名宏。


    除卻那位大皇子之外,也沒有其他人了。


    宇文元朔一共有九個兒子,其中宇文宏是最大的那個,宇文裕是最小的那個。


    其餘的皇子,宇文宣顧川也已經見過了,另外的年紀和他們兩個相差有些多,十歲出頭。


    便是有人假冒,年齡也對不上,唯一符合的也隻有大皇子宇文宏了。


    即便是猜到了,顧川倒也沒有拆穿,而是問道:“不知雲兄找我,有什麽事?”


    宇文宏看著他,似是在思量,片刻後說道:“先生,可否進去再說?”


    顧川看了看他身後,並沒有人跟著,堂堂一個皇子出行,連護衛也沒有帶,就不怕半路出什麽意外?


    “好,請進。”顧川起身,抬手相迎。


    見他應下,宇文宏總算是露出笑容來,點著頭道:“那就叨擾先生了。”


    兩人進了院中,行至後院,於桌前相對而坐。


    眼見四下無人,宇文宏忽然開口道:“還望先生勿怪,其實在下真實身份是當今大皇子,此次隱蔽外出,人多眼雜,不好在外顯露身份。”


    他這一開口,正倒茶的顧川倒是驚詫了,抬眼看著他,輕笑著問道:“殿下怎麽不繼續隱藏了?”


    宇文宏聽到這話,似乎也明白了什麽,搖頭一笑道:“都說顧先生有經世之才,依我看,是智近乎妖才對,什麽都瞞不過先生啊。”


    都說大皇子平庸無能,總被二皇子壓一頭,如今看來,傳言似乎也不可全信……顧川不置可否一笑,直截了當問道:“殿下所來為何?”


    宇文宏眉間浮現一抹愁容,長歎一聲,“此來,唯求先生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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