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仙兒聞言,將書拿起放在麵前看了一眼,頓時“嘁”一聲,小聲嘀咕:“什麽廣陵散,聽都沒聽過。”


    自古以來的名曲,哪個不是人盡皆知?更何況還是她這種愛曲的人,什麽曲子好,什麽曲子不好,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反正她學了這麽多年的琴,從來沒有聽過有那個曲子叫廣陵散的。


    這上麵的墨跡都尚未幹透,想來是這人剛寫出來的,若說作詩,慕仙兒自是不懷疑顧川的才華。


    但作曲?


    這和作詩根本就是兩碼事,一個從未涉獵此道的人,如何能作出好曲來?


    慕仙兒帶著不屑的神色,隨意翻開曲譜,準備好好奚落一番。


    隻是——


    剛一打開琴譜,尚且才看了第一行,她的眼神就變了。


    不屑與輕視消散,轉而化為凝重,隻一眼,她便確定,這曲子並非胡亂作出來的,十分符合樂理之道。


    慕仙兒抬眼看向顧川,卻見他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


    偏偏他這般模樣,讓慕仙兒又不服氣了。


    你很了不起嗎?


    一般的曲子可入不了本聖女的眼!


    再看。


    “呼~”慕仙兒深吸了一口氣,憋著沒吐出來,腦海中模擬的琴音繚繞,那股隱隱的肅殺之氣貫穿胸膛,心也跟著砰砰直跳。


    “好……好曲!”


    半晌,她才憋出這麽一句來,眼中已然泛起光芒。


    她看的直挪不開眼,恨不能將每一行,每一個音都記下來。


    便在她沉浸其中,無法自拔時,顧川忽然開口道:“如何?”


    慕仙兒回過神來,將目光艱難的從曲譜上挪開,尤為複雜的看向顧川。


    當真是妖孽……她頓頓的開口問:“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詩詞歌賦武藝樣樣精通,每一樣都是頂尖,世間當真有這般的全才嗎?


    “不會的?”顧川認真想了想,而後道:“應當是沒有吧?”


    “不說這個。”他搖了搖頭,對慕仙兒說道:“可能彈?”


    剛想說能,但話又堵在嗓子裏沒能說出口,慕仙兒格外糾結。


    思量半晌,她才換了個說法:“你這曲子,是不是還少了些?”


    這曲子雖好,可是其中卻有些不太完整,但明上看著也看不出來何處缺失,這是一個琴道之人的直覺。


    顧川聞言,點了點頭道:“沒錯,這是一本殘譜。”


    廣陵散作為前世十大古典曲子之一,真正的曲譜已經在曆史長河中流失了。


    傳聞最後一個能彈出來的叫嵇康,而隨著他的逝去,廣陵散也隨之失傳。


    後來的廣陵散,聽聞是某位琴道大家所得的殘本,而根據這殘本,盡力還原出了一首完整的曲子來。


    隻是,破鏡難重圓,再如何還原,它也已經不是原來的那首了。


    但,能流傳千年的曲子,哪怕隻是殘譜,也不是尋常曲子能比的,依舊能夠成為經典。


    “沒有完整的曲子嗎?”慕仙兒咬了咬唇,問道。


    顧川搖了搖頭:“沒有,這曲子也隻是我偶然所得,得到的時候已經是殘譜了。”


    “這……”慕仙兒目光一黯,這曲子是好曲子,倘若是完整的,便是舉世無雙,可惜了啊……


    見她這般模樣,顧川開口道:“這樣的曲子,我還有九首,而且是完整的。”


    “給你看這首,隻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將它彈出來,若彈不出來就算了。”


    想彈出一首曲子,也是要有實力的,慕仙兒會彈琴,但不代表她能把一首古曲的精髓彈奏出來。


    “還有九首?”


    驟然聽到顧川前麵的話,慕仙兒原本惋惜的神色一變,眼睛一下就亮了。


    又聽到他後麵的話,頓時氣得不行,哼聲道:“你看不起誰?本聖女精研琴道十數年,五歲便開始學琴,怎麽可能連一首曲子都彈不出來?”


    顧川聞言,唇角微揚道:“那試試看?”


    慕仙兒撇撇嘴:“試試就試試!”


    她拿著琴譜走了出去,去取琴了。


    顧川收回目光,拿過一本空白的書,翻開又繼續寫了起來。


    片刻後,慕仙兒抱著琴過來,在一旁放好坐下。


    七弦古琴在前,她的手指輕輕搭在琴弦之上,輕啟紅唇,微閉雙眼,雙手開始在琴弦上流轉。


    悠揚琴聲,霎時在書房中響起。


    初時,琴聲如細水長流,娓娓道來,仿佛是在敘述一個遙遠而古老的故事。


    隨著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躍,廣陵散的旋律逐漸鋪展開來。


    顧川不由停下筆來,微微閉上雙眼,熟悉的鄉音令他聽的入神。


    廣陵散的原名為《聶政刺韓王曲》,乃是以戰國時聶政為父報仇的故事為創作背景。


    顧川在書院中學史,卻對此方曆史無多感觸,原因為何?


    異鄉飄零夢難安,月照孤影淚潸然,不過鄉淚一滴罷了。


    曲調逐漸轉為悲涼,慕仙兒的彈奏也變得更加入神,那嫋嫋琴音,似乎在訴說著英雄落幕的哀歌。


    一曲終了。


    顧川起身走到慕仙兒麵前,伸手撫著琴弦,如同撫摸著曆史的傷痕。


    “彈的很好。”


    他放下寫好的另一本琴譜,落下一句話:“莫要埋沒了它們,兩日後的七夕盛會,為它們撣去灰塵。”


    慕仙兒望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感覺到他似乎很難過。


    這般的人,如此恣意,也會難過嗎?


    隻因一曲琴音,還是這琴音背後之物……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衛國公府。


    王鴻起了個大早趕來,手裏捧著一本古籍,於前庭漫步。


    旁邊有沈連城陪同,兩人相談甚歡。


    “王兄,今日前來,莫不又是為了我妹妹吧?”沈連城一邊走著,看著一旁身著飛鷹服的王鴻,揶揄道。


    說著,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問:“聽說前兩日你與宗天瑞起了爭執,不知是何事?”


    王鴻本來還笑嗬嗬的臉色,在聽到這話之後頓時一僵,語氣沉了下來:“不過是為了一本琴譜罷了,那宗天瑞不識抬舉,此事不說也罷。”


    對於顧川也在,他是隻字不提,現在隻要一想起來,他就頭疼。


    “原來如此。”沈連城點了點頭,也識趣的沒有再提。


    王鴻看了一眼手中的琴譜,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昨日我苦心尋覓,總算是找到了一本不錯的琴譜,這次七夕盛會,矜雪應當會去的吧?也不知她會不會喜歡。”


    這琴譜乃是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來的,比起上次宗天瑞送給顧川的那一本還要好。


    送給沈矜雪,讓她在這次盛會中奪得魁首,自己便可討得美人歡心,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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