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能這樣呢?”杜栩憤憤不平地說,“人與人之間能不能有一點兒真情了?” 高奇斌“嗬嗬”一笑,將手中的空水瓶換成了滿水的瓶子,擼胳膊挽袖子,掄起來就打。 真情是什麽?跟你沒有那種東西。 找你男朋友要去吧。 杜栩憂傷地扭過頭,看到他男朋友把臉埋在桌子上悶笑,毫無同情心可言。 高考第一天杜栩沒作妖,很正常地跟李微一起在考場外等他們,還自發跑腿去給同學們買了箱冰棍。 然而在第二天,一切都變了。 周六的到來意味著中小學生放假,對杜栩來說有了足夠的人手幫忙。 杜栩腳邊蹲著一隻戴著紅色方巾的泰迪犬,身邊站著那兩個初中小孩的手裏舉著一個明顯是定製的應援牌,上書九個大字: “中國好九班——天下第一!” 還特麽是紅綠撞色。 杜栩沒有領略到精髓,指揮著隔壁鄰居家的小孩兒把應援牌舉高點,自己揮舞著一張手幅,上麵印著一行金色的小字: “高三九班,非同一般,我欲修仙,法力無邊!” 考場門前一片靜默。 張平和另外兩個校隊成員目瞪口呆。 他們三人也是通過單招考試、不需要參加高考的人生贏家,本來來想給自己學校的同學加油打氣,誰知剛到考場門口便看見如此銷魂的應援方式。 九班同學不約而同繞開杜栩,假裝不認識這丟人的玩意,隻有虞瑜保持著最後的良心勉強往他的方向走了一小步。 這現實中的一小步,卻是杜栩心上的一大步,他期待地看向他的男朋友。 然而他男朋友辜負了他的期待,虞瑜麵無表情地收回腳,繼續向考場裏走。 ——自初二以來的第一次,虞瑜如此渴望融入人群。 可杜栩絲毫不顧包括虞瑜在內的所有人想和他撇清關係的願望,揮手大喊:“帶著準考證、身份證、文具以及最最最重要的幸運物走進考場前你們可以反複暗示自己:今天我運氣好!今天我最牛逼!今天我寫的全會、蒙的全對!中國好九班,九班最牛逼!” 聽到最後一句,李楠突然轉身大吼一聲:“九班最牛逼!” “九班最牛逼——!” 先是幾個男生跟著他不要麵子地大喊,漸漸演變成全體的狂歡,連郝葭都摻和進去嚎了兩嗓子,被她媽從人群裏拎了出來。 虞瑜走到教學樓門口回過頭,看到杜栩眯著眼睛對他笑,抬手揮了揮拳頭,在空中做出一個碰拳的姿勢。 “寶貝兒,加油啊!” 虞瑜腳步一頓,抬起手和他遙遙對拳。 最後兩科是在陪考人員翹首以盼的等待中結束的,交卷鈴響的那一刻,全世界似乎都從黑白雙色變得五彩繽紛。 杜栩把紅綠撞色的應援牌往旁邊一戳,大手一揮,“六月二十號到二十六號公布成績,弟兄們,我們先嗨起來——” “嗨你個頭。”張平沒好氣地打斷杜栩,他敲了敲校隊現任隊長的肩膀,“隊長,您老人家是不是忘了,我們全國聯賽的總決賽還沒踢呢?” “沒忘沒忘!”杜栩趕緊端正態度,仿佛在立軍令狀,“我可是答應崔教練一定要在總決賽前攻克短板的!隻要我杜大帥下定決心,沒什麽不可能的!” 說著他扭頭尋求自己男朋友的支持:“寶貝兒你說對吧?” 虞瑜“嗯”了一聲,聽不出讚同還是反對。 然而和他混熟的人都知道,這位學神不反對,那就是讚同。 高考過後校隊的訓練量驟然加大,全力向青少年聯賽總冠軍發起衝刺,九班同學徹底從苦海中解脫,有事沒事去球場轉一圈。 吃吃狗糧,看看隊內賽,小日子過得優哉遊哉的。 今年聯賽總決賽的時間和去年差不多,但地點安排在b市,用高奇斌的話說就是“讓我們提前看看未來的學校”。 杜栩美滋滋地窺屏群聊,偶爾和自己男朋友聊騷幾句,身邊飄的粉紅色泡泡可以送去做洗衣液了。 杜母用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兒子半晌,忍不住問:“你談戀愛了?” “是啊。”杜栩歡天喜地地承認了,“您終於看出來了!” 杜母:“……我覺得你高二的時候就是個戀愛腦!” 杜栩狂放彩虹屁:“媽您真是慧眼啊!您的智慧簡直是天上有地下無!您說的沒錯,您兒子高二寒假的時候就有男朋友了!” 杜母呼吸一窒,而杜栩生怕她沒聽清似的,體貼地重複一遍:“您全世界最帥氣的兒子、在高二寒假的時候和人告白了,喜提男朋友一枚。” “是……虞瑜?”杜母迅速收拾好自己崩潰的三觀,試探著問。 “您怎麽知道?!”杜栩這回是真的驚訝,他往嘴裏扒兩口飯,補充道:“您兒子已經彎成球了,您可別費勁兒找人把我掰回去了啊,我不接受。” 杜母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你媽好歹也是過來人,你有事沒事在家把你同桌吹上天,怎麽可能到這份上還反應不過來? “您不會是擔心我被甩吧?”杜栩顯然會錯意了,他放下筷子,正色道,“這您放寬心,誰被甩我也不可能被甩——您兒子多帥啊!甩了我簡直是錯億!” “快點兒吃飯,吃完快滾。”杜母白了他一眼,將一碟煎香腸放到杜栩麵前,她不怎麽擔心自己兒子被甩,她隻擔心自己兒子會因為太皮了被親家母活活打死。 “比賽完了帶小瑜過來吃飯吧。”杜母假裝漫不經心地說,“很久沒見過他了,還挺想他的。” “哎,您放心!我比您更想他!”杜栩嬉皮笑臉地說著,隨手給那隻被他爸命名為“英國脫歐”的胖橘貓喂了塊香腸。 他一點兒不擔心他爸不接受——還是那句老話,他媽喜歡的,他爸都喜歡。 吃過早杜栩拖箱子去四中新校區門口,虞瑜比他早一步,正無所事事地靠在一邊玩手機。 “寶貝兒,怎麽樣?”杜栩美滋滋地湊過去,光天化日之下對男朋友動手動腳。 “還行。”虞瑜今天明顯心情很好,嘴角微微勾著,看得杜栩恨不得直接親一口上去,“我媽不管我,說隨我開心。” “你爸呢?”杜栩想到虞父,心裏有點兒發悚,沒辦法,未來嶽父氣場兩米八,杜栩見了他就像耗子見了貓。 “我爸以前是當兵的。”虞瑜笑了笑,“他說這也不算什麽新鮮事,他在部隊裏見多了。” 杜栩:“……咱爸真是意外的開放。” “你們兩個,別卿卿我我了!車來了!”張平隔著馬路喊他倆,順手捂住一個高一小孩兒的眼睛,“別什麽都看,小心長針眼!” “嘖。”高奇斌搖頭歎息,“這可算是畢業了,再也沒人能管他們發狗糧了。” 這兩人先是高調在論壇宣布出櫃,又是大庭廣眾之下狂撒狗糧……他以前怎麽沒發現虞瑜也這麽放得開呢? 果然是個屬海螺的。 “我有一個新任務,從今天起要和郝葭同學一起為論壇cp樓貢獻力量!為了一年企鵝會員——啊不是,為了這個充滿了愛與和平的美好世界!”馮卓林抱著自己的相機,興奮地跟著隊員們上了校隊專用大巴。 他早就想全程跟拍他們四中的比賽,現在總算逮著機會了。 至於高考和誌願——那都是半個月後的事兒了。 高考公布成績的時候,總決賽進行得如火如荼,除了高奇斌第一時間去查成績,校隊裏幾位單招落榜、需要參加高考的隊員不約而同忽略了這件事。 而在四中拿到聯賽總冠軍的當天晚上,高三隊員的手機幾乎被打爆了——都是父母和老師,一群大小夥子又哭又笑,共同麵對人生的快樂與痛苦。 所幸他們校考成績都不錯,而這兩年四中校隊成績很好,招生辦也會酌情考慮。 報誌願在六月三十號晚上八點截止,在此之前他們還有一晚上可以屏蔽一切得意和失意,相約街頭不醉不歸。 但虞瑜是想屏蔽也沒法屏,李微、吳曉強、閆羅、甚至是四中校長輪流給他打電話,恭喜新鮮出爐的省狀元,順便給他報誌願的建議,就連他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母也抽空打了個電話過來。 杜栩拉著虞瑜從慶功宴上溜走,兩人坐在房間陽台的地板上吹風。 “寶貝兒,你考多少?”杜栩問。 虞瑜看著自己的成績,“七百二十九分。” “厲害厲害,我這輩子都考不了這麽高。”杜栩伸了個懶腰,因為霧霾,天上幾乎看不到星星,隻有月亮高高掛著,“你……想好誌願報哪兒了嗎?” “想好了。”虞瑜偏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離你很近。” ☆、第一百零六章 杜栩看著駛向s市的列車,突發奇想:“寶貝兒,你說我們要不要跟家長說留下來加訓幾天,享受一下私奔的感覺?” 虞瑜還沒說話,偷聽的馮卓林哀嚎起來:“大哥,您行行好吧,要是那些私奔被棒打鴛鴦的小哥哥小姐姐們聽到你這話,還不得抽死你!” “我也覺得。”郝葭讚同道,“這麽美好的愛情……啊不是、這麽過分的事,一定要發條空間說說!” 然而她忘記了屏蔽同班同學。 於是九班群裏針對某杜姓同學和某虞姓同學展開的批//鬥大會不知道從誰開始拐了個彎,話題如洪水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最後李微慢悠悠地晃出來,拍板決定全班一起去隔壁城市旅遊燒烤。 比起輾轉不安等待錄取通知書高歌《忐忑》,不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大巴前排的李楠和莊何一唱一和地嚎歌,而角落的空氣卻充滿了粉紅色的泡泡,最後一排五個座位被某不講理的虞姓同學和比他更不講理的杜姓同學霸占了,變成了基佬感情的溫床。 然而就算他們沒有霸占,也不會有人想不開要往他們身邊坐。 試問,剛剛結束高考、步入可以談戀愛的年紀卻依舊單身的少年少女們,有誰想坐在這對老夫老妻一年半的狗男男身邊吃狗糧呢? 就連杜虞cp樓的九班前線小記者郝葭同誌都是拒絕的。 她寧可從椅子縫裏偷拍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全班大k歌活動即將接近尾聲,就連李微都站起來一展歌喉貢獻一曲《難忘今宵》,確實很難忘。 麥克風從前排傳向後排,輪到杜栩時,馮卓林眼疾手快地將潘多拉的麥克風奪下,“大哥!別開腔,自己人啊!” 杜栩不滿:“咋啦?咱們學校音樂老師沒事就來我們校隊想挖牆腳,你們對本牆角的實力還沒點ac數嗎?” “有的有的。”馮卓林不敢將麥克風交給杜栩。 這位麥霸是不會輕易放棄潘多拉小姐姐的禮物的,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誰知道他會不會來一句“來呀快活呀”? 田金鑫擦汗,顧左右而言他:“杜大帥您的歌喉四中第一——所以您不想聽聽虞神唱歌嗎?” 專心和杜栩手拉手的虞瑜理解不了這些人的險惡用心。 為什麽要把無辜的他拖下水? 黑暗,太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