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len的人打入人家內部這麽久,隻要刻意留心,探出這幾位外派殺手的特征也並非難事。  但聶錚對童延一向不吝誇讚,接著又說:“很聰明,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放過。”  童延不禁得意起來,接著問:“齊廈怎麽樣了?”  聶錚說:“今天早上已經獲救,人沒事,很圓滿。凶徒已經落網。”  厲害了,被抓進匪徒窩理都能全須全尾地出來,齊廈真是有福之人。童延還記得,2013年,《往生劫》,因為燕秋鴻本人受傷,他跟著這部戲撲得很難看,齊廈卻因為沒被選上,完美閃避了這一切,轉而憑退而求其次的那部戲,在2014年登上視帝寶座,這運氣簡直沒誰了。  童延忍不住問:“len為什麽對他那麽盡心?他們的關係就像我跟你這樣?”在亡命之徒手下救人自然不容易,就他的了解,就連聶錚這個幫忙的都派出了不少人手,當然,全是看在和len的交情。  聶錚別有意味地說:“是,男人都有不能動的軟肋。兩個人大風大雨一起走過去,苦盡甘來後,關係更穩固。你猜,是不是過不久就有一場婚禮。”  結婚?怎麽最近他們周圍的gay,一對一對都結婚,童延想到齊廈那年紀,不可置信道:“他才二十七八,就想著結婚?”楚繹更甚,才二十六七,對吧?這就洗手作羹湯了。  聶錚再開口時,語氣中的愉悅像是淡了些,“二十七八結婚,很早?”  童延想都沒想,“可不。”  不對!聶錚剛才是不是在跟他暗示什麽?  他是不是開口又把聶錚給得罪了,畢竟,他幾個月後才滿二十四。  他想要開口解釋,卻又無可解釋。  很快,聶錚說:“好像的確早了點。行,就聊到這兒,我這還有別的事。”  童延這一下懵了好幾天。  平心而論,他是不願意跟聶錚分開的,可是,結婚,會不會早了點兒?床上玩情趣時叫老公是一回事,真成家又是另外一回事。  認真說,因為趙老爺子這一手攪和,他倆連戀愛都沒來得及好好談,要是聶錚的話真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他這一點頭,是不是就要直接奔向柴米油鹽老夫老妻了?  他是真心想跟聶錚過一輩子,畢竟,他連自己的命都可以陪給這男人。可是,也隻真心想要一段毫無阻礙的沒羞沒躁的熱戀期。結婚啊,那一紙文書下來,以後連上床都是合法上床,會不會少了些滋味?  童延難得的糾結了,可是,與其同時,他事業似乎正在朝巔峰靠攏。  《從雪陽》熱映,好評如潮,他微博的粉絲數量激增,連著半個月,他的名字都在話題榜首。  而被童延潑了一頭冷水的聶錚也沒閑著,平安著陸後的事等平安後再說,當務之急,趙老的局就快要破了。  len這次能把齊廈平安救出來,聶錚出了不少力。len帶齊廈回國的當天,自己走不開,卻給聶錚打了個電話,說:“謝謝,幾天後的事,我保證不會出任何紕漏。”  聶錚說:“你一直很盡心。”  len說:“任三那邊風聲最近已經緊張起來,他放在外邊的人正在朝三藩市回撤。但你最好還是不要掉以輕心,最後五天了。”  聶錚坐在車裏,望著車窗外攜手而過的一對情侶,想到什麽,眼中暈出一絲極淡的笑,“等一切都安置妥當,請你和齊廈到我這兒來做客,海島的浪漫風情,很適合度假。”  len立刻回答,“當然。”  這一年的二月,就像len說的,趙老布下的那盤棋完全亂了,任三幹親父子兩個鬥起來,組織內部暗潮洶湧,隻等著一觸即發的決戰。  童延對遙遠國度的黑棒內鬥自然是無法感知的,被聶錚藏起來的第十天,可能是因為水土不服,一場大風大雨過去,他受了涼,身體有些不好。  這晚上,他做了個夢。趙老站在他床前,還是幾年前他見過的那副模樣,但神色很淒厲,“你壞了我的大事,你是要遭報應的!”  奇怪的是,童延居然沒怕,也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有什麽可怕,他也沒做錯什麽。  而且,聶錚被算計一把,他這氣還沒出呐,於是,半夢半醒之間,童延說:“報應個頭!您沒聽說過禍害遺千年?您見我的第一句話,不就是說我有福?聶錚該還您的一點都不會少,我等著平平安安,跟他白頭到老。您且看著吧。”  夢中的人影猝然潰散。  童延醒來,心裏很痛快,但頭疼得厲害。  他身子乏力,人暈暈沉沉,這一暈就暈到天亮。聽見窗外的鳥叫聲時,他依然睜不開眼睛。  恍惚間,像是有誰的手觸碰他的身體。童延人醒不來,隻能下意識地掙紮,但很快,又似乎聽見有人對他說:“童先生,聶先生讓我們送你到島上去。”  他立刻心安,安然中又陷入一片黑甜。  再次半醒時,似乎有風吹拂他的臉,耳邊有嘩啦的海浪聲,接著,是保鏢說話的聲音,“您別擔心,剛才大夫說了,童先生隻是受涼發燒。”  而後,他的身體進了另外一個懷抱,抱著他的人沒說話,可別問他為什麽,即使意識模糊,童延就知道是聶錚,除了聶錚,不會有別人。  終年夏日的熱帶島嶼,照說天氣已經是熱的,海風也應該是熱的。可童延周身徹骨寒涼,眼神睜不開,他就像是在一片冰涼黑暗的大海裏,朝著深處沉沒,還在越沉越深。  他想抓住點什麽,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抬起一條胳膊,好容易才攀到一片堅實的溫熱。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風沒了,海浪聲也沒了,他的身體終於陷入一片平坦的柔軟中。  勉強找回了些力氣,他吃力地抬起眼皮,聶錚英俊的臉龐就在他眼前。  男人深邃的雙眼中有濃濃的憂色,手背貼在他的額頭,“很難受?”  童延想搖頭,可脖子似乎不由他控製。又是一陣睡意襲來,很快,他又沉進更深的混沌。  再次醒來時,他非常清醒,但目光朝著天花板打量一會兒,童延發現有什麽不對。  天花板上,泛起的牆皮暈著斑駁汙黃水漬和黴點,這是,他在貧民窟的家。  他訥訥地看了一會兒,直到童豔豔進來,手裏提著件襯衣一抖,把衣襟上的幹涸的泥點子給他看,“臭小子,你這衣服在哪弄的?全是泥,褲子上也是,昨兒從醫院出去,你騎車摔泥坑裏了?”  童延一愣,“醫院?”  他媽畫著一臉濃妝,眼睛一瞪:“你這是怎麽了?中邪了?呸!老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把自己搞得那麽累,老太太的醫藥費老娘心裏有數,不用你成天瞎忙活。”  童延大驚,又有幾分悵然,老太太?  心裏卻恍惚記著一件事兒,他今天,是不是還得想法子應付姓黃的?  那衣服上的泥點子,是他昨晚在醫院追聶錚時被車濺的。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到底哪個是夢?眼前這個,還是他跟聶錚的五年?  童延立刻翻身從床上跳起來,臥槽,別告訴他跟聶錚走了那麽長一遭,全都是夢。  他急得在屋子裏打轉,心焦似火,總覺得是誰在他過不去,轉瞬,衝出屋子,朝院子大門跑過去。  可那院門緊緊合著,童豔豔在身後拉住他,睜大的眼睛居然透出幾分猙獰,“你去哪?這兒才是你該待的地方,別出去了。”  不是,這不是他媽。  童延用力掀開女人的手,嘶吼出聲,“讓他滾!”  身子猛地一抖,童延猝然睜開眼睛,沒有起牆皮的天花板,頭頂是露了木梁的精致斜坡屋頂。他背上冷汗涔涔,縮緊的手握住了另外一隻手,耳邊是男人低沉的聲線,“醒了?”  童延心髒跳得很急,望著男人深陷的眼窩,呼吸才逐漸平複,他忙不迭地點頭。很奇怪,他頭不暈不疼了,腰腿也沒那麽酸痛了,隻是,身子還有些無力。像是那幾個夢散去,他什麽都好了。  他看見自己手背上膠布貼著棉球,顯然是打過針。  得了,眼下就是藥性發作,他感冒好了些,根本沒有什麽怪力亂神。  他對聶錚笑了下,“我餓了,想吃東西?”  於是,這頓飯,童延又是在房間裏吃的,挺大碗的粥,他接連喝兩碗。  填飽肚子,他衝了個澡,也不想正兒八經穿衣,就套了身浴袍,盤腿坐在床上。  聶錚給他遞了杯水,他一口氣喝完,男人放好杯子,拖了把椅子在床側坐下來。  一直望著男人落座,童延身子斜倚床頭,側躺下去,笑著說:“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咱倆這一遭全是我做的夢。”  童延剛才昏睡時一直在說胡話,顯然是精神壓力大。想著童延被自己藏了十來天,聶錚安撫道:“馬上就結束了。”  是的,一切都要結束了,今晚就是喪鍾敲響的時候。誰的喪鍾?當然是趙老暗中埋下的爪牙。  童延卻依然在意那個夢,問:“要是再來一次,我再退回到跟你不認識的那一步,你說,咱倆還能走到一塊兒嗎?”  這個問題對於聶錚來說不需要思考,聶錚很坦誠。  他眼神灼灼地望著童延泛著水光的雙眼,說:“人跟人相遇,偶然的成分挺大,但相遇後,能走到一起,應該是必然。”  這話童延愛聽,這就是說,就算他跟聶錚的關係被清空一百次,隻要他還能找到聶錚,他們就還能在一起。  可是,為什麽是他?不是別人,隻能是他。  有個問題,他跟聶錚調笑時問過不止一次,但童延這次是認真的。他眼光一瞬不瞬地跟男人對私,“你喜歡我什麽呢?”為什麽,他就是必然?  聶錚也是許久沒見童延,雖然,每天都通話,可麵對麵的感覺終究不一樣。  凝視童延線條優美的臉龐,他幹脆正兒八經地開了個玩笑,“臉!”  童延哪是能吃虧的個性,即使明知男人是玩笑,也不幹了,眼睛一瞪,“快問我同樣的問題。”  聶錚微微笑,明知故問,“什麽問題?”  童延急著搶白:“問我喜歡你什麽。”  這真是頭一遭,聶錚斂笑,故作嚴肅道:“哦?你喜歡?”  童延嗤了聲,“這還用說?快問吧。”  明知有什麽在等著他,聶錚還是給機會讓童延扳回一局,認真地問:“我何德何能,哪裏打動你?”  果然,童延樂了,“錢!”  沒毛病,聶錚要是喜歡他的臉,他就喜歡聶錚的錢。童延說完自己笑了,這他媽,到了這個地步,答案要是這樣,看客們都得懷疑人生了好嗎?  他索性坐起來,跨坐到聶錚身上,手摟住男人的脖子,“說句好聽的。”  聶錚用大手扶住童延的腰,“你啊,膽夠大,心夠野,偏偏還能聽話。”  確實,童延野心夠大,膽色也夠大,連他的床都敢不管不顧地爬。可是,也會對他屈服,不是做小伏低,而是心悅誠服的那種。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孩子,跟別人怎麽能一樣。  聶錚眼光深深注視童延,他還喜歡童延什麽呢?嗯,還有,這孩子內心也有容易脆弱的地方,讓人憐惜,可是每次趴下還能自己站起來,生命力強。  病狀散去後,從窗外吹進的風很是和煦,帶著熱帶陽光的濃烈的溫暖,也帶著園中草木的芬芳,熏人欲醉。  樹葉搖曳出沙沙的聲響,遠處,似乎有海浪起伏的綿長喟歎,令人心醉神往的愜意。  隻叫人期望,就這樣愜意地過完一生,有自己,也有此時眼前的人。  童延笑容漸深,“對,我膽夠大,心夠野,就算重來一次,我總有辦法把自己送到你麵前。”  二十三歲的童延,依然有十八歲時候的蓬勃的衝勁,也依然有一顆不甘平凡的心。  聶錚又點一下頭,“嗯,野。對你再好,總有那麽點養不家的意思。”  這句話並非貶義,童延可以為他死,但活著,就會一直以自己的本色活著。童延那顆不甘平凡的心從未泯滅,他對童延再好,這孩子也沒有長成一副完全依附他的樣子。  看樣子,童延沒理解他的意思,對他扯出一個笑,“那我真是罪過了。”  聶錚握著童延修長的手指,送到唇邊,很輕地吻了下指間,“不是罪過,非常迷人。”  如果把童延比作一隻貓,這隻貓在外頭囂張,卻隻對他翻肚皮,時不時,還對他撩一下爪子。  童延酷愛追逐,正好,他也愛追逐。這孩子有不停往上攀爬的個性,從來不會在原地止步不前,可能需要他追逐一輩子。時刻都在挑逗他的征服欲,何其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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