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今吃東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有舌頭和口腔**碰撞出來的水聲、還有很小的咀嚼聲,像一隻剛出生的小狗在吃東西。  廖駿生三兩口吃完三個麵包、喝完兩瓶礦泉水,吃完後他便拉著椅子重新坐到陽台邊,這個房間的視角很好,正好能俯瞰半個大海。  “你不吃了嗎?還有好多呢。”  金今的聲音響起,廖駿生聽到他下了床,光腳踩在地毯上的聲音,雖然很小,但在安靜的房間裏,廖駿生還是聽見了。  “你吃這個嗎?挺好吃的。”  金今繞到廖駿生跟前,直接蹲下,手裏拿了個布丁杯,舉到廖駿生跟前,廖駿生的目光冷著,看著窗外:“不吃。”  “你吃吃看嘛,真的很好吃。”說著金今跪了起來,整個人恰好在廖駿生腿跟前,他歪著頭看廖駿生:“你為什麽不看我?”  廖駿生很勉強地低頭看了金今一眼,他敢斷定金今就是故意的,故意不好好穿浴袍、故意到他麵前、故意讓他看到他不穿衣服的樣子。  “不吃嗎?我喂你好不好?”  金今用勺子舀了一勺布丁放到廖駿生嘴邊,聲音黏膩:“張嘴。”  “我不吃。”廖駿生冷漠地說完又冷漠地把嘴巴閉上,金今還是把勺子放他嘴邊:“我手都酸了,吃一下吧。”  “好吧,那我自己吃。”最終金今還是敗下陣來,坐在廖駿生腿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布丁,身體若有若無地蹭著廖駿生的腿,廖駿生忍無可忍,站起身朝房間內部走。  他被金今攪得一團亂,整個人心中有股邪火、想打人想砸東西,理智在逐漸失控。  很快那女秘書便把衣服和手機送來了,金今把廖駿生的那幾袋遞給他:“這是你的,你的內褲是大號的,我記得。”  他說話的語氣太過平靜,內容又很不正經,讓廖駿生有些抓狂,他把那幾袋衣服一把拿過來,轉身走進浴室。  “換衣服還要藏著掖著嗎?這麽害羞。”金今站在臥室裏抱怨著,他沒換衣服,還是掛著那件白色睡袍站著,廖駿生出來後金今的眼睛很不避諱地朝他襠部看,接著抬起頭看廖駿生,表情裏有求誇獎的成分在:“是不是很合身?你的尺碼我最清楚了,我每次都塞不下你,可是你總是想全部塞進去,還哄我說不會痛,你總是把我弄哭。”  金今的抱怨帶著撒嬌、又帶一種濃烈的曖昧暗示,他嘴唇微微勾起,眼睛裏也像有鉤子似的。  廖駿生額頭上的青筋在不斷跳著,對於金今這種一臉無辜開黃腔的行為他真的有一種想要弄死他的衝動;並且廖駿生還對自己生氣,因為聽了金今的話他並不是無動於衷的,他心裏發癢、似乎有根柔軟的羽毛在撩著他的心。  “你到底是誰?”廖駿生壓住自己各種各樣想要爆發的情緒,問金今。  金今眼底閃過一絲失望,接著他聳聳肩,把手機拿出來:“過來,我查給你看。”  廖駿生懷疑地看著轉過身朝沙發走的金今,還是跟了上去。  “你看,這是我。”  金今指著手機屏幕上的照片,那其實是他存在自己郵箱裏的自己和廖駿生的各種合照。  “這是你。”  這張照片拍攝於廖駿生的黑色輝騰裏,那天金今心血來潮想要拍照,廖駿生隻有一個側麵,他在開車,金今舉著手機朝鏡頭笑,頭側向廖駿生,廖駿生的唇也勾著,看起來心情不錯。  金今抬眼看了下仔細看照片、甚至有些迷茫發愣的廖駿生,繼續滑動照片:“看,這是你在給我清理身體。”  廖駿生皺了眉,照片上的人確實是自己,光著膀子低著頭,而另一個舉著相機的人隻露了腿,似乎躺在床上,從上往下拍。  “那天你弄了我五個多小時,每次都跟我保證是最後一次,後來跟我道歉,說以後再也不會那樣了,我就拍照留證了。”  ……  金今那個郵箱裏存了幾十張照片,每翻一張金今都跟他解釋拍照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他全部都記得。  “我叫金今,今天的今,我爸爸希望我可以一輩子都享受當下,他保證我永遠沒有苦難。我爸爸……是金曆杭,你可能……還不太相信,我們之間發生了很多事,一時講不完,但是我會慢慢講給你聽。”  金今眼尾發紅,吸了吸鼻子看著廖駿生,廖駿生還盯著手機屏幕,屏幕定格在最後一張照片上,那張照片是個俯拍,拿手機的人站在二樓,樓下是穿著西裝往上看的自己,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睛是在笑的。  廖駿生看向金今,兩人靠得近,目光相觸,廖駿生茫然搖擺,這樣不知所措的樣子讓金今覺得他有點脆弱。  兩人沉默地、長久地對視,不知過了多久,金今先動了,他抬了抬下巴,輕輕地、安慰地吻在了廖駿生唇上,一觸即分,這次廖駿生沒有退開多遠,他隻是防備地往後退了幾公分,沒有像之前那樣表現出濃烈的厭惡和排斥。  “你叫我一聲好不好?叫我的名字。”  金今聲音微顫,有些沙啞,廖駿生看到他長翹的睫毛也微微顫動,像扇著翅膀的蝴蝶。  金今眼眶發紅,有些委屈、傷心的模樣。  “金今。”廖駿生低沉的聲音響起,他沒想太多,隻是不想看到金今那麽可憐的樣子,便叫了。  “嗯,我好想你。”金今眼中明明盈著一眼眶的水,但嘴唇似乎在笑,他向前抱住廖駿生,把頭埋在他懷裏,肩膀顫動著:“我好想你,廖駿生。”  廖駿生沒有推開他,表麵上無動於衷地被抱著,心中卻蒙上一層酸、一層說不出來的難受。第七十章 心宜  時間已經不早了,兩人都筋疲力盡,金今在沙發上靠著廖駿生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廖駿生把沒什麽重量的人抱到床上,給他蓋上被子,自己從櫃子裏找出一床臨時被子睡在了沙發上。  兩人一覺睡了快十五個小時,金今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恍惚間他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半分鍾之後這些天的經曆才逐漸被金今想起。  “廖駿生!”金今一下子坐起,有股心悸縈繞在胸腔之間,他慌張地從床上下來,找尋似乎不在房裏的人。  因為一下子起得太猛金今有些低血糖,剛走了兩步眼前就一黑,腿突然撞到了什麽,下一秒自己的手臂被扶住,金今感覺到了人,他用力眨了兩下眼,想要讓自己眼睛不再泛花,接著他反手抓住扶著自己的手,抬起頭,終於在看清了眼前人。  “什麽時候回b城?”廖駿生已經穿戴完畢,站在金今跟前問他。  金今張了張嘴,突然詭異莫名地笑了,甚至還笑出了聲,傻嗬嗬地盯著廖駿生,眼睛眯起來,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廖駿生冷冷地看他,金今對他做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他不驚訝也不問了。  “你真的還活著。”金今的聲音很小,似乎怕大聲會嚇跑麵前的人,他上前想要碰廖駿生、或者是想抱他,廖駿生判斷。  所以廖駿生即時鬆開金今的手,往後撤了一步。  “什麽時候回b城?”廖駿生又問了一遍,還是那樣冷靜。  “都……都可以……我馬上安排飛機……我們回去……”金今睡了一覺起來反而變得小心翼翼,似乎在害怕自己之前見到廖駿生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做夢,可現在他醒了,廖駿生還在他跟前,金今頓時覺得上天待他不薄,他太幸運了,他要好好珍惜這一份幸運。  金今迅速去洗漱,站在臥室裏把那女助理買的衣服拿出來,他看到廖駿生裏麵穿了一件黑色衛衣、外麵套著灰色羽絨服,自己便從三套衣服裏也找黑灰配色的穿,穿好後還走到廖駿生麵前顯擺,滿臉喜悅:“你看我們像不像穿情侶裝?”  廖駿生臉色一僵,沒理金今。  金今說到做到,簡單吃了東西填了填肚子之後就帶著廖駿生下樓了,私人停機場離酒店不遠,每個城市都有軍用飛機和停機場,專門用來接送一些國家重要人員。  23歲之前的廖駿生是沒有坐過飛機的,他從山裏出來坐了火車,平時在b城送外賣騎小電驢、汽車駕照也剛考到不久,沒怎麽開過。  刷著綠漆的中型軍用飛機停在麵前,客梯車將樓梯架好,金今轉過頭主動去牽盯著飛機發呆的廖駿生的手。  被金今抓手之後廖駿生想立刻縮回去,但已經來不及了,金今抓他抓得很緊。  “上去吧,你的記憶裏沒坐過飛機對不對?”金今笑著,眼尾下垂,溫柔而善解人意。廖駿生盯著他不說話,卻是願意被他牽著往前走的。  “回了b城我會還你機票錢。”上飛機的時候廖駿生突然煞風景地說,金今不爽地回頭看他:“這是軍用機,就載我們兩人,你還不起。”  到了艙內金今鬆開廖駿生,賭氣地坐在位置上看著舷窗外,嘴巴微微翹著,眼裏陰鬱。廖駿生看了眼金今,突然敏感而準確地感知到金今在生自己的氣,而且他似乎知道怎樣做金今就會消氣,大約是……去哄一哄,抱一抱。  廖駿生大腦動得費力,他不再去想,坐在了金今旁邊的那個位置。  穿著軍裝的空乘人員來確認兩位貴客是否已經坐好,確認之後便通知飛行員可以起飛。  從這個城市到b市飛了兩個多小時,途中金今沒說一句話,廖駿生更是樂得清閑,全程在感受他的飛機初體驗。  到b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飛機的時候金今不再牽廖駿生的手,獨自走在前麵,速度很快,可走著走著沒人追過來,金今幾乎氣得要跺腳。  “跟個傻子計較什麽……”金今自言自語,在寬慰自己,然後他轉過頭,看廖駿生也已經走下客梯。  看到金今在看自己,廖駿生主動朝金今走:“謝謝你,我有一些存款,不知道夠不夠付飛機的錢,你能不能跟我回去拿?或者你給我地址,我送過去。”  廖駿生的麵容十分誠懇,金今愣了愣,聲音也染了b城夜晚的涼,他說:“你還是不相信我,對麽?”  廖駿生抿著唇不說話,他沒辦法相信,照片有、錯亂的時空有,但他不能僅憑這些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東西去無條件信任一個陌生人;因為畢竟在他的記憶裏,他是把自己僅存的幾萬塊錢藏在出租屋的床頭櫃底下然後開始逃命的。  這就是此刻之前,他能記得的關於自己的所有。  “好,我跟你回去。”金今點了點頭,他笑了一下,有些苦、夾雜著自嘲。  廖駿生記得自己住在一個小胡同的四合院裏,七百塊的一個隔斷房,一個小四合院住了快十個人,大部分是男生,還有兩個女生,除了倆女生,男生們都用同一個廁所,大家都是外地來b城打工的,而廖駿生有好感的那個女生,就住在廖駿生房間的對麵,叫心宜,也是和他一樣送外賣為生的。  胡同口和廖駿生記憶裏的已經有些不同,這胡同似乎進行過修整,黃牆重新刷了漆,一直閃著的故障路燈也被修好,而大部分四合院的破爛鐵門也換成了木門。  廖駿生向幽長的胡同深處走著,內心深處有種可怕而可笑的猜測。  “篤篤篤”,廖駿生很快找到自己住的那個四合院,他用門上的拉環敲響木門,他敲了快一分鍾才有人應門,裏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誰啊這大晚上的。”  一個陌生的中年胖男人開了門,表情防備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廖駿生和金今。  “我住這裏……”廖駿生終於有些底氣不足,他探頭朝四合院裏看,發現裏麵的擺設裝修也變了不少。  “什麽玩意兒?”那胖男人匪夷所思又好笑地問:“你誰啊你就住這兒了。”  “我租了東廂房的一間隔斷……”說到後來廖駿生也沒什麽聲音了,他抿了抿嘴停止這在外人看來很像瘋子的話題。  “請問這是您家嗎?”廖駿生問,那胖子衝廖駿生點頭:“是啊,你搞錯了吧,我這兒四年前就不出租了,現在自個兒和家人住。”  四年前……如果不是全世界都配合著金今在騙自己,那隻有另一種可能性,就是自己真的失憶了。  “老公是誰來啦?”女人的聲音在四合院中響起,伴隨著拖鞋拖著地的聲音,那女人裏麵穿著單衣,外頭披了件羽絨服,頭發有些淩亂,大概準備休息了。  看到她的時候廖駿生徹徹底底愣住了,那女人接收到廖駿生的目光也去看他,幾秒後突然整個人震驚地喊道:“廖駿生!怎麽是你?!”  那女人叫心宜,廖駿生送外賣時期有好感的同事。  金今臭著臉被這家人迎進家門,他看到廖駿生臉上總算有了些笑意,心中很不是滋味。  “當年工作你說辭就辭了,那時候我真挺擔心你被你哥連累的。”  心宜給廖駿生端了一杯綠茶,金今看著廖駿生把那玻璃杯捧在手心裏,溫柔地看著心宜。那心宜話也挺多,覺也不睡了,就拉著廖駿生在說,說當年怎麽怎麽樣,說聽說廖駿生最近混得很好。  “阿姨,廖駿生他因為生病記憶有點混亂,今天我們來也是想故地重遊看他能不能想起點什麽,他很信任你,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讓他相信我。”  這話金今是說給心宜聽的,也是說給廖駿生聽的。  那心宜聽到這話後詫異地看向廖駿生,廖駿生抿嘴笑了下,有些靦腆,他朝心宜搖了搖頭:“真的不太能想起來。”  這模樣真特麽耐心溫柔小鹿亂撞啊,金今坐在邊上看得眼睛發紅,妒意橫生,狠狠喝下心宜給他倒的茶,連茶葉都倒進嘴裏嚼,用力地、報複似地嚼著一口茶葉。第七十一章 物理療法  “怎麽會這樣呢?”心宜麵帶惋惜和不忍:“有辦法恢複嗎?”  廖駿生張了張嘴還未說話,金今率先開口:“意外導致的,時間不早了,不打擾你們了。”  說著他便站起來,看向坐在那裏似乎還不打算走的廖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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