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仔細辨別了一會對方深藍眼瞳裏的神色,無辜和詫異不像是偽裝出來的,他深吸一口氣,發覺自己的身體暫時沒有異樣,冷靜下來,道:“回來之後,你去做個全身體檢。” “至於現在——” 他伸手拉開車上的冷藏櫃,從裏麵拿出一支藍色針劑,拋到alpha手裏:“自己打,會嗎?” 這是一支ao通用的短效抑製劑,應付一晚上應該夠了。 alpha沉默而順從卷起袖子,冷銀的金屬針尖紮進手臂血管,把藥劑慢慢推了進去。 空氣裏的alpha信息素越來越淡,漸漸消失了。 受麵色不變,繃緊的脊背卻悄然鬆弛下來。 車重新啟動,朝晚宴的方向繼續駛去。 到了目的地,受從車上下來時,已經迅速調整好了臉上的表情,換上公式化的微笑,和alpha並肩走進宴會大廳。 他和丈夫的結合在四年前是兩個家族的大事,這些年隨著他在政界的地位水漲船高,儼然已經成了這個利益集團裏的中心人物之一,一進人群就受到了眾星拱月的注目。 換做從前,受或許有耐心和湊上來的人客套幾句,但路上發生的意外讓他隻想盡早完成任務回到安全地帶,因此他不假辭色地避開人流,拉著alpha徑直去了內廳。 家族內部的長輩都在這裏,助理把賀禮送上,受禮貌地說了兩句祝福語,老家主是丈夫的爺爺,年紀大了有些智力衰退,沒幾句話就累得昏昏沉沉,被人扶去休息了。 一旁站著的叔伯上前來問候,自從丈夫的父母去世後,家族裏目前的話事人是他伯父,盡管受對此人沒什麽好感,但還是勉強勻出耐心應付幾句。 alpha今天從下了車話就不多,比平時要沉默許多,並不是該有的職業狀態,受本有些不悅,但又想到車上發生的事,於是難得體諒了對方一次。 大概是受抑製劑影響產生的副作用,導致心情低落,他想。 丈夫的伯父拉著他聊了許久,話裏話外是想要受幫他在區換屆選舉上出力,受同他扯了半天的皮,不耐煩地結束了對話,伯父沒從他這得到許諾,心有不甘,又轉向一旁沉默的alpha,要拉他去一旁“話家常”。 受還沒開口,alpha便先行一步拒絕了。 伯父的表情十足的驚詫,接著麵露不愉:“小淵,怎麽難得回來一趟就與我這麽生分?” 不怪乎他如此,受也有些驚訝,畢竟在他給alpha的檔案上,寫明了這位伯父是他丈夫生前在家族關係親厚的人,兩人沒少在一塊相互合作謀利。 雖然大多數時候是受在後麵替他們收拾漏洞,但礙於和丈夫明麵上的婚約和事實上的合作關係,他始終沒有提出異議。 但不代表丈夫死了,他還要繼續當冤大頭。 於是麵對伯父的惱怒,受挽住alpha的手臂,解圍道:“他最近身體不好,下次再和您聊吧。” 三言兩語打發了對方,兩人離開了內廳。 alpha突然問他:“我能去抽根煙嗎?” 受放開他的手,同意了。 正好他也想一個人待一會。 對方去了吸煙室,他則轉身往露台走。 室內空調開得太足,他覺得悶熱,尤其當站得離另一個男人太近的時候。 露台上有花草盆栽,但是沒有人,受緩了緩繃緊的神經,呼吸到新鮮空氣,感覺燥熱退下去不少。 手臂搭在圍欄上,他低下頭把臉埋進去閉了會眼睛。 然後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從他的西裝外套上傳來的,準確來說是袖子上,他剛剛挽過另一個alpha的地方。 腦海裏的疲憊像被潑了一盆冰水一般瞬間掃空,那味道是一根引信,在心髒冷卻的下一刻將它不懷好意地點燃。 熱度沿著血管開始汩汩流淌,散發著沸騰的氣息,受後退兩步,抵著牆壁沒讓自己癱軟下去,幾乎是慌亂地把手伸向西裝口袋。 卻摸了個空。 本該備在那裏的微型針劑不見了。 是助理忘記放了?還是不小心丟了? 受此刻無暇深思,因為高熱正在衝擊他的意識,陌生的渴求如同暗處的蟲蟻一樣悄無聲息地鑽了出來,啃噬著他的神經。 他自從十八歲第一次發情期過後,就再沒體會過這種感覺,對此幾乎毫無抗性。 受扶著牆坐倒在地上,仰頭喘氣,下了死命咬自己的舌尖,努力保持清醒。 露台的門突然被打開了,一陣腳步聲傳來。 他閉著眼冷冷道:“滾出去。” 聲音是沙啞的,他沒有發覺。 腳步聲一頓,接著又響了起來,不是後退是前進。 受睜開眼,把手邊的花盆朝對方砸過去,卻被人一手接住了。 來人彎下腰把花盆放回原地,借著月色把他狼狽掙紮的模樣盡收眼底,陰影籠罩住他的全身。 接著對方單膝跪在他麵前,撐著牆靠近,低聲問:“您需要我幫忙嗎?” 受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深藍色的眼睛。第七章 “您需要我幫忙嗎?” 在睜眼看清來人的模樣之前,受已經從音色辨出了對方的身份。 緊繃的神經有一霎的鬆懈,旋即又豎起了警惕。 “你幫我……”他用手扯緊領口,擠出一個整句,“把助理叫來。” alpha沉默了一秒:“您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 “去,”受擰著眉頭,固執地命令,“別讓我說第二遍。” 短短兩句話,他幾乎壓抑不住沒到咽喉的喘息,口腔裏滿是鐵鏽味,舌尖上的疼痛讓他保持清醒,試圖把麵前的危險因素即刻驅趕離開。 alpha沒再多言,聽話地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 受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到露台門外突然傳來腳步和人聲,聽著不止一人在靠近。 “哢噠——”是玻璃門被拉開的聲音。 他豁然起身,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拽住了alpha的衣角。 …… 夜幕裏亮起兩點火星,兩個穿西裝的中年男子靠著欄杆,點著煙低聲交談,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順著風飄散,受卻一點也聞不到。 他的鼻腔被濃烈的alpha信息素占滿了。 露台拐角處被高大盆栽遮擋住的黑暗角落裏,狹窄得隻能容下兩個男人藏身。 他背抵著牆,頸側是另一個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茂密的盆栽枝丫和眼前的一堵肩膀,攔出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安全地帶。 幾步遠外的兩個男人結束了交談,一個端著酒杯離開,另一個停在原地繼續抽煙,接著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是丈夫的伯父。 受內心對這個老家夥的厭惡在此刻達到了巔峰,氣息隨著情緒躁動,熱度再次攀升,他掙紮不能,捏起拳頭朝身後的牆壁砸去。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他的手腕被人捏住了。 alpha麵對麵盯著他,表情陷在背光的陰影裏看不清,豎起食指抵在唇畔“噓”了一聲。 伯父的通話還在繼續,斷續的詞句裏似乎不止一次提到丈夫的名字,語氣仿佛凝重而焦急。 受頭腦混亂,被飄忽的信息素攪碎思緒,目光不自覺停留在眼前骨節分明的長指上,突然有咬一口的衝動。 狠狠的,想咬出血來。 也許是他的眼神太灼熱,alpha垂下食指,因為兩人靠得太近,指腹在受的下唇上一掃而過。 兩個人同時聽見了彼此的心跳。 細微麻癢的電流炸開,熱燙潮濕的呼吸對撞。 一瞬間的悸動足夠抹殺理智,不知哪一秒開始,兩人嘴唇之間的距離縮短為零。 他們吻在了一起。 唇與唇相貼,信息素混著血腥味在舌尖攪動,泛著潮濕的甜膩,像被高溫融化的蜜糖,汁液順著唇角淋漓。 受從來沒接過吻,從來沒在陰暗的角落裏背著光嚐另一個人的味道。 他第一次被蠱惑,第一次被動失控。 露台上的不速之客可能走了,可能還留著,但已經沒有人關注,alpha自上而下地圈著他,含弄他舌尖上的傷口,濕熱的吻不受控地離開唇齒往下走,滑過下顎到脖頸,一步一步地接近樞要。 腺體在後頸上,隱秘卻暴露,被手指撫過時會不由自主地觸電般全身麻癢。 夜風徐來,受乍然間睜開眼睛。 身體的溫度還沒降落,大腦已經在短暫的滿足後開始散去餘熱。 alpha埋首在他頸間,散發著迷人而難以抗拒的氣息,唇麵擦過鎖骨,後移兩厘米—— 一隻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身下人的音色浸著欲望後的沙啞,響起來卻堅定又冷冽。 “夠了。”受推開他,說。第八章 alpha抬起頭來的時候,眼裏還有未散去的深沉欲色,夜風一吹,漸漸清明起來。 “抱歉,我……” 受打斷他,推著他的肩膀直起身:“走吧。” alpha往後退開,讓出盆栽邊的空隙,卻在受要出去的時候斜身攔住他。 受的發熱狀態剛剛褪去,情緒尚不穩定,乍一下就升起警惕,被他瞪著的人卻神態從容地低下頭,替他係上襯衫領口的扣子。 是剛才在混亂裏被扯開的,他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