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濃重夜色掩蓋下的黑暗角落裏,總是醜態百出:烏七八糟的野貓野狗在追纏著交尾,眼觀八方的盜竊犯在準備作案,貧困潦倒的搶劫犯在埋伏,寂寞難耐的嫖客們在談價錢,酩酊大醉渾身惡臭的酒鬼在嘔吐,青春期狂躁的少年在發泄精力……暴力,被認為是每一個孕育著新社會的舊社會的助產婆,暴力本身就是一種經濟力。顯然,那種屬於經濟力的暴力一旦用於人體,那麽它將不再是助產婆,而是殘酷的殺手了。想不到這小胡同裏居然還有這樣一處殘垣斷壁的地方,她被外麵一排漂亮的小樓遮掩著,如同一顆外表紅潤光鮮的水果中那被害蟲蛀爛的內核,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此時,如唱機卡帶時的斷斷續續的慘叫聲、嘶吼聲和拍打聲從斷牆內傳出,偶爾一聲呻吟也摻著痛苦的成分。三七無聲無息的爬上極適合狙擊的破牆頭,就著遠處昏暗的光線,看見裸著下體的粗壯男人想發了情的公狗般癲著腰,綠毛被他折成九十度壓在牆上,同樣露著下體,白皙的臀部在灰暗中異常刺目,男人一邊在他體內抽動一邊吐著淫穢下流的字句,手掌時不時在他臀上、腰背上拍打。真比禽獸還不如。三七冷然的盯著男人,拿起牆頭一顆碎磚頭掂了掂,瞅準時機狠甩出去。啊!男人突然痛叫,捂著流紅的屁股驚恐萬狀的左右張望,虛張聲勢的低吼:“王八蛋!有種你出來!偷雞摸狗的算什麽東西!”綠毛趁他鬆了手,立即直起身拉上褲頭。男人怕他逃跑,顧不得提自己褲子,緊捉住他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揉碎他的骨骼。三七欣賞著這肮髒又滑稽的畫麵,嗤一聲,又摸了塊雞蛋大的石頭,朝同一目標打出來,毫不意外的又換來男人一聲痛嚎及更大聲更惡毒的辱罵和詛咒。哈,隨便罵,少爺我高興!又一塊尖銳的石頭打過來,男人即使再強壯,此時也疼得禁不住顫抖,心裏更是恐慌,他不知道是誰在攻擊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目的為何,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過他……隱藏的危險促使他推翻綠毛,提上褲子跌跌撞撞的跑開,一會兒就沒,不見人影了。三七翻上牆頭,坐著籲了一口氣,甩甩手晃晃腿,漫不經心的問:“你沒事吧?”綠毛顫悠悠的粘起來,整理一下身上淩亂的衣衫,忍著疼揉了揉屁股,沙啞道:“沒事。謝謝。”三七看他呲牙咧嘴的噝噝抽氣,突然覺得他挺可憐的。賣肉,這活等於低賤卑微,雖說笑貧不笑娼,但貧民卻有機會在最大限度裏欺辱娼妓,生理上或身體上。賣,這個範圍太廣內容太豐富,並且沒有法律保障。“你跟我一起出去吧。”他跳下牆走到他跟前,平視他有些慘白的臉。綠毛點點頭,重新罩上帽子,小心的挪步。回到攤麵,原來那幾桌人都已經散了,十一正支著肘無聊的用筷子在桌上劃圈,皺頭抱怨了三七一聲,又目光炯炯的打量綠毛,笑眯眯問:“你叫什麽名字?”綠毛警惕的挺直了腰,不語。“回去吧,都五點多鍾了,再過會兒葉加就要上樓了。”葉加一般情況下挺好說話,但惹毛了他,準吃不了兜著走。三七可不希望以後被他當成拒絕往來戶,趕緊把十一拖起來。“我還沒問他名字呢。”十一振野,死活拽住他,回頭喊:“綠頭發的,快告訴我啊。”綠毛勉強笑了笑,把臉轉過一邊。三七怒朝十一劈了一記,使勁掰開他的手,猛喘了口粗氣便惱火的跑回店裏。葉加此時正跟一男人在吧台前小酌,見十一台風過境似的卷上樓,有些愕然,剛想開口叫,又見三七慢悠悠的進來了,忙問:“三七,你們倆不睡覺幹什麽去了?”“吃宵夜。”三七坐到他旁邊,自動自發的倒了杯蘇打水,啜了一口,“問你個事,之前在門口見到的那綠頭發的男人,你知道他叫什麽麽?”葉加狐疑的打量他,忽然伸手捏他的臉頰:“你們倆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嗯?那種人絕對不能理會,明白麽!”“我沒理會,隻是在胡同裏不巧碰上了。”三七沒把之前的事告訴他,免得他發火。“我也不知道他真名是什麽,別人都叫他綠毛。一年多前開始出現在這一帶,經常在各個酒吧門口轉悠,常被人大罵……”見三七正興味的望自己,葉加撇嘴辯解:“我可從沒打過他,隻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基本上,我不崇尚暴力,雖然暴力有時候確實能迅速便捷的解決一些麻煩。”“甜心,你果然是個矛盾的尤物。”男人插嘴,順手也摟上他的腰上,暗示意味十足的捏兩下,“時間不早了,是不是該去休息了,嗯?”一個悠揚婉轉的鼻音讓三七汗毛直豎,那條橫在葉加腰上的手臂更是讓他覺得刺眼,不假思索的,他飛快又剝落的甩開那條手臂,直視男人俊朗的臉,語調平平的說道:“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你是他什麽人?”葉加愣了一下,失笑:“小鬼,別用這種語氣說話,我會以為是我爸來了。”“那他是你什麽人?”三七轉問。“朋友,”葉加挑眉睨他一眼,給兩人作了介紹,又道:“快上去睡覺吧,天都快亮了。”店裏已經沒什麽客人了,隻有一個服務生當班,往常這時候,他也應該上樓洗澡睡覺了,但今天朋友在,不好丟下他不管。三七暗自打量了兩人的舉動,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於是很幹脆的跑上樓,進房沒見十一,又轉到花雷的屋子,果然見他正蹲在地上跟花雷玩,便問:“怎麽不睡了?”十一不吭聲,示意花雷鬆開麻花,撫著頸子站起來,惱道:“我脖子疼呢,你給我揉揉。”三七笑,鎖好門回房,讓他上床趴好,自己坐在他腰上給他按摩。十一舒服得哼哼唧唧,扯了枕頭墊在下巴處,語帶好奇的問:“你說,男人和女人做是符合自然規律的,可男人和男人做有意思麽?” “一種活動既然 能讓人喜愛並追求,那這項活動肯定有它的存在的必然性。男女之間的性最大的意義可能就是作為一種生育方式,使人類種族得以延續下去;而兩個男人就不可能有這項功能了,他們之所以會發生性行為,其實應該跟男女差不多,像愛情、生理需要、金錢之類的。性能增進兩人之間的感情。”自從十四歲第一次遺精後,三七開始重視生理方麵的書籍,了解男女的生理特點。他以前也曾跟十一簡單說過青春期的性衝動,但十一並沒有特別反應——不僅是十一,連他自己也一樣,那不是他們關注的東西。對於他們來說,“性”隻是個名詞,它的具體含義一直都是朦朧的,島上單一的生活環境使他們本身的性意識發展緩慢,至今連手淫都不曾有過,所以,即使親眼見識了性愛,也還不足以讓他們瞬間成長起來。“那我們要做麽?”十一眨眼問。三七頓了一下,伸手往他胯下摸去,捏住那軟趴趴的小東西,毫無章法的揉搓一通。十一疼得哎呦直叫,弓起身子捂住襠部,抬腳踹他。三七撇嘴,拉上被子睡覺。第151章立冬季節的天氣總是變幻不定,有時候早上天色陰沉寒氣逼人,下午卻陽光明媚溫暖和煦,它像個品味惡劣的魔術師,任性恣意的玩弄花樣,以欺騙世人為樂。藝術係新生還沒有選專業,必須在造型學院基礎部學習一年,除了要學必修的文化課外,還有泥塑、素描、設計認知基礎、解剖與透視造型等八門專業課,期末綜合成績合格後,才能繼續深入學習自己喜歡的專業,比如油畫、版畫或雕塑等。上節素描課時,因學生們一致的要求,老師終於決定今天的素描課去水庫那邊教授寫生課,誰知臨出門前天氣突然翻起風下起毛毛雨來,興致勃勃的一行人隻能蔫巴巴的縮到畫室。擺好石膏胸像,留著一頭典型的藝術家長發的徐浦老師大略講解了步驟、表現形式和技法,然後隨意取了個角度開始教學範畫。能入美院的學生都是有繪畫基礎的,素描更是基礎中的基礎,大學的素描課程,主要以整體造型能力為主。粗略的範畫過後,學生回到自己的畫架前,開始動筆。畫畫是件費心費神的事,性急的十一也隻有在這件事上表現出非同尋常的耐心與熱切,他能在畫架前連坐幾十個小時,除了吃飯上廁所外,其他時間寸步不離,一直到他腦中的靈念全都在畫紙上表現出來了,他才會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蔫了。這一點,三七跟他是天差地別。如果不是為了陪他,三七斷不會因畫畫而廢寢忘食,他對任何事物都持漫不經心的態度,不會特別喜歡也不會特別討厭,若把這特點放在戰場上,那絕對是優點——找不出能威脅他的把柄或可以攻擊他的缺陷。十一喜歡用不同b值的繪畫鉛筆來表現素描微妙細膩的陰影變化,而三七卻喜歡用炭條粗獷的表現黑白,他不喜歡那兩者間曖昧的灰,這與他從不喜愛拖泥帶水的性格有關,也有些執拗。下課後,同學們紛紛往食堂前進,偌大的畫室裏隻剩小鳥兩三隻。十一放下筆走到窗前,從七樓的高度往下望,那地上的人如螻蟻般大小,三五成群的朝各個不同方向移動。“三七,出去吃飯麽?”興中華睡過了最後半節課,剛才醒來,一張可愛的臉上還殘留著睡意。“去’家常便飯‘吃吧。”十一轉頭道。他覺得那小飯館裏的菜挺不錯的,就是離學校有點遠,走路過去得二十分鍾。他不會騎自行車,以前在島上雖然經常開著那輛改裝車橫行霸道,但那畢竟是在私人地盤上,現在在處處講交通規則的地方,沒有駕照家裏人也不敢給他亂開。等再過些時候滿十八歲,他就能去考駕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