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不以為然的挑眉。苗休忽然興味索然的閉了口,埋頭專心的吃自己的早點,三下五除二掃光了,揮揮手走人。白瑾把頭探出窗外,看他在馬路上疾步走,被陽光虛化了的身影有些單薄,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人群中了。“要走了麽?”佟初寒問。白瑾應了聲,買了單後送他回校門口,看他提著袋子步履清閑的遠離,那纖穠合度的身形深刻的印入他眼底。他抬起手蓋住眼睛,思潮起伏,紛呈的雜念相互衝撞,讓他腦門生疼,他想要是佟初寒真跟一女的好上了,會口舌交纏的接吻、會赤裸緊貼著做愛,他可能接受不了,可能會發狂,可能會不擇手段地要摧毀他……這念頭像惡靈一樣盤桓在腦子裏,那天夜裏,白瑾突然醒來,換衣服出門,在清冷的街頭來回走了兩遭,乏了,去酒館,進包廂裏睡覺,隔天一早又去上課。人多的地方讓他覺得不那麽寂寥。淩沐忙碌中發覺了他詭異的平靜,特地抽了個空非要跟他聊天。白瑾隨口漫說,從學校講到酒館,從李嘉圖的比較成本論講到眼前的白開水,從l俱樂部的小鴨子講到苗休,雜亂無章中,心底隱藏的那點黑心思也隨之源源湧出。淩沐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重的拍拍他肩膀便忙活去。他沒這位爺好命,不事生產不會有人供他錦衣玉食,這人生啊……周六晚,淩沐請李君幾個吃飯,佟初寒有事缺席,正合他意。席間,他旁敲側擊的問了幾人的近況,詳細到早餐都吃了什麽。李君對他最無防範,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佟初寒的女友也就順口而出了。原以為是虛擬的事真成了事實,淩沐半晌無言,追根問底下,又得知在大學上學的女孩兒何樂樂跟佟初寒已認識七八年了,初、高中都是同學,兩人幾乎每次都是一起回家,去年過年時,何樂樂去佟家拜年,佟家老太太一見著她就樂開花了,當自己女兒般拉著話家常;何樂樂是個風趣幽默的女孩兒,三言兩語不僅把佟老太太逗得心花怒放,也讓佟家其他人對她印象極佳,風神俊秀的老三跟俏麗的她站在一塊兒,那真真是珠聯璧合佳偶天成,心下也都當何樂樂是自己人了。“樂樂很活潑可愛,人也漂亮,她跟我們班裏的人混的老熟,誰都喜歡她。”雲君笑眯眯道。“那……佟初寒怎麽現在才跟她談起戀愛?以前不喜歡麽?”“不是。他們倆以前就感情很好,現在好象更好了。老三當然喜歡她,認識他這麽久,也就見他對樂樂一個人好過。”折人姻緣要折壽的。淩沐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角幸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雖不是什麽善人,但也絕對不是低賤之人。白瑾的感情,看造化了,成就成,不成也隻怪他命中無。隔天晚上在酒館再見白瑾時,他鄭而重之的說了句話:別再想著怎麽逼迫他,那人是佟初寒,不容易妥協的。咱們是大俗人,做不到喜歡他就祝他幸福,但至少也不該以喜歡的名義去傷害,要知道,喜歡是把雙刃刀,傷人也傷己的。白瑾沉默地望窗外,麵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第124章 番外 初寒——老三和白瑾 9半個月的荒郊野嶺野外實習歸來,李君等人如同離家十幾年的遊子,見什麽都激動,林蔭道上那些三五成群穿著短裙的窈窕女同學多麽俏麗可愛;球場上露胳膊露腿的男同學多麽高大帥氣;實驗大樓前的花圃百花爭豔,多麽絢爛。鄉巴佬似的在校內逛了一圈,幾人決定犒勞自己,出去吃館子。在學院路走了一遭,很是中意一家名為“滄浪園”的中餐館,可一看那門臉裝修就知道一頓下來所費不貲,幾個兜裏的錢加起來也就兩百多,估計隻夠上幾個蔬菜。雲君望館興歎,胃口被它吊著,不舍離開,幽幽商量:“偉人說,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這餐飯叫人請吧。”“同學所言及是,吾等亦有同感。”羅君拍掌。李君深以為然,湊頭商量一翻,打電話給白瑾,咳兩聲,也不九曲十八彎的弄迂回曲折,直言叫他請吃飯。半小時後,擺財主和淩沐駕著香車寶馬施然而至,兩人都穿著名牌休閑西服,十足貴公子相,襯得李君一夥人更是灰頭土臉不堪入目——回來還沒洗澡換衣呢!白瑾抬眼望了望店招牌,笑道:“這地方的菜不錯,我常跟朋友過來吃。”李君幾人嘿笑,隨從般灰溜溜的跟在兩人身後,上三樓雅座,翻開桌上菜單,目瞪口呆的盯著菜名後那一排阿拉伯數字,訕訕不已。原以為四個人飽吃一頓估計得花四五百,現在這麽一算,得,上千了。這叫人怎麽吃的心安理得呢?吃人嘴軟啊!幾人心理掙紮了兩秒,咽下口水,爭先恐後的報上菜名,哪個貴的點哪個。有道是,不吃白不吃,送上門得更是得甩開膀子吃!白瑾悠閑自在的點了根煙,看著他們喳喳討論菜式,目光落在垂頭翻菜單的佟初寒身上,心理如海潮般輕淺起伏。雖然淩沐那番話讓他不再醞釀那些黑暗心思,但也做不到從此跟他一刀兩段,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愛上的人,他戀戀不舍。算起來,他們已經有近兩個月沒見麵了,自己的生活跟以往沒什麽兩樣,倒是佟初寒非常忙,這下半學期的實驗教學比較多,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實驗室裏,偶爾晚上會打個電話說幾句沒營養的話。幾盤開胃菜先上桌,誰也沒動筷,都剝著花生米吃。佟初寒起身去洗手間,回來時,李君揚揚他的電話道:“樂樂打來的,說要找你一起吃飯呢,我叫他過這兒來了。”“不要緊吧?”佟初寒問財主。“當然不。”淩沐笑道,“早就想見見了。”師大離這兒不遠,何樂樂沒多久就到了,笑盈盈打了個招呼,坐在佟初寒身邊,摘下他的棒球帽,仔細打量了一番,嗬嗬嗬笑了起來:“老三,出去一次你就多帶一點野人味回來,看你這頭發亂七八糟跟幹草似的,多久沒打理了?”“何同誌,你是置身其外不知其中艱苦啊!”雲君語重心長,滿目滄桑。素麵朝天,身形纖瘦細挑,身著簡潔的棉衫布褲便鞋,長發束尾,幹淨清爽。白瑾不動聲色的打量並評價何樂樂,聞言笑問:“去哪兒實習了?”“炎山最旮旯的地區,除了幾個小村莊外,全是連綿不斷的嶙峋山脈,望哪兒都是一片蒼涼。我們小組七個人被分在小洞隊,全隊十二戶人家,我們借住在其中一戶李姓人家的院子裏——別問為什麽是院子,因為那家人就兩間土屋,沒空房給我們住,本來是想另外借一兩戶住的,但想來都是院子,不如湊一窩,晚上至少不會無聊到數蚊子……”噝!李君突然抽氣,蒙搓被曬成古銅色的手臂。“你別說蚊子,一說我這心裏就發毛。娘的,長這麽大頭一次碰到那麽肥的蚊子,叮在手上老子差點不敢打它!知道什麽叫雪花飛濺麽?去小洞隊住一晚你們就知道了。啪一聲打下去,誒我的親娘喂,那花斑蚊圓滾滾的肚子嗶啵一聲就爆炸了,全是血,我們七個估計都讓它給吸過了。”何樂樂幸災樂禍的笑:“歃血為盟,從此以後是兄弟,永不分離。”“我o型血,被咬得最多。”雲君很痛苦,那些個夜裏,他一直擔任舍身救友的艱巨任務。“頭天晚上睡覺時,李大叔給我們燒了防蚊草,那晚上睡得挺踏實的。第二天晚上再燒,上半夜還行,到了下半夜就輾轉反側了,那嗡嗡嗡的聲音總在耳邊繞,不是這裏癢就是那裏癢,半睡半醒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大家都蔫巴巴的。”“有那麽嚴重?”嬌生慣養得淩沐無法理解,他即便是出門旅遊,也是挑有名的景點,從未沒受過自然的苦。“我手上臉上也被咬得不少。”佟初寒伸手摸了摸臉形邊幾個未消的小皰。“那些蚊子非同尋常,咬完後,傷處會腫上一天半天,我們帶的花露水根本不管用,擦了之後隻有火辣辣的痛,李大叔傳授了個土方,把樹葉搗爛成汁敷在腫處,越苦越臭越有效。第三天晚上睡覺時,我們把山上采的各種各樣的樹葉用陶罐子搗爛,連汁帶渣滿滿兩罐,每個人都往臉上手上塗上薄薄一層,效果還挺好的,沒那麽癢了,而且蚊子似乎也找不到地方下口……”雲君突然哈哈大笑,筷上夾得肉也掉回盤裏。何樂樂忍俊不禁:“做天然麵膜啊。”“美得你。”佟初寒睨她,“隔天一早醒來,一看綠油油的七張臉,都分不清誰是誰了,而且因為天氣太熱,那葉渣結在臉上很硬,清水一下很難洗掉,我們七點半必須準時出發,也沒時間去仔細洗,大家都頂著一張叫花臉幹活,等出了汗了,那綠渣又自己軟化,掉在衣服上,回頭怎麽洗也洗不掉。還好我們穿的是粗厚的工作服,那上麵日積月累的已經占了不少難處的物質,看上去不幹不淨,挺有勞模相。”“可惜了這張俊臉了。”何樂樂拍拍他肩膀,笑歎:“你們啊,說白了就是高學曆的農民工。”“可不是麽。”雲君戲謔接口,“現在隻是實習就這樣了,以後真正工作了,服從上級安排,叫你上山就上山,叫你下海就下海,去到火山口遇上火山噴發,你也得老老實實先完成任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誰叫你投身的是為人類服務的專業呢。”“資源環境的開發與利用是國家未來經濟的增長點,而最早的勘測工作卻離不了地質工作者的辛苦奔波。輝煌的背後少不了無聲付出的汗水與艱辛。人這一世,有個追求也不枉活。”白瑾語氣淡然道。“是啊,每個行業都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像自然界中的食物鏈般不可或缺。”李君附和,“幹一行愛一行,第一次野外實習時我就有心理準備了。都市的繁華以後恐怕是少有機會去享受,隻能當個背包客,翻山越嶺任我行。”淩沐笑:“聽起來也挺讓人心動的。說說這次出行的奇遇吧。”“老三說。”李君趕緊推托,捧起碗扒了口飯,含糊道:“我先吃點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