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庸醫!他腹誹著把冰磚放回去,抬眼望見穿衣鏡中的自己陰沉的臉色,心裏瞬時囂狂了起來,周身散出一股淩厲的氣息,但片刻後又收斂殆盡。掐了把微腫的臉頰,疼的!他氣苦不已,頹然倒在沙發上,望著朦朧的窗外發呆。過了一會兒,他拿起電話開始撥打,耐心的等著那頭接起,沙啞著說:“寶貝,我牙疼,睡不著。”“……”一段靜音過去,蕭香才忍著笑懶散道:“看醫生了麽?長智齒了?”“嗯。”沈破浪鬱悶,飛快道:“我過去接你,你再睡一下,到了我再打電話叫你起來。”不由分說掛了電話,他套上衫褲躡手躡腳的下樓,取了車飛快的往太學路飆去,近半小時後到香苑大門口,他打了個電話上去,等了沒幾分鍾人就出來了,輕快的朝他走來,一身單薄衣衫隨夜風飄動,麵容恬靜潔白,如籬笆上開出的白色小花。“好像很嚴重。”蕭香仰起頭仔細瞧,伸指輕輕碰他臉頰,“什麽時候可以拔?”“過幾天吧,長出來些再拔。”他開車門,“上車吧。”回到家,兩人做賊般摸回房裏。蕭香潔癖的又去洗澡,沈破浪放了張唱片,從冰箱裏拿了兩灌啤酒和冰塊坐到沙發上,含了一大口冰啤,又拈起冰塊在臉上滑動,雙管齊下,舒服了不少。“吃消炎藥吧。”蕭香出來,蹲在他麵前說,“這麽敷著解決不了問題。”沈破浪挑眉,換了個冰塊,開了另一灌酒推給他。“小心喝出大肚子。”他挑剔道。沈破浪吊兒郎當的歪嘴笑,在沙發上躺平,撩起衣擺:“米開朗琪羅雖鬼斧神工雕出了大衛,但那是人工計算出來的尺寸,而我這是純自然塑造的,不摻假,快摸摸,全是你的了。”橫陳在眼前的,不是像健美先生似的糾結壯實的肌肉,二十靜實平滑的肌理,看著極有質感,抱著也很舒服……蕭香閃了眼,差點臉紅,快速把他衣衫拉下。沈破浪也不再戲弄他,挪了半邊位子讓他躺下,貼上去親了一下才說:“花四打電話告訴我,說你阿姨他們也一起出島了,明天會去香苑找你。”“我知道了。”蕭香曲起腿擱在他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闔上眼弱聲道:“末末昨天跟我說了。我還把那些事都告訴我媽媽和夏叔叔了,沒關係的。”“什麽事?幫我正名了?”他戲謔問。“唔。”蕭香悶應一聲,不習慣熬夜的腦細胞此時已經全線罷工,不肯運作。總算是熬出頭了。沈破浪自我解嘲的想。腮幫子似乎也為這訊息而減了些脹疼。第55章上午十點多時,蕭香正陪沈破浪到醫院打消炎針,又重開了些止痛噴劑,下樓時接到花四的電話,隨即趕回香苑。一進門便見十一和三七在屋子裏打量牆上的裝飾品,而花老爺子、韓姨、花四等人則與夏行若夫妻在客廳沙發上嚴襟危坐,都沉默著。兩人禮貌的出了個聲,十一聞言大叫著衝過來,興奮的繞著蕭香轉了幾圈,臉在他頸窩處磨蹭:“蕭香蕭香,你去哪兒了,我來了也沒見你,問他們他們也不說。”“有你那麽問人的麽!”夏時怒起,站起來指著十一控訴:“你是誰啊你!一來就滿屋子翻找我哥哥,都跟你說了幾百遍他不在家了,你是驢啊都聽不進耳的!這是你家麽每個房間都得讓你找遍,連樓頂的工具房也沒放過!你是野人啊聽不懂人話!還罵我,你有什麽立場在這兒叫囂……”夏行若撫額無奈,兒子跟花家小少爺不對盤,一撞麵就火花四濺。“你再說,今晚我就叫花雷咬你!”十一威脅。“十一!”蕭香和花老爺子同時喝,兩兩對視片刻,蕭香把十一帶過去並韓姨坐下,隨即又把臭著一張臉的夏時拉到室外陽台,低斥道:“昨天跟你說的你都記哪兒了?他還是個孩子,你跟他計較什麽?”“他是孩子就能欺負我啊!”夏時抱屈,“你不公平!”蕭香冷睨他一眼,轉身進屋。夏時愣了愣,急跑追上去,扯住他衣袖,難過的低叫:“為什麽每次一有別人出現,你總會把我放在最後一個位置?我努力了那麽久,你怎麽總是無動於衷啊!你就不能多喜歡我一些麽?”蕭香心裏有些難受,當初是因為上一輩的恩怨而無法真心的接納他,後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發現他很乖巧很聽話,總是用期待歡喜的眼神看他,沒事總麽……他都知道,也真喜歡這個弟弟的。“你都想些什麽呢?”他轉過身,輕拍他尚顯稚嫩的傷心的臉蛋,解釋道:“十一已經十幾年沒出過島了,他不知道這島外的人都是以什麽方式生活和相處的,再加上他性子野,常人的禮義廉恥對他沒用,那些你所謂的‘欺負’在他看來是稀鬆平常的,所以你不能跟他計較,不然傷腦筋的隻有你而已,明白麽?他其實是個特別單純的孩子。”“那要是他打人怎麽辦?”夏時聽他這到一說,心裏舒服了,昨晚他還覺得他們倆越來越像親兄弟了呢。“要真打了,你也可以打他。”蕭香笑言,快步回到客廳,在沈破浪身邊坐下。夏時跟後也擠了過去,挑釁的瞥了十一一眼,說:“哥,盡早我爸去李記買了些糕餅,你們要不要吃?”“好啊。”沈破浪接口,“都拿過來吧。”夏時起身離開,十一立即占位,巴著蕭香不放。花老爺子歎氣,他一張老臉都給十一丟光了,出門前約定的條件他忘得一幹二淨,見了人不懂得叫也就算了,還嗆聲,故態複萌像在島上一樣,韓清淋那冷淡挑剔的眼神讓他這個長輩汗顏,活了大半輩子了,頭一次在小輩麵前拘束,坐下來後也不知該如何開個頭,幸好沈家小子機靈,跟夏行若隨口搭幾句便讓凝滯的氣氛給緩和了不少。夏時捧了食盒過來,放上桌擺好,隨後坐到母親身邊。夏行若煮好茶,一一奉上,又從桌下拿出一個方形錦盒,打開,推到花老爺子麵前,笑道:“聽說花爺喜歡收集各類文房四寶,這隻銅錯金蟠龍鎮紙是我在一個朋友處看到的,雖然不太了解它的背景及價值,但單從工藝上覺得它形狀成猛,維妙維肖,便厚顏要來,您要不是嫌棄,請收下吧。”“那我可不客氣了。”花老爺子微笑接過。他一看那精雕細琢的龍體就知道這東西找來不易,更為夏行若不動聲色的圓滑手腕讚賞有加,雖然不知道他是何時知道韓家與花家的關係並從何處打聽到他的喜歡的,但不可否認,這投他所好拋出的橄欖枝很合他意。不知這夏行若倒是什麽來頭?他暗自揣摩。“清幽,”夏行若溫和的喚局促不安的韓清幽,“正式認識一下吧,我是你姐夫,夏行若。以前曾聽清淋說你是個才女,小小年紀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一直羨慕你。”韓清幽驀然落淚,緊咬著嘴唇不讓哭聲泄出。二十多年後再回故園,才發現自己如此愛戀這片土地,當初怎麽會那麽絕決的狠心離開呢?還有姐姐,當年是她先對不起她,又有什麽立場說不原諒她?如今看她夫賢子孝,她是真為她高興的,即使對比起來,自己孤伶且可憐。沈破浪附耳跟蕭香說了句,他起身坐到韓清幽身邊,抽了紙巾給她:“小姨,你別哭了,我帶你四處看看吧,這裏裝修了幾次,跟你記憶中的可能不太一樣了。”韓清幽又被他那聲“小姨”給逼得淚如雨下,好不容易平緩過來,歉然笑了笑,隨他上樓。十一也興衝衝拉了三七跟上去。客廳裏瞬間又靜了下來,花老爺子假意觀察室內,視線落到安閑的沈破浪身上,隨口挑話問:“破浪,前些天你爺爺不是說要去慧能寺住幾天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沒,還沒回呢。”沈破浪應道,“寺裏有個法會,他和蘭伯要觀禮,所以我跟蕭香先回家的。過兩天我再去接他。”“……”花老爺子鬱結,本來想挑個輕鬆無關的話題開頭,誰知現在心情更加沉重了!這些日子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他一時沒想到這小子出島後還會跟蕭香糾纏不清。真是,存心要氣他!“花伯伯,您這次來,是為了蕭香麽?”素來寡言少語的韓清淋一開口就是直奔主題,“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你們要來的,雖然您是長輩,但我還是想先表個態,蕭香是韓家的孩子,您可以認他,但不能幹涉他的生活。其實我母親當初說那番話也有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