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破浪警告的掃了他一眼,拉著蕭香到餐廳,重新熱了些粥和小菜,安靜的進食。客廳裏的沈乘風翻了會兒雜誌,丟開,盤起腿開始打坐,一旁的沈揚帆睇她一副元神出竅的模樣,暗暗好笑,傾身親密的摟上她的纖腰,語帶提醒的低聲道:“妹子,你剛才的下馬威太過了,把咱們木頭娃娃嚇得花容失色,你於心何忍啊。”“誰叫我倒黴,黑臉隻輪我來唱。”沈乘風微掀眼簾,斜乜他,唇邊忽現一抹笑意。“……”沈揚帆揚眉,裝弱智。不多時,食畢的兩人移座客廳,沈破浪問:“爺爺在哪兒?他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出發?”“不急,還早呢。”沈乘風拍拍身邊位置,笑盈盈的招手叫:“木頭,快過來跟姐姐坐。”“過去了還有命麽?一大早的魔性就這麽強,方圓百裏內的妖孽恐怕都已慘遭你毒殺。”沈破浪淡嘲,附耳對蕭香竊竊私語一句又如常道:“要不要上樓?可能兩個小時後才出發。”“不上。”蕭香低聲答。躲得一時他也不會安心,不如直接麵對。山不來就我,那隻好我去就山了。沈乘風微微一笑,紆尊降貴的挪到蕭香身邊,可以忽略他僵硬防備的神情,伸臂摟住他的腰,湊近他頸窩嗅了嗅,又抬起頭漫不經心的巡視他的身體,纖指在他頸間滑動,一會兒像愛撫,一會兒又像隨時能捏斷它,悠悠然道:“男人生成你這樣,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你說你這麽個天香美人要是天天在我眼皮底下晃,我怎麽受得了?”蕭香聽得寒毛直豎,動也不敢動,似蒙了層水汽的黑眼珠子頻頻轉動。沈揚帆瞧著覺得可憐又不忍心,忙把人拉開,好心建議:“乘風,現在太陽好,你想不想出去逛逛?我陪你。”“順便帶拉多出去遛一圈吧,那家夥估計悶壞了。”沈破浪丟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也是,好像沒什麽狗糧了,幹脆呆會兒去超市轉一圈。”沈揚帆拉起不甘不願的妹妹往門口去,踏出門檻兒時又回頭喊了句:“老三,要是呆會兒有人給拉多保媒怎麽辦?”“拒絕雜交!”沈破浪毫不留情的斷了愛犬的子孫路。沈揚帆大笑離去。“拉多是?”蕭香遲疑問。以前他為了給他找伴解悶,曾特地從朋友羅意那兒給他弄了條拉布拉多犬來養,沒取名,自己的毛色是純黑的,油光發亮,很健壯。“嗯,就是那家夥。”沈破浪點頭笑,“它現在的體型比當初大多了,很漂亮,一出門就會吸引眾多同類尾隨,一步注意就被其它母狗勾引,不過它眼光奇高,到目前為止都沒看上誰過。前些日子羅意還跟我說要給它找個合適的配偶,它年紀不算小了,該傳宗接代了。”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詭異呢?蕭香想著,挪到他身邊,從書報架上抽了本雜誌,攤在膝上走馬觀花翻了兩頁,就不自覺盯著頁麵某處發起呆來。沈破浪側眼睇他無比凝重的神色,伸手向他頸後,拉近重重的啾了一下嘴唇。蕭香猛地側頭彈開,清澈的眸子轉向他,有些訝異於他時不時的狂放舉止,但轉念想到以前他似乎也經常這樣,便也釋然了,覷了眼腕表,問:“咱們去能仁寺要住多久?”“大概二天就回來了。等回來後我再陪你回家好麽?”“好。”兩人安靜的翻著報刊,久久會搭一兩句話,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回房收拾些換洗衣物,下樓時見蘭伯和老人已經坐著等候了。沈破浪交待一聲便去車庫拿車,把行李裝上後箱,叫三人上車。行了近兩個小時,到西涼山腳的小商店時停了一會兒,蕭香下車買了幾瓶水,又繼續繞山腳而行。山路雖蜿蜒但很平整,路上車子極少,隻有少量行人散漫行走,一路上隻見兩旁茂灌叢叢,木石森麗,蔭蔭婆娑起舞,偶有一兩處峭壁絕立,壁上藤蔓爬垂,擁巒夾翠,倏地傳出幾聲參差不齊的蟲鳥清鳴,清幽悅耳。後座上的兩老輕聲交談著,內容包羅萬象,從花架的玄月島講到“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蕭香靜默的聽了一會兒,居然睡著了。沈破浪放緩車速,又行了約二十分鍾,在青山密林中的一處清磚農舍的庭院裏停下。兩老率先下車,熟稔的與屋主寒暄了幾句,又跟沈破浪交待了一番,隨即先行上慧仁寺。沈破浪把車窗搖起,閉眼養了會神,見蕭香猶睡得沉,猶豫了片刻還是輕搖醒了他,下車拿了行李,轉出庭院,往左走十來米,踏上參差不齊的青石板台階。濃厚的苔蘚蜂擁從板縫中擠出,階邊鮮草因潤,樹木鬱鬱蔥蔥,薿薿枝葉在頭頂連成拱形,徹底阻隔了驕陽的囂張,滿目綠意,遠遠又悠聞禪經吟誦,周身檀香繚繞,清幽恬適,寧靜致遠。拾級至頂,眼前便是幾所清磚灰瓦的建築群,四角飛簷的古樸斑駁的大門門楣上雕著三個柳體大字:慧仁寺。兩人於門邊恭迎的師傅請了安,進入寺內。寺大院是由五座清整佛堂圍繞而成,正中央聳立著一株枝幹虯曲遮天蔽日的粗壯大榕樹,蔭蔭下幾張石桌凳靜立;院角兩三處石砌圃園中,幾株翠竹傲睨,圃腳邊鑿有一道淺溝,溝中鋪滿清一色灰岩石,幾尾小魚歡遊其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香客歲少,但難得清靜。”沈破浪環顧四周,漫道:“寺裏的主持是爺爺的友人,他時常到這兒來跟他下下棋聽聽經什麽的,這兒空氣好,對老人家身體有益。”“確實。”蕭香點頭,又好奇問:“怎不見師傅們?”“三點多,應該是在上晚課吧。不過,這裏的師傅本來就沒幾個,香火不旺,寺裏的一切開銷今本都是靠某些有緣人資助的。”蕭香點頭,想那有緣人該不會就是沈家老爺子吧。“走吧,先把行李拿給爺爺。”沈破浪帶他從院左側拐入佛堂後的廂房,熟門熟路的找到兩老的居室,放置好行李便提了自己的包出來,入住隔壁房間。第39章蕭香在不足十平米的陋室內轉了一圈,除了一硬木床一木枕一木桌兩木凳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再沒其他值錢物。沈破浪從包裏拿出一個小軟枕,放在木枕旁,有些幸災樂禍道:“條件有限,隻能將就了。你要不要先睡一覺?晚飯時間還早著呢。”“這麽熱我怎麽睡?連個小風扇都沒有,晚上還能邊扇扇子邊睡麽?”蕭香氣餒。“等會兒小師傅會拿風扇過來的。”“那上哪兒洗澡?”“有澡房。你以為和尚不是人呢?連解決基本需要的設備都沒有?”沈破浪好笑,拆了條新毛巾,和著麵皂一起放進瓷盆裏,“走,帶你去見識一下。”出了廂房後左兩轉右一拐,進一間火柴盒型的灰磚房裏,連著大門的這麵短牆有一個長條型水槽,槽上七八個老式水籠頭靜待而立;左右進深麵是隔斷浴室,門是以一副人高的竹簾作遮擋,掀簾入內,正麵牆齊腰處隻有一個籠頭,左麵齊耳處並列木頭掛勾……總體兩個字來形容:陋、潔。沈破浪接了半盆水,蕭香剛伸手進去,不禁訝異,這水涼得像是從冰櫃裏鎮過一般,用麵皂在毛巾上搓了泡沫,洗淨臉,擦幹水後伸手摸摸,那臉皮微涼,但卻幹淨軟柔得不可思議。“這是什麽水?”“泉水。附近有一處噴湧的泉眼,師傅們把泉水引進來用。”沈破浪雙手捧起他的臉,湊近細細看那毫無瑕疵的白玉肌膚,拇指摩挲他的下嘴唇,把原來淡粉的色澤揉成飽滿的緋紅,鮮嫩如花蕊。蕭香一看他眼光變得深邃赤裸,心裏一緊,立即偏過頭,手往門外一指,理直氣壯道:“佛門淨地,六根清淨,四大皆空。”沈破浪嗤笑,一臉痞相道:“有兩處是沒法清淨的。”蕭香驀然瞪大眼,如被雷劈了的愕然,麵無表情的調頭出門,轉過一道廊後又停下,等身後人跟上來,極力忽視他臉上欲隱還現的惡劣嘲笑,尾隨他身後回到廂房,脫了鞋爬上床,暗暗數著一二三催眠自己,可還是覺得兩束視線灼得自己背後幾乎要燒起來,終於忍無可忍的彈坐起來,怒喝:“你笑夠了沒有!出去!”“不……”沈破浪彎腰大笑,如病入膏肓似的吊著一口氣挪到床沿,猝然倒在他身上,胸膛震動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