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龍笑了,一邊笑一握住小鹿的胳膊,把他扳過來麵對了自己。用手指抬起小鹿的下巴,他仔細的看了又看,看過之後,他低聲說道:“活了二十多年,我終於做成了一件大事。”小鹿問道:“什麽大事?”何若龍微笑著答道:“你,你就是我的大事。”小鹿饒有興味的追問道:“除了我,還有別的大事嗎?”何若龍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羞赧。垂下眼簾對著地麵一笑,他隨即抬頭對著小鹿豎起兩根手指:“一共兩件。一件是你,另一件,是當省主席!”小鹿聽到這裏,抬眼望著他抿嘴笑了,笑過之後說道:”好,我們兩個好好幹。”話說到這裏,他輕輕巧巧的避開了“傳宗接代”四個字。這四個字和他是絕緣的了,可憑著何若龍的條件,妻妾成群兒女滿堂卻是沒有問題的;如果將來他真當上了省主席,就更沒有問題了。所以小鹿不敢往長遠裏想,想也隻想光明燦爛的一方麵。難得能遇上這麽好的一個人,過上這麽好的日子,他每分每秒都恨不得咂摸著滋味過。這個時候,何若龍抬手捧住了他光滑精致的臉,像捧著一朵嬌嫩的花。低下頭吻住了他的嘴唇,何若龍熟練的引逗出了他的舌尖。昨夜他們已經借著酒勁鬧了小半夜,但是現在何若龍還有餘力。拉起小鹿一隻手,他把那隻手捂到了自己的下腹部——他知道小鹿喜歡這東西,隻是不知道對方現在有沒有好興致。如果有的話,他會立刻解開褲子,把自己這根家夥填進小鹿的手中。小鹿有一雙“聰明”的好手,仿佛已經和他的命根子心意相通,雙手齊上的時候,真能把他整個人都揉搓化了。“要不要?”他把嘴唇湊到小鹿耳邊輕聲的笑問:“要不要?”隔著一層軍褲,小鹿緩緩合攏了手指。他想自己沒法子不毀約,何若龍的誘惑,他無法抵抗。若是為這誘惑付了代價,那他也心甘情願。何若龍在東河子穩穩當當的住了下來,與此同時,程世騰也回了張家口。程廷禮在張家口自然也是有家的,宅子雖然比不得天津租界內的摩登洋房,但也是寬寬敞敞的大院落,裏麵建了兩座中西合璧式的三層小樓,供他和兒子偶爾居住。兒子的行蹤,他不是很幹涉,甚至根本不感興趣,他對兒子的要求隻有兩點:第一是要活著,要給程家接續香火;第二是玩歸玩,不要耽誤了正經大事。他對兒子不上心,可兒子在外頭走投無路了,卻是隻能回來找他這個爸爸。疾風一般的刮進程廷禮的書房,程世騰開門見山,直接便道:“爸爸,小鹿完了。”程廷禮坐在寫字台後的大沙發椅上,兩隻腳抬起來架上寫字台,腳上的皮鞋沒係鞋帶,鞋麵鋥亮,鞋底也是嶄新潔淨。手裏拿著一本小冊子,他莫名其妙的抬起頭:“什麽完了?”程世騰走到寫字台前,俯身將雙手按在了台麵上。台麵鋪了亮晶晶的大玻璃板,他低下頭,看自己的倒影:“我去了小鹿那裏。”程廷禮不置可否的一皺眉頭,看兒子又成了情敵,而且因為自己身份尊貴,不便亂走,所以兒子還是個行動靈活的情敵:“然後呢?”程世騰垂著頭,對著自己說話:“我看見了何若龍。”隨即他抬起頭望向父親,從牙關中擠出了餘下的話:“在小鹿的床上。”程廷禮對著程世騰看了片刻,末了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嗯,然後呢?”程世騰像看救命星一樣看著他:“然後我去質問小鹿,小鹿什麽都承認了。他說他要和姓何的好,還要和咱家一刀兩斷。”程廷禮伸長手臂,把小冊子放到寫字台邊的一摞文件上:“嗯,然後呢?”程世騰直起了身,嗓子有點啞:“爸爸,您不管嗎?小鹿畢竟是咱家的人,他可以不回家,可以不搭理我,但是我不能讓他和個土匪混在一起啊!”程廷禮看著自己的皮鞋:“睡過了嗎?”程世騰一愣:“啊?”程廷禮晃了晃右腳:“小鹿,和何若龍,睡過了嗎?”程世騰萬沒想到他父親會先想到這裏,一時間幾乎有些後悔,懷疑自己找錯了求援對象:“爸爸,您——”話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為現在不是他挑剔老子的時候。向後退了一步,他很艱難的答道:“應該是……沒有。”程廷禮漫不經心的反問:“不是都上一張床了嗎?沒睡過?”程世騰冷著臉,忽然要連父親也一起嫌惡了:“沒睡過!”他粗聲粗氣的回答:“小鹿的事兒,我心裏有數!我說沒睡過,那就是沒睡過!”程廷禮不再追問。抬手向外揮了揮,他放下了雙腿:“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程世騰沒看出他老子的態度,還要囉嗦:“爸爸——”程廷禮仿佛是有些不耐煩了,一言不發的又揮了揮手。程世騰見狀,隻得向後轉了身——他不是他老子的對手,和他老子大鬧過幾次,全是以失敗告終。程世騰前腳剛一走,程廷禮後腳就站起來了。拖著兩腳的鞋帶,他慢慢的繞過了寫字台,一張略顯鬆弛的白臉漸漸的沉下來,最終沉出一臉滄桑的怒意與殺氣。單手插進褲兜裏,他一步一步踱到了寫字台旁,忽然伸手將高高一摞文件橫掃到了地上,地麵沒鋪地毯,文件落到地板上,摔出劈裏啪啦的一陣亂響。而程廷禮意猶未盡,又把文件旁的文房四寶也掃了下去。隨即直起腰,他一腳踹向了寫字台,踹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雷!“這小兔崽子!”他憤怒的想:“這小兔崽子!” 第八十九章小鹿回了兵工廠,讓工廠和作坊的工人們忙成了連軸轉。當然不是白忙,他用現大洋給他們打足了氣,讓他們在累到極點的時候,可以看著銀元振振精神。有技術的工人們是受了累,受了累的同時,也有福享。小鹿為了留住他們的人和心,幾乎是在山溝裏為他們開了個簡易的小俱樂部,俱樂部裏有煙有酒,甚至偶爾也有鴉片和女人。不為別的,就為了哄他們使出渾身解數,把機關槍的產量提高到每月三百支。程世騰這一趟回去,對著程廷禮嚼舌頭是必然的。他擔心程廷禮會立刻動手“處治”自己,所以急需大量的軍火和軍餉。自己有了力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管能抵擋到哪一天,總比坐以待斃強。他沒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認真備戰,敵人竟然會是幹爹。這讓小鹿時常不願意細思量,因為他沒爹沒娘,隻有一個幹爹是親長輩。對待程廷禮,他始終是留著感情。然而,程廷禮並沒有立刻對他進行“處治”,因為日本軍隊從熱河打進了察哈爾,程廷禮忙著抵禦外敵,一時間顧不上處理家事了。顧不上歸顧不上,忙裏偷閑的,程廷禮讓人給小鹿發去了一封電報,電報內容簡單明白,直接就是讓他回天津。有些話不必擺在明麵上說,尤其是雙方心知肚明的話,三言兩語便可點透。小鹿在看過電報正文之後,心中清清楚楚,知道這是幹爹對自己的最後通牒,自己若是乖乖回去了,風浪消於無形,天下依舊太平;可自己若是不回去,就有幹戈要大動了。小鹿不怕大動幹戈,單隻是感覺自己對不起幹爹,他養了自己一場,結果養出了個刀兵相見的仇人。在接到電報的當晚,小鹿將電報放在油燈上,手腕一晃,把它燎成了一團火。然後他上床躺好,心裏盤算著明天回縣城裏去——連著好幾天沒和何若龍見麵了,兩人像個受管製的半大孩子一般,每次分開之前都要約好下次見麵的時間,而且說好了,是不見不散。小鹿閉了眼睛想睡,可是耳邊總有隻蚊子騷擾,嗡嗡的飛個不休。小鹿睜了眼睛,摸著黑東一拍西一拍,拍到最後不耐煩了,仰麵朝天的大喊一聲:“小張!蚊香!”隔壁房屋裏便是睡著張春生,張春生睡覺很輕,以著小鹿的粗喉嚨,震醒他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隔著牆壁隱隱答應了一聲,不出一兩分鍾的工夫,外間房門一開,張春生一手端著蠟燭,一手端著蚊香盤子,披著上衣走進來了。把蠟燭固定在了外間桌子上,他借著微弱的光亮往裏間走。天氣熱,小鹿沒有蓋被,但是為了防蚊子,所以保留了他那一身白衣。直挺挺的仰臥在床上,他規規矩矩的伸展了雙腿雙臂,是個祭品的姿態。張春生看了他一眼,然後彎腰把蚊香盤子放到了桌腳旁邊。這蚊香是縣城出品,煙氣有些刺鼻,既熏蚊子也熏人。他怕團座會和蚊子一起挨熏,所以極力的想把它往遠放。他曾經見過小鹿的履曆,知道團座不過是二十剛出頭的年紀,其實還小。對待這樣一位小團長,他簡直會生出憐愛和維護的心。小團長本來有著一身清冷的正氣,純潔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他萬沒想到把小團長從神壇上拉下來的人,會是個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