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不等小鹿回答,他放下毛巾,把小鹿的雙腳摟進了懷裏。小鹿向後一收腿,可何若龍的雙臂用了力氣,不肯放他。大頑童鬧著玩似的,他笑著抬眼去看小鹿。小鹿多少年沒這麽和人廝鬧過了,尤其對方還是何若龍,是個讓他認為“與眾不同”的人。隔著薄薄一層襯衫,他的腳掌腳趾緊貼了何若龍的胸膛,那是很平坦很寬厚的一麵胸膛,溫暖而又富有彈性。電流順著小鹿的赤腳往上走,讓他整個人都要微微的哆嗦。然而這時再讓他躲閃,他卻也不肯了。何若龍用一條手臂把他的雙腳勒到胸前,另一隻手騰出來,輕輕的摸了摸小鹿的腳背。和小鹿一樣,他心裏也有一點慌——萬沒想到有一天,他會這麽暖寶貝似的用胸膛給人暖腳,尤其那腳還是個男人的腳。沒頭沒腦的,他忽然問了一句:“鹿營長,你真是男的吧?”小鹿聽聞此言,心中登時一冷:“你看我像女人?”何若龍立刻搖了頭:“不是不是,你總是怕人瞧,我就——”他勉強笑了一下:“以為你是花木蘭呢!”小鹿已經暗暗的連著吃了一個多月的荷爾蒙藥片,效果有多少,他自己不是很清楚,但這東西的確是在心理上給了他很大安慰,讓他認為自己內在不足的成分,可以用外在的藥品來補。抬手一粒一粒的解開棉衣紐扣,又慢慢的解開了襯衣紐扣,他一言不發的對著何若龍敞開前襟。何若龍怔了怔,隨即笑道:“你是真夠白的!”小鹿的確是白,而且是白璧無瑕,連斑斑點點都少有。細膩皮膚反射了燭光,粉紅色的乳頭緊縮堅硬。何若龍一眼不眨的看著他,不知怎的,非常想把他那胸口摸上一把。可是不能真去摸,真摸的話就不好了,就容易冒犯人了。何若龍今年二十六歲,雖然當了好些年土匪,但一直是眼高於頂,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瞧哪個姑娘和自己都不般配,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寧可靠著手和想象來瀉火。今天晚上,小鹿忽然把他的想象給具體化了,他想這樣的皮膚就很好,這樣的顏色就很好。這樣的一個人,和自己就能相配了。可這個人偏偏又是個男的。既然是男的,何若龍想,那就當個好兄弟來相處,也不必往天長地久了想,好一天算一天,橫豎單隻是對他好,哪怕沒有回報,自己都是喜悅的。 第六十章(下)何若龍問小鹿想吃點什麽,小鹿想了想,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食欲,於是說想吃粥。何若龍果然給他端來了清粥小菜,他捧著碗喝,也不吃菜,連咀嚼都省略掉。極致他吃飽了,也洗漱過了,何若龍也不叫人進來伺候,直接自己跳上炕去,開始鋪展被褥。小鹿坐在一旁看著,心想:“睡一鋪炕?”這個念頭讓他有些許的不安,但是又不能提出質疑,因為炕這東西不比床,一家人睡一鋪炕的都有,他要是連炕都想獨占,未免就過於霸道了。何若龍蹲在炕上,動作利落的鋪開兩條褥子。他個子大,但是大得勻稱,蹲在那裏是鶴勢螂形。兩條褥子之間隔了能有一尺的距離,露出炕上的草席。然後把兩條棉被也分別展開了,他跪在褥子上,俯身用雙手撐起了上半身。抬頭對著小鹿笑了笑,他略有一點心慌意亂:“咱們先躺下吧,被窩裏暖和。”小鹿一直不大說話,到了此刻,更是把嘴閉了個死緊。脫了棉衣脫棉褲,他穿著白棉布縫製的睡衣睡褲鑽進了被窩。何若龍下炕吹滅了蠟燭,摸著黑坐到自己那一片領地上,窸窸窣窣的也脫了衣服。小鹿扭頭望著他的背影,見他先是脫了個光膀子,又很麻利的脫了個光屁股——褲子都退到膝蓋了,他略一猶豫,又把褲衩向上提了回去。小鹿屏住呼吸,發現何若龍的身體很誘人。大、熱、光滑、結實,氣味與體溫混合了,彌漫在黑暗微涼的空氣中。他累極了,可是他舍不得睡。這一夜的時光實在是太可珍惜了,他輕輕的呼吸,同時半閉著眼睛傾聽何若龍的呼吸。他的身體還冷著,然而靈魂像是浸入了閃爍著氤氳微光的溫泉中,愜意興奮到了微醺的程度。這個時候,何若龍忽然開了口:“你冷不冷?”小鹿微微的清醒了一點:“我?我……不冷。”一隻大手伸進了他的被窩,摸索著抓住了他的手攥了攥。何若龍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你到我被窩裏來,我熱。”小鹿聽了這話,幾乎是嚇了一跳:“不用,我不冷。”何若龍掀開被子起了身,背對著小鹿蹲穩當了,開始拽自己的被褥。兩人中間那一尺的距離被他取消了,兩條褥子接了壌。這回何若龍重新鑽回被窩,對小鹿說道:“你把手和腳伸過來。你手冷得像冰一樣。”小鹿感覺這樣的動作是無傷大雅的,於是試探著真的把手腳伸進了何若龍的被窩。手先伸過去,直接觸碰到了對方的胸腹;隨即腳也跟過去了,正好蹬上了何若龍的小腿。這一碰一蹬可了不得了,小鹿周身的鮮血轟然上湧,燒得他滿臉通紅。咬緊牙關咽了口水,他發現自己其實是很想進那個被窩的。於是小鹿慌了,因為他對旁人的身體素來隻有回避。目光閃爍的望著前方,他現在和何若龍是個麵對麵的姿態。何若龍的呼吸撲在他的鼻端,也讓他一陣一陣的發昏。“你來的時候。”何若龍低聲說話:“我屋裏的那些人,都是原來在山裏的兄弟。我這兒沒女人,女人是他們帶來的,那幫娘們兒一個個瘋瘋癲癲的,在酒席上摟著我的腦袋就親了一口,我沒躲開。”小鹿“嗯”了一聲。何若龍繼續說道:“我怕你誤會,以為我拿了錢就過來吃喝嫖賭了——我沒有。”小鹿在夜色中微微的笑了,笑的時候自己都沒察覺:“我知道。”何若龍依稀看見了他的笑容,如釋重負的也跟著笑了:“沒想到你能親自來看我,真沒想到。偏偏今天下了雪,讓你受大罪了。”小鹿現在想想,感覺那罪受的很是值得,所以誠心誠意的答道:“沒有。”何若龍摸了摸他的手,還是覺得涼,於是大著膽子把他的手握住了送到唇邊,張嘴對它嗬了嗬熱氣。依著何若龍的心思,他是想親一親那雙手,因為小鹿頂著風雪走一整天的山路來看望自己,小鹿太好了,好得讓他無以為報,隻剩了個以身相許,然而老天偏又不成全,不把他們生做一男一女。 第六十一章(上)小鹿不想睡,不舍得睡,可是熬到午夜時分,他還是忍不住睡了過去。睡了不過兩三個小時,他自動的醒了過來。在枕頭上仰起腦袋,他翻著大眼睛向上看,發現窗外天色還是黑的。狂風攪著雪,吹得窗紙呼呼直響,可見天氣一定是酷寒的,然而他身體卻很熱,幾乎熱得快要出汗。手腳一起動了動,他隨即大吃一驚,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滾進了何若龍的被窩裏。何若龍麵對著他側躺了,睡得正沉。他的手臂環抱了對方赤裸的腰,何若龍的胳膊也搭在了他的身上。至於下方的四條腿,更是糾纏了個不可開交。手指暗暗的抬起來張開,再輕輕的轉了方向重新落下,小鹿隔著薄薄的一層褲衩,摸了摸何若龍的屁股。何若龍個子大,相應的,屁股也比他的大,肉也比他的堅實,不軟不顫,讓他想起古希臘的男子雕像,美而雄壯,是可以被人賞鑒的。小鹿做賊心虛,動了一下就不敢再動了,生怕驚動了何若龍。聳動鼻尖吸了吸氣,他雙目炯炯的盯著何若龍的睡相,感覺此時此刻實在美妙無比,每一秒都不應該虛度。何若龍微微張了嘴,半張臉陷進了枕頭裏,五官輪廓太鮮明了,屋中這樣黑暗,小鹿還能看清他的眉目,越是看,越覺得他長得好。看到最後,小鹿開始想要親一親他那微張的、紅潤的嘴唇。但也隻是想想而已。小鹿所受的教育是東西混合式的,小時候他一度把親吻視為禮節之一,是再平常不過的舉動;後來到了日本,又受了東洋文化的影響,這影響因為來得比較近,所以給他的印象也格外深。親吻不再是禮節了,而是見不得人的、非得兩個人在暗中才能進行的勾當。隱秘和狎昵的程度,幾乎類似交媾了。下意識的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小鹿眼巴巴的看著何若龍,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有機會和對方親一次嘴。這種事情,非得情投意合才行,一方不肯,另一方縱是如了願,也像強奸。在心中暗暗的歎了一口氣,小鹿無聲的對自己說:“我好像是愛上他了。”這個念頭甫一生出,先把小鹿自己嚇了一跳。可他想了又想,沒找出能夠反駁自己的理由,於是喜憂參半,忍不住又歎了一聲。小鹿發現自己愛上了何若龍,但是不言不語,單是側臥在對方胸前,睜著眼睛出神。天要亮沒亮的時候,他恍恍惚惚的打了個瞌睡。何若龍忽然仰麵朝天的一翻身,他立刻又醒了。這回屋子裏已經可以影影綽綽的看清家具。他往下掃了一眼,就見棉被中央隱隱的支起了一點。他盯著那一點思索了片刻,末了明白了,這回沒有嫉妒和恨,隻是羨慕。這時,何若龍低低的哼了一聲,隨即整個人打了個激靈,以暴怒的語氣含糊咕噥:“你媽的……”沒罵完,他猛的睜了眼睛。扭頭向旁一看,他和小鹿打了照麵。小鹿看他驟然掙出了一腦袋冷汗,不由得出聲問道:“做噩夢了?”何若龍定定的望著小鹿,直望了片刻,才如夢初醒似的笑了一下:“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