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堯高高興興的道了謝,抱著小狗向外走;陸雪征跟在一旁,以為他是要把狗送回家裏,哪知他在距離何公館不遠處停了腳步,轉而走向旁邊一處住宅。陸雪征見他輕車熟路的上了石階,隻好莫名其妙的跟上,結果一路走到門前,他就見這一戶人家大門緊鎖,四周用黑漆雕花的鐵柵欄圍出一個小院,院內照例也是平整草坪,隻是別有一種幽靜,而且藤蔓植物沿著柵欄攀援生長、葉子茂密,越發將宅院遮擋的與世隔絕。李世堯並不敲門,直接隔著柵欄喊了一嗓子:“阿初!”房屋裏麵立刻遙遙的傳來了回應,隨即一名青年從樓中跑出,蹦蹦跳跳的衝到了柵欄前方。陸雪征定睛一瞧,就見對方皮膚白皙,衣著潔淨,是個非常好看的男孩子,年齡卻是說不準——仿佛是有二十多歲了,可是神情舉止都是兒童式的,一雙灰眼睛也是澄淨如水。合身向前靠在柵欄上,他隻能把兩條手臂伸到院外:“哥哥!”李世堯向後退了兩步,故意讓懷中小狗變成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而阿初拚命伸手去摸,胸膛抵在鐵柵欄上,憋的臉都紅了。李世堯把他逗了片刻,後來阿初急了,抓著欄杆要把腦袋也伸出去。李世堯見狀,連忙上前阻攔:“別,別,這要是把腦袋卡住了,你哥非得咬我一口不可!”可惜,他這話說的略微晚了一點。阿初已經把個腦袋探出來了。陸雪征作為旁觀者,沒覺怎的,李世堯卻是著了急。慌忙把小狗交到陸雪征的手中,他雙手捧住阿初的腦袋,口中埋怨道:“小爺,笨沒關係,不聽話就是你的不對了!往後縮……慢點……nnd慢點……我操,完了!”阿初的腦袋,果然是卡在柵欄中間了!李世堯仿佛是自認罪孽深重,急的要命,而阿初卻是坦然,還想著從褲兜裏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糖果往外送:“哥哥,你怎麽總也不來了?給你吃糖!”李世堯本意是來逗個趣兒,哪曉得會釀成大錯。想到對方大哥那如狼似虎的模樣,他牙疼似的一咧嘴,扳著阿初的腦袋繼續往回塞去。阿初的耳朵蹭上柵欄,當即疼的叫出聲來,李世堯連忙鬆手:“能伸出來,就應該能收回去——阿初,你忍著點!”阿初本來還盯著那小狗,不甚在意,可是被李世堯擺弄的耳朵生疼,一個腦袋也當真是收不回去,便怕了起來。原來他頭腦不濟,是個傻子,家裏隻有一個哥哥主事。他那哥哥忙得很,常年把他關在家裏,他若是淘了氣,少不得也要挨打挨罵。忍痛把個腦袋向後硬縮了兩下,他垂下頭,開始憋著要哭了。陸雪征見狀,發現這裏外二人都是沒有主意的,便把小狗送還到李世堯懷中,自己走上前去抓住那兩根黑鐵欄杆,運足力氣想要強行掰開。然而欄杆粗實,他試了兩次,並未成功,索性抬腿蹬住一根欄杆,雙手抓住另一根欄杆,咬緊牙關猛然一分,同時沉重的哼出一聲。兩根欄杆應聲而彎,阿初彎下腰去,從欄杆彎曲處收回了腦袋。這回抬眼望向李世堯,他卻是笑了,自己摸摸腦袋:“不疼,一點也不疼。”李世堯不敢停留,把那小狗從柵欄中遞了進去:“阿初,給你留著做伴吧!別摸它的嘴,當心它咬你!你哥哥要是問起來了,你就說是何將軍給你的!”阿初抱住小狗,歡天喜地,耳朵上卻是蹭破了皮,眼看著鮮紅起來,像是快要流血的模樣。李世堯不敢耽擱,立刻告辭。而陸雪征隨著他快步走下石階,則是依舊摸不清頭腦。兩人走到了路上,李世堯這才向陸雪征做出一番解釋——也沒別的意思,他就是看那傻子不見天日,怪可憐的,所以這才跑去奉獻一片愛心。說到這裏,他又看著陸雪征笑道:“兄弟,力氣不小啊!你原來到底是幹什麽的?”陸雪征背著手向前走:“原來麽……賣力氣吃飯!”李世堯笑問:“武師?”陸雪征一點頭:“差不多!”李世堯哈哈一笑:“怪不得!你們這些人,徒弟肯定少不了,所以總有幹兒子過來看你,對不對?隻有一點可惜——你年紀還輕,就這麽閑下來了!”陸雪征笑著答道:“沒辦法嘛!”話音落下,他的確是悵然若失了——他如今並非全無作為,雖然殺手的事業是終結了,但是憑他的本事,他滿可以再培養出一個新的小陸雪征。不過他隨即還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培養出一個殺人機器,這也能算是成就嗎?和李世堯沿著公路慢慢向前走去,他的內心還是蠢蠢欲動了。把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孩子訓練成一腳踢折樹幹的壯漢,那想必也是有趣的。但是身邊並沒有這樣一個小孩子供他滿足心願,而雲端是萬萬不合適的——他可舍不得讓自己的兒子吃苦頭。陸雪征心不在焉的敷衍著李世堯,一路走的浮想聯翩。第184章 小混亂上午時分,陸雪征站在穿衣鏡前,很仔細的梳頭發。他的頭發又厚又密,因為前幾天剛剛剪過,所以現在看起來就有些太短,並且短的愣頭愣腦。他反複的梳理,想要把頭發固定出一個形狀來——可惜這隻是徒勞。這一頭蓬鬆短發讓他看起來總帶有一點青春的影子,所以他並未因此感到煩惱。金小豐站在後方凝視著他,看了片刻,走過去從後方摟住了他的腰。他的腰也依舊柔韌結實,隔著薄薄一層襯衫,可以感受到肌肉的線條。陸雪征毫不在意,問那鏡中的金小豐:“今天怎麽沒有出門?”金小豐微微彎下腰去,把下巴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今天下午出門,也許要到半夜才回來。”陸雪征抬手撫上他的光頭,又側過臉來,在他的麵頰上親了一口:“夜路不好開車,明早再回來吧!”金小豐閉上眼睛,心想幹爹倒是不怕自己在外麵打野食。陸雪征近來終日和李世堯在外亂走,不但皮膚被曬黑了一些,甚至身體都勞累的瘦了一點,看起來越發比金小豐小了一號;不過與此同時,他的力量倒是有所增長,低頭輕而易舉的扯開對方兩條手臂,他邁步走向門口:“我去找李世堯。”金小豐站在後方,不以為然的一撇嘴,感覺幹爹格調不高,竟然喜歡和那麽一位老粗做朋友。陸雪征走到樓下,被坐在客廳內讀書的陸雲端一眼瞥見。陸雲端立刻丟了手中的書本,伸長脖子大聲問道:“爸爸,你去哪裏呀?”陸雪征緩步向外走去,效仿對方的語氣答道:“兒子,我去何公館呀!”陸雲端隨即又問:“你是開汽車去嗎?”陸雪征答道:“不是。”陸雲端站起身來,追上兩步:“爸爸,你開汽車去吧,順路把我送到金家!”陸雪征已經走到樓門口,這時頭也不回,用偶然學來的英文單詞做出回答:“no!”陸雪征悠然自得的走過長長公路,想要邀請李世堯陪自己乘坐纜車,到山頂遊玩。然而登上石階到了門前,他愕然發現何家院內喧嘩,並不是個太平無事的光景。守門人認得他,這時自動就開了院門。陸雪征猶猶豫豫的走進院內,隻見一名滿頭白發的西裝男子站在院內,正在口沫橫飛的大叫大嚷,情緒十分激動;而何將軍沉著一張臉站在前方,身邊擺著兩把白色木椅和一張精致圓桌,桌上還放著兩隻咖啡杯,另有一把沙灘用的大遮陽傘合攏了,不當不正的倒在草坪上——顯然在此之前,他正打算到院內享受今天的好天氣。李世堯站在一旁,幾次三番的要開口,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可是那西裝男子說話極快,狂風驟雨一般,不給他辯解的機會。忽然一眼看到陸雪征來了,李世堯雙眼一亮,快步跑上去一把扯住了他:“兄弟,好兄弟,來得正好,你給我做個證人,要不我得活活冤死!”然後他使足力氣,把陸雪征扯到了那名西裝男子麵前:“顧先生,你聽我說一句,這位兄弟是跟我一路去的,那白狗還是我從他家裏抱來的!你問問他,阿初那腦袋是自己伸出來的,還是我揪出來的?”陸雪征聽到這裏,恍然大悟,知道是那阿初的哥哥找上門來了。放眼打量了這位顧先生,他就見對方三十多歲,是個高大瀟灑的體態,相貌倒是英俊的,隻是滿頭短發快要白透,再配上一張輪廓分明的麵孔,看起來就有些雜種模樣。憤憤然的一揮手,顧先生大聲說道:“我隻知道阿初的傷口正在發炎!如果不是因為你李先生,他絕對不會無故受傷!還有我家的柵欄——那怎麽可能是被人掰彎的?你這謊言實在是太荒謬了!”李世堯快要苦笑了:“顧先生,話不能這麽說,我是一片好心,你得講理不是?我——”話到這裏,李世堯忽覺不妙。眼角撇過淩空一道白光閃來,他下意識的就抱頭躲向了陸雪征的背後;而顧先生也暫停叫罵,猛然下蹲;陸雪征眼看一把木椅劈空而來,正是要躲,哪知前有顧先生,後有李世堯,讓他瞬間受製;無奈之下,隻好緊閉雙眼,硬著頭皮接下了這一擊!眾人隻聽“啪嚓”一聲大響,白色木椅應聲破裂,兩條椅腿飛出老遠,椅背落下去,正是砸上顧先生的後背。而何將軍作為行凶者,麵對此景卻是愣了一下——他本意是要去砸李世堯的!顧先生和李世堯此刻同時躥起,一起都是大驚失色,以為這回怕是要出人命;哪曉得陸雪征抬手理了理頭上短發,皺起眉頭怒道:“這和我有什麽關係?怎麽還打到我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