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征一派和氣,怎麽看都是個冷淡的好人模樣,可是曾經打斷過他的骨頭。客廳內安靜了三五分鍾,小灰貓從門縫中溜了進來。豎著尾巴走到陸雪征麵前,它無聲無息的縱身一躍,跳到了主人的大腿上。陸雪征自然而然的愛撫了它,用潔淨的手指穿過厚密的灰色皮毛,同時語調溫和的問道:“李團長,現在高升了吧?”李繼安觀察著陸雪征的舉止動作,一心兩用的做出回答:“升是升了,但是不高。”陸雪征垂下眼簾望著小灰貓,不置可否的微笑。李繼安又道:“陸先生大概要暗罵我是漢奸了!”陸雪征輕輕搖頭,將小灰貓抱到了胸前:“人各有誌,我並沒有腹誹李團長的意思。”李繼安饒有興味的追問:“那你的誌向是什麽?”陸雪征仰起臉來,躲避了小灰貓淘氣的爪子:“談不上什麽誌向,獨善其身罷了。”李繼安看到小灰貓亮出利爪,正是搭在了陸雪征的咽喉處,一旦用力,必定要把他撓的皮破血流,就不由得想要出言提醒。哪知小灰貓隨即收回爪子,而陸雪征也安然無恙的低下頭去,目光寵溺的注視了小灰貓。他又有了新疑問:“要養就養兩條大狼狗,還能看家護院,養小貓有什麽意思?抓耗子嗎?”陸雪征感覺自己和李繼安基本沒有什麽共同語言。他抬頭看了對方一眼,兩人正好目光相對,李繼安又有了話問:“陸先生,你今年貴庚啊?”陸雪征警惕起來:“三十一了。”李繼安哈哈一笑:“那我們同齡!我本以為你要比我年長兩歲呢!”陸雪征聽到這裏,幾乎要把鼻子氣歪,同時恍然大悟——這廝今天就是專門趕來氣人的!李繼安怡然自得的繼續說道:“我今年在天津安了一處家。說老實話,我是個光棍,你也是個光棍,我有心請你今晚到我那裏吃頓晚飯,你無牽無掛的,應該不會不賞這個麵子吧?”陸雪征已經看不得他,故而對著小灰貓冷淡答道:“抱歉得很,晚上我和幹兒子們吃團圓飯。”“那就明天?”“明天有事,脫不開身。”“後天?”“後天……”“別扯皮了,就後天吧!大過年的,你就忙到連吃頓飯的功夫都沒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陸雪征前兩年在過年時都沒有落到好,故而如今十分謹慎,雖然已是恨不得把李繼安一腳踢出去了,但是強壓怒火,絲毫不動聲色:“李團長太客氣了,讓我很是慚愧。隻是李團長已然親自前來了,你我又何必非要等到後天吃那一頓飯呢?不如時間改一下,地點也改一下,李團長留下來,我們今天一起吃頓午飯吧!”李繼安看出了陸雪征的不情不願,然而滿不在乎——哪有那麽多你情我願的好事?不情不願也得忍著!等著伺候大爺這頓午飯吧!“行啊,午飯就午飯,我也不客氣,不過可別再給我吃麵條!”陸雪征是個講涵養的,李繼安主動前來拜年,盡管言談舉止都是那麽的不得人心,可他是還無論如何不能冷言相對。兩人坐在桌邊共進午餐,陸雪征悶頭隻是吃,生怕一個不留神引出話題,會讓李繼安再發表出令人頭疼的高論。李繼安倒是吃喝的從容,偶爾抬頭掃出一眼——他對陸雪征很感興趣,一直沒能摸清這人的路數。吃飽喝足之後,他拿起餐巾抹了抹嘴,閑閑的說道:“陸先生,我很欣賞你的功夫,下午沒什麽事,你我切磋一番如何?”陸雪征也放下了碗筷:“大過年的,動拳動腳,有傷和氣,不大好吧?”李繼安“哈”的笑了一聲:“哪兒來的那麽多講究!我們又不是打架,切磋而已嘛!”陸雪征萬沒想到這人竟然欠揍到了這般地步。略一沉吟之後,他抬頭答道:“可以。”這兩人略事消化,然後便一前一後的走入了樓下空屋。屋內一無所有,隻在天花板正中央處吊下一隻碩大沙袋。李繼安脫下了外麵的大衣裳,走過去輕描淡寫的向那沙袋捶了一下。陸雪征關了房門,心中痛快,決心要把李繼安痛打一頓,以除胸中惡氣。邁步走到李繼安身後,他抬手一拍對方肩膀:“李團長,我們——”話音未落,李繼安猛然轉身,對著他的鼻梁就揮出了一拳——力量倒不算大,起碼不會傷到他的鼻梁骨,然而打的刁鑽,正好牽動了他的淚穴!陸雪征萬沒想到他會在切磋之時搞偷襲,絲毫沒能避開。怔怔的望向李繼安,他未曾開言,先一眨眼,兩顆大淚珠子就從眼角處滾了下來。第61章 切磋琢磨李繼安隻不過是想向陸雪征虛晃一招而已,唬人罷了,沒用力氣。他沒想到陸雪征挨了這麽一下子輕輕打擊,竟然哭了!陸雪征一眨眼就是一對大眼淚珠子,瞬間便是淚流滿麵。李繼安從西裝胸前的口袋裏抽出一條玫紅色的絲綢手帕,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淚水:“唉喲,陸先生,你別哭哇。全怪我沒輕沒重的瞎胡鬧,我向你道歉。”陸雪征到了這個時候,還保持了相當的風度。接過手帕按了按眼角,他提起手帕一角折成花形,而後向前掖回了李繼安的口袋裏:“沒關係,李團長不要掛懷。”然後他向後退了兩步:“既然李團長已經等不及,那我也就不講虛套,免得拂了李團長的好意。”李繼安背著手,點頭笑道:“是,我們——啊呀我操!!”原來還未等他做完回應,陸雪征那邊忽然一腿掃出,正中了他的手臂。而他猝不及防,下意識的大罵一聲側身躲避,可惜為時晚矣,他連胳膊帶身體一齊受力,橫著就飛了出去!沉重的跌在水泥地麵上,他隨即一翻身站了起來。揉著痛處晃了晃腦袋,他抬手擋開了陸雪征迎麵踢來的一腳,而後一個側踢做出了反擊。兩人正式開打!李繼安幼年出家,功夫上的老師,乃是廟內一名橫眉怒目的老和尚。老和尚不知從何地流落到了這窮鄉僻壤處的小廟中,樣貌看著蒼老衰朽,其實一身正正經經的少林功夫。其師如此,其徒自也不凡;年紀小小的就敢下山打劫了。此刻麵對了陸雪征,李繼安一邊有條不紊的防守進攻,一邊觀察對方的拳腳路數,末了發現對方也談不上什麽路數,無非是距離遠時全用腳踢,距離近了,便改用手肘和膝蓋進行攻擊,隻是勢頭淩厲,讓人不得不懼。而在另一方麵,陸雪征今天是存心要給他留一樣內傷作為紀念,所以一鼓作氣連踢出十五腳,褲管挾著疾風,卻是次次都被李繼安險伶伶的避開。這讓他心中一動,看出了李繼安的功夫是著實不淺。為了阻止李繼安緩過這一口氣,他運足力量繼續進行凶狠攻擊。而李繼安此時已無還手之力,索性全神貫注隻是躲閃——憑他的本事,如果單是防守不做攻擊,那至少還是能夠逃得一條活命的!十多分鍾過後,李繼安很滿意的發覺,陸雪征的攻勢漸漸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