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菲很喜歡修改後的劇本,看完劇本後當晚立刻就興奮地給他打來電話。“你喜歡就好。”賀蘭霸的晚餐依然是凱墨隴的eat me,邊吃邊對手機那頭道,“不管怎麽改,總不能和你原先的初衷背道而馳。”“簡直是錦上添花!感覺像隻能在豆角拿七分的本子,被你修改後都能拿九分了!”晏菲激動地道,“老實說,你真的不要署名嗎?這對你來說不公平,要是嚴導和陳鳴倫看過劇本滿意的話,我可以幫你爭取的……”賀蘭霸手下的筷子停了停,他忽然想到了飯局上假惺惺地給手下的槍手編劇們夾菜敬酒的許穆,想到了更多連麵都不露,用廉價的幾個錢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別人心血的那些所謂名編劇們,不由笑了笑,柔聲道:“晏菲,你會是個好編劇。”手機那頭靜了靜。“不過不用了,”賀蘭霸瀟灑地一笑,“我對署名沒興趣,我很高興這個本子能署你的名字。”晏菲沒再說什麽。不過他們現在離勝利還任重道遠,本子改得再好,即便能在豆角拿9.9分,沒能入得安嘉冕的法眼就等於一敗塗地。原本是該擔心這個問題的,不過,摩挲著手裏的火腿,賀蘭霸發現比起擔心安嘉冕的反饋,他居然在分神琢磨為什麽那天凱墨隴握了沒一會兒火腿就熱了,自己搓了半天這還沒熱乎。剛結束和晏菲的電話許穆的熱線就撥進來,賀蘭霸任手機響了很久,還是接了電話。“賀蘭,你這幾天都沒開機啊,在趕劇本嗎?”許穆先生語氣裏不無焦急,還帶著點埋怨,“人家後十集都交了,你這次也太慢了啊,在搞什麽名堂呢……”賀蘭霸本來想敷衍許穆一句“快了”,但是張開嘴又頓住了。天色漸漸暗下來,客廳裏還沒開燈,他仰頭望著挑高的天花板,有一種夏慧星正在高處調皮地偷看他的錯覺,他忽然很想最後再做一回夏彗星心中的英雄,哪怕很不明智……“我不寫了。”他說。“什麽?”許穆以為自己聽岔了,“你說什麽?”“你另請高明吧。”賀蘭霸掛斷了電話,直接摁了關機。他滑坐在地上,靠著背後的沙發仰起頭,伸了個懶腰。拜拜了,瞻前顧後裹足不前的人生,從此老子要不破不立置於死地而後生了。.不破不立的結果是連續一個禮拜都被許穆刷屏威脅,高昂的違約金被用血紅的二號字體刷在他qq上,屏幕這頭喝牛奶的賀蘭霸一口牛奶噴到了液晶屏上。宅男編劇雙手撐著額頭,有點後悔自己的莽撞了,這時qq又跳出消息,賀蘭霸心說有玩沒玩啊,一看發現是晏菲發來的。——打你手機關機了,那我就在這兒通知你了,學長,安嘉冕決定接《夜盲症》了!!賀蘭霸把這條留言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終於雞血了起來。——真的?——嗯,我剛跟安嘉冕,陳鳴倫和嚴導吃完飯,安嘉冕真的很喜歡這個劇本,而且我感覺得出他是喜歡你改編的部分!因為他一直問我是怎麽想到設定主人公是盲人的,這個改動讓劇情從頭到尾的張力都加強了!學長,我好幾次都想告訴他你才是這本子的功臣!這一段話晏菲是分幾次打出來的,賀蘭霸看著一直處於輸入狀態,一條接一條地發來害他都沒機會插話的晏菲,有些啼笑皆非。其實他也挺激動的,如果能在場親耳聽到安嘉冕對劇本的看法那就圓滿了。賀蘭霸按捺不住地搜了安嘉冕的微博,沒想到二十分鍾前安嘉冕就在微博上放出了和晏菲吃飯時的合影,短短二十分鍾轉發量已過萬。安嘉冕不是經常會發微博的人,微博上也鮮少會po自己的照片,更別說是和別人的合影了,他時常隻是發自己早餐,午餐,晚餐的照片。這說明安嘉冕是真的欣賞晏菲。隻這一張照片,足夠讓晏菲從籍籍無名的新生代編劇中脫穎而出。安嘉冕當然會選這個本子,因為這個劇本不是衝著拿最佳劇本最佳電影的目的去寫的,改本子時他腦子裏隻有五個字——最佳男演員。安嘉冕這輩子可能再也碰不到第二本這樣的劇本了,他也不會再寫第二本這樣的劇本了。賀蘭霸在夏慧星的qq上留言——安嘉冕選了你賀蘭哥的本子,我幫你報仇了。夏慧星的頭像是他高中時的照片,灰蒙蒙的,再也不會亮起了。賀蘭霸一點點回顧著兩個人的聊天記錄。夏慧星喜歡收集qq表情,他這會兒一頁頁地翻看著,滿頁都是動來動去誇張搞笑的gif圖,而他不喜歡用表情,但是也常常一句話逗得夏慧星發來更多哈哈大笑的表情。兔斯基洋蔥頭還在那裏,扭來扭去,滾來滾去,咆哮帝也還在精氣神十足地咆哮著……就像夏慧星還活著。賀蘭霸鏡片上泛起了霧氣,他關掉了聊天記錄,又翻出許穆的威脅留言,劈裏啪啦打字上去——不好意思許先生,這個賬號的主人不跟你玩了,等你能給投資上億的電影寫劇本時再來找他吧。許穆顯然一直在線伺機逮他,立刻用血紅的二號大字回他——你特麽得瑟個屁,就你那水平還電影劇本,做你的春秋大夢吧!賀蘭霸想用事實震撼他,但是偏偏這事又不能聲張,他憋屈得要死,深切地體會了一把深藏功與名那不為人知的寂寞。人人都想當美國隊長,但總有人隻有當蝙蝠俠和超人的命……寂寞如雪的賀編劇從旋椅上起身,忽然“哢”的一聲,宅男編劇躬著身僵硬地扶著書桌一角。你妹的,閃著腰了…….凱墨隴走進昏暗的客廳時,宅男編劇正盤腿坐在墊子上,一副冥想入定高深莫測的姿勢。凱墨隴按開客廳的大燈,都忘了取圍巾,頂著一頭零星的雪走上前:“你在幹什麽?”“做瑜伽。”沒有戴眼鏡,賀蘭霸瞧著踱步走來的凱墨隴,隻覺得對方下巴遮掩在圍巾後,顯得似笑非笑。他促狹地問,“你要不要也來試試,嚐試一下剛柔並濟的感覺?”凱墨隴想了想:“我剛你柔嗎?”賀蘭霸大笑:“凱墨隴先生,你比我小兩個月還盡想占我便宜呢……”凱墨隴眼神驀地一閃:“……你怎麽知道我比你小兩個月?”賀蘭霸換了個姿勢平躺在軟墊上,兩手放在身側,慢慢抬起左腿,筆直地保持著九十度向上的姿勢:“你上次拿護照給警方看時我掃了一眼。”凱墨隴沒說話,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下去。賀蘭霸正要放下左腿,腳踝卻猝不及防被什麽阻了一下,停在半空。他詫異地往下看,壁燈柔軟的燈光下,凱墨隴拉長的影子無聲地籠罩著他,凱墨隴戴全指手套的右手正扶在自己的小腿和腳踝之間。黑皮手套上覆著一層冰涼的雨雪,賀蘭霸隻覺得皮膚隔著單薄的運動褲打了一個激靈,不知道怎麽的他總有一種凱墨隴現在隨便一翻手腕,他整個人都得被掀個底朝天的錯覺。他怔怔地看著裹著三大圈圍巾,敞著藍色直筒大衣一絲不苟地扶著他的腿的凱墨隴:“你這是……幹什麽?”凱墨隴下巴從圍巾裏抬出來,吐息裹挾著一絲潮濕的白氣:“不是讓我扶著嗎?”那語氣聽上去有點揶揄,隱約還有點生氣,不過賀蘭霸覺得這肯定是沒戴眼鏡產生的錯覺:“這是瑜伽,不是仰臥起坐……”凱墨隴這才挑眉做恍然狀,不緊不慢地收了手,戴全指手套的手輕輕插回衣兜時衣料摩挲,發出一聲短促的窸窣聲,人卻依然站在那兒居高臨下看著他。賀蘭霸以為自己會很淡定地做完這套動作,但凱墨隴即使不做動作,不說話,也讓他有如坐針氈之感,他隻好僵硬地轉話題:“哦對了,謝謝你的eat me!”凱墨隴低頭,腳從拖鞋中邁出來,在賀蘭霸愕然的注視下踏上軟墊,賀蘭霸隻覺得凱墨隴一走上來,整個墊子都被踏平了似的。身著寶藍色大衣的混血美男向後撩了一下大衣的衣擺,就這麽在墊子一隅安然坐下,手攬著膝蓋看著他:“怎麽謝我?”賀蘭霸眯縫起眼想看清凱墨隴的表情,因為那聲“怎麽謝我”著實傲慢極了。不過兩個人眼下這樣子,很像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坐在床沿……不好,腦補過度的宅男編劇一骨碌坐起來。“這也是瑜伽動作?”凱墨隴問,圍巾的邊沿觸著他的嘴唇,仿佛連聲音都毛茸茸的怪搔人。賀蘭霸心說你是不是真在嘲諷我啊,起身摸了茶幾上的眼鏡戴上,緩了一口氣做好心理建設才轉身看向還坐在墊子上的凱墨隴。混血美男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溫暖和煦,就差長出一對潔白的翅膀來擁抱他了。耳朵聽見和眼睛看見的東西咋差這麽遠呢,賀蘭霸有些懵了,訥訥地問:“……要我怎麽謝你?”“能幫我個忙嗎。”凱墨隴笑容可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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