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驍繼續道:“亂想什麽,我不關心自己,也不會不關心你。”  這回夏玨的語氣一下子輕快起來,笑著說:“你認真哄我的話,還蠻動聽的。”  聞驍道:“實話實說而已,誰來哄你。”  夏玨還是笑,過了一會兒才問:“那你那邊的事解決了嗎?”  聞驍整理思緒,把傍晚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還好人沒事,”夏玨聽得心驚,“小姑娘自己跑出去真的太危險了。”  聞驍說:“你也一樣。錢包是在哪丟的?”  “機場大廳吧,當時人很多。”夏玨乖乖回答。  “報沒報警?”  夏玨為難道:“找過警衛,但可能是金額太小了,隻說讓我下次小心。”  “金額再小也是盜竊,”聞驍皺眉道,“你……他們就這麽敷衍你?這次隻是錢,如果以後還有證件怎麽辦?”  夏玨不作聲了。  聞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可能太重了,雖然不是衝夏玨,但對方聽著也不太好受。  “……”他忽然歎了口氣,說,“剛剛看見你的消息,我很擔心。”  夏玨連忙道:“沒事啊。我真的沒事,隻是和你吐個槽。”  聞驍說:“我就應該和你一起去南昌。”  “那怎麽行,”夏玨聽得無奈,“你不上學了?”  聞驍有點煩躁地捋了一下頭發,低聲道:“管他的。”  這三個字飽含焦慮與挫敗感。他第一次嚐到除了思念以外,異地戀的另一種苦,就是相距千裏,對方遭遇意外、經受風波時,自己無法做到及時去陪伴,甚至可以說是束手無策。  “好啦,”於是輪到夏玨安撫他,“其實哪怕我們上同一所大學,讀同一個專業,住同一間宿舍,我們也不可能確保時時刻刻、每分每秒都待在一起吧,總有要單獨行動的時候。這點小事你不用為我操心,我自己都能搞定。”  聞驍從鼻端呼出一口氣,仍是不怎麽暢快。  夏玨接著說:“對了,這個月底二十九號,我過來給你過生日。”  “你方便嗎?”聞驍問,“我記得周五當天你有課,而且是下午。”  夏玨想也不想地說:“給你過生日怎麽可能不方便。”  聞驍提醒他:“不準逃課。”  “誰說我要逃課了,”夏玨不服氣地反駁,“我做夢都沒想到能上這麽好的學校,怎麽可能會逃課。告訴你,上次課堂小測,我的成績是全寢室最高的!”  聞驍聽他口氣得意,終於忍不住笑了一下:“以後還能不能保持?”  夏玨哼聲道:“你等著瞧就是了。”  兩人繼續閑談,完完整整聊足了半小時才掛斷。聞驍已經在宿舍樓下站了許久,就為了打電話,遲遲沒上去。  之後轉用微信文字交流。夏玨突兀地問了一句:聞驍,你實話告訴我,你先前有沒有生氣?  聞驍回到宿舍,疑惑地打了個問號。  夏玨:就是,我第一下沒接你電話。  聞驍反應過來,問:你故意的?  夏玨當即發了兩個表情,一個不好意思,一個可憐兮兮,說:你一直不回我消息……  聞驍沉默片刻,簡短評價道:撒嬌怪。  夏玨回複了一串省略號。明明看不見,聞驍卻覺得他在臉紅,嘴角不自覺地浮現出笑意。  室友們難得當麵一見聞大酷哥春風般溫暖的表情,都作起雞皮疙瘩狀,表示不忍直視。唯獨季新詞臉色別扭,有些欲言又止,但終究沒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檸檬精x撒嬌怪第117章 化蝶20  關於季新詞這個人,聞驍的第一印象是他對外在事物的包容度很高。比如聞驍的性向,最開始就是在季新詞麵前暴露、並很快得到接受的,不帶一絲排斥。  除此以外,季新詞也是幾名室友中與聞驍相處最為密切的。而且他們還格外有緣,常常會在路上遇見,或是同時待在宿舍、以及出門,所以彼此之間的交流機會也比較多,互相知道一些對方的事。  十月下旬,大概離二十九號還有一周的時候,季新詞對聞驍提起了生日的事。  “怎麽樣,過不過啊,”傍晚,從圖書館回宿舍的路上,季新詞問道,“難得的十八周歲紀念。”  聞驍道:“誰說我十八歲?我是複讀生,比你們都高一屆。”  季新詞呆了呆。他知道聞驍的生日、星座、愛好、家鄉……卻沒想到聞驍複讀過一年。  “所以你真是大哥?”他一臉驚奇,“這麽巧。”  他們宿舍的排行是根據入住順序來的,聞驍第一個到,自然被擁為老大。  聞驍好笑地看他一眼。  季新詞又說:“哥,那我以後就喊你哥了。”  “叫名字就好,”聞驍卻不喜歡他這麽叫,不知為何,感覺有點奇怪,“分那麽清楚做什麽。”  之後兩人回到宿舍。聞驍照例收拾書包,出門去做他的家教兼職,還是帶那個王家的小孩,王靜蕾。  說起來,上回這小女孩失聯的事,他至今都沒得到後續答案,隻知道自己被通知停教一禮拜,繼而雙方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切照常。  ——當然也不是任何改變都沒有。至少王靜蕾比原來安靜聽話多了,總是自顧自悶頭看書寫作業,不跟他說話,也不問問題了。以至於很多時候,聞驍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身為家教,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他今天過去,有意要和王媽媽談一談這件事,打算辭職換一份工作,否則有一種白拿人家工資的不適感。  因此見到王靜蕾時,聞驍首先聲明了這一點。  誰知王靜蕾突然變得情緒激動,抬起頭大聲說:“我什麽都乖了,你對我還是不滿意?”  “不是不滿意,”聞驍微微皺眉,解釋道,“隻是我發現,原來你並不需要請家教——你在功課上其實沒什麽問題。”  王靜蕾憤然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說你不幹了,我媽會怎麽想我?我已經盡力讓她高興點了,你別添亂了行嗎?”  聞驍一怔。  “你把這些都寫了。”隨後王靜蕾推過來一疊試卷。  聞驍看了她一眼,說:“哪怕繼續做家教,我也不可能直接幫你寫作業吧。”  “那你想幹什麽?”王靜蕾不耐道,“沒見過你這樣的,白拿工資不樂意,還嫌工作太清閑。”  聞驍反問:“你就這麽希望我從你媽媽那裏白拿錢?”  王靜蕾當即反駁:“你想得美!”說完氣鼓鼓地怒視聞驍。  聞驍頓時有些頭痛,不知她是怎麽回事,怒氣從何而來,也不知該怎麽和這小孩溝通。他索性抱起手臂,靠在椅背上注視著她。  “……反正你不能走,”王靜蕾說道,“不然我就告訴我媽,說你虐待我,心虛才走的。”  聞驍平靜道:“你這樣有什麽意思?”  王靜蕾說:“我媽高興給我請家教,就讓她請,她高興就有意思。”  聞驍問:“那她為什麽不高興?”  “因為我爸——”王靜蕾脫口而出幾個字,馬上意識到什麽,閉嘴了,警覺地看著聞驍。  這是第一次,聞驍從她口中聽到“爸爸”這個稱呼。此外對於王靜蕾的某些話,聞驍不知為何,覺得十分熟悉。  聞驍轉開視線,望著窗外轉暗的天色,說:“我知道你可能有一些不能說的家事,我不感興趣,也不會追問。但我這份工作,對你我來說確實都沒有必要。我會和你媽媽解釋清楚,你不用擔心她怪你什麽。”  這番話他自以為夠清楚了,可王靜蕾抓到的完全是另一個重點。她睜大了眼睛說:“‘一些’家事?你‘不感興趣’?你知道我們家發生了多大的事嗎,你根本想不到!”  聞驍還是高估了這個年齡段,大多數孩子的心智成熟程度。他自己早熟得過了頭,就以為全天下人都像他以前那樣,會對隱秘的家事諱莫如深,而其實很多小孩都還處於竭力爭取關注度的階段,他們最受不了的,就是從他人口中聽到類似輕視以及“沒興趣”的說法。  “你等著。”王靜蕾說著,從位置上跑開,走出房間。  隨著她的舉動,聞驍隱約產生了一種自掘墳墓的感覺,幾乎可以預見到今日的結果,那就是他短時間內或許真的辭不了職了。  過了一會兒,王靜蕾小跑回來,手裏拿了一個相框。  “這是我爸,”她把相框擺到書桌上,“那天我見到他了——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  聞驍明白,所謂的“那天”肯定是十一假期的最後,也就是王靜蕾失聯的那天。他看向桌上的相框,發現裏麵是一張三口之家的全家福,照片中的王靜蕾還很小,大約隻有兩三歲的樣子。  驀地,一隻手伸過來把照片遮住。  王靜蕾阻斷聞驍的視線,問:“你看了這麽久,就沒什麽想說的?”  聞驍說:“沒有。”  “你——”王靜蕾有點惱火,忽而冷笑了一下,“也對,你這樣的人,人生過得太舒服了,也不會理解我到底遇到了什麽事。”  聞驍沒有去反駁她的話,隻覺得這麽小的孩子口中說出“人生”兩個字,格外微妙。  王靜蕾把相框正麵朝下,扣住,像是藏了極大的情緒在心裏,胸口不住地起伏,氣到極處,居然有幾分要哭的樣子。這不禁讓人懷疑,她最近一段時間的乖巧懂事,都是一層壓抑的偽裝。  別的都還好,但要是她哭起來,聞驍是真的無計可施。他隻好想了個問句,說:“那我問你,你隻看過照片,都過去這麽久了,你是怎麽認出你爸爸的?”  王靜蕾說:“他沒怎麽變,但也變了……反正我就是能認出來,心電感應你懂不懂啊。”  聞驍又問:“既然你是去見他,為什麽不接你媽媽的電話?”  “不是見他,是跟著他,”王靜蕾說,“手機我早關靜音了,而且也沒工夫看。”  “你跟著他?”  “對,他一直在趕路,我一直在追。後來有警察問我在幹什麽,我說我找我爸,他就幫忙一起……然後他們把我爸帶走了,說他是個老賴。”  誰也想不到事情的走向會是這樣,太戲劇性了,給人一種荒謬的不真實感。  聞驍這下是真的有些驚訝,愕然地看著王靜蕾。  王靜蕾繼續道:“之後我媽什麽都告訴我了,就是我爸欠債,惹了很多麻煩,不是什麽好人,所以她和我爸離婚,一個人帶我……但我還是不明白,她以前為什麽要騙我,說我爸隻是找不到我們了。”  ——最末一句,大概就是她“想被人看見”這個願望的來由。  “你希望自己的爸爸是那樣的人嗎?”聞驍問。  王靜蕾想也不想地說:“怎麽可能。”  聞驍淡淡道:“所以你媽媽並不希望你知道這件事。你現在能大大方方和我說這些,但如果你一開始就了解真相,你對身邊的同學朋友能做到這樣嗎?你會避開他們,你會害怕和他們相處,因為你知道,自己的爸爸是壞人,你不配和他們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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