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驍搖搖頭。 夏玨說:“那休息吧,明早還要集合一起出發。” 聞驍抬頭望著他:“我剛才……” “都是沒道理的醉話。我說了,那些你別再想,都是沒有的事,”夏玨有模有樣地學著聞驍平時的語氣和動作,大起膽子,也輕彈一記聞驍的額頭,“聽到沒有?” 聞驍一下子捉住了他的手。 夏玨怕被撓手心,馬上想縮回去,沒能成功。聞驍的手指穿過他的指縫,緊緊扣住,把他的手背貼到臉上,唇上,像是在依賴。 “……你聽到沒有啊。”夏玨聲音轉輕,有點臉紅了。 聞驍最後親了一下他的手背,才放開,說:“聽到了,哥哥。” 因為這個稱謂,夏玨臉上的紅色一瞬間蔓延到脖子。 這一晚,大概由於酒精的殘留作用,難得聞驍先入睡,而且睡得很沉。夏玨還醒著,不是特別困,索性支起一隻胳膊肘,側身托起腦袋,借著角落裏一盞夜燈的微弱光線,在黑暗中凝神看他。 看了許久。 “笨蛋。”夏玨忽然小聲嘟囔了一句,隔空刮了一下聞驍的鼻子。 睡夢中的聞驍略皺了皺眉,繼而完全舒展,仿佛對什麽釋然了一些。 次日一早,他們與大部隊會合,去菽莊花園。 這是鼓浪嶼的特色景點之一,曆史已過百年,風光獨好,最知名的是精巧絕妙的布局,聽說園中藏海、園海相掩,對來自陸上的旅客而言難得一見。 為了方便管理,理實b班以小隊為單位進行遊覽。眾人都搶著要攝影技術最好的江承弼,俞綺笑嘻嘻地拉著他,主動選擇與聞驍和夏玨一起,此外還有杜敏文、範依依,以及一個男生。 其餘幾名班委每人管理一組。五十餘人,正好能分為八支隊伍,有秩序地依次進入園區。 夏玨飽含期待地踏入大門,沒想到迎麵是一堵牆,四處不見海,隻有一塊寫著“藏海”的牌匾。 他將信將疑往裏走,轉過一道門後,視野豁然開朗,清風緩緩,寬闊的海麵在陽光下泛起迷人的粼粼波光,閃閃爍爍。 “哇……” 園林與海水、礁石的結合使眾人紛紛發出驚歎。夏玨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種奇景,驚喜地回頭看聞驍,隻聽“哢嚓”一聲,這個明亮的表情恰好被俞綺收入鏡頭裏。 夏玨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聞驍就道:“如果不想被拍,或者想刪照片,可以直接和她說。” “那還是拍吧,”夏玨笑了笑說,“多留些紀念也好。” 於是俞綺和江承弼放開了拍,當然其他同學也會入鏡,但最頻繁的還是夏玨和聞驍。 尤其夏玨,他實在太吸引人了,特別是在這種晴朗夏日,他就像一株生機盎然、抽條生長的蔥蘢植物,散發出奪目的生命張力。 一路上,感覺到那種從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聞驍忍不住搭上夏玨的肩,有意無意地遮擋他的臉,殊不知自己也是受眾人關注的一個焦點。 快門聲不絕於耳。 “五十九,六十,六十一……”中飯時,俞綺坐在餐桌邊,檢查相機裏的照片,清算包含夏玨的相片數量。 最後得出的結果,竟然有八十六之多,要知道她和江承弼一上午的拍攝總和也隻有二百餘。 “我真的有這麽偏心?”俞綺自己也是目瞪口呆。 範依依吐槽:“你才知道啊,我看你根本就是把鏡頭粘在夏玨身上了,摳都摳不下來。” “就是,”杜敏文也說,“我還想著要給涵薇多發點照片——” 他自從畢業,就開始明目張膽地追求女神邵涵薇了。 “涵薇?你和她有這麽熟嗎,喊人都不帶姓了,”範依依斜睨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涼涼道,“至於照片,我勸你還是別發了,否則我怕她問你去的是不是花果山。” 這損人的功夫,腦子轉得不快都聽不明白。聞驍不由地笑了笑,夏玨則從中聽出了些別的意味。 其實杜敏文瘦歸瘦,也沒那麽誇張,而且有一種理工男裏少見的書卷氣,隻是思維異於常人,太無厘頭,因此往往一開口,那種斯文氣質就蕩然無存。 而範依依和俞綺的性格有點像,不同的是,俞綺是自來熟,範依依則要在熟人跟前,才會變得活潑、心直口快起來。此外,她明明是隔壁理實a班的,不知為何會選擇參加聞驍他們班的畢業旅行。 這一點,可能是ab兩班平時太熟了,界限比較模糊,在場的其他人暫時都沒想到。隻有夏玨來回看了看他們兩個,心底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範依依目光一動,與他對視。 “在看什麽?”同時,聞驍也問了他一句。 夏玨飛快收回視線,搖頭道:“沒什麽。” “聞驍你也管得太嚴了,”俞綺聽見他們的對話,在一邊調侃,“我們小夏連想看什麽都沒自由啦?” 聞驍還沒說什麽,夏玨自己搶答:“不是,是我讓他管的。我——我樂意。” 這反應速度之快,維護態度之堅決。俞綺歎為觀止,發自內心地感慨:“願天堂沒有單身狗……” 至於杜敏文和範依依,已經是一副吃狗糧到撐的誇張表情。 …… 他們這桌歡聲笑語不斷,隔壁有人頻頻投來視線。聞驍早就覺察到了,是汪璨。 從昨天見麵伊始,汪璨一直沒和他們有過任何接觸,甚至沒說過一句話,隻是常常望著他們出神,躊躇不定的樣子。 時至今日,聞驍對那件事的真相早已沒興趣了,是湯嘉榮或汪璨也好,是池鹿也罷,其實都沒有差別,都已經過去。 但汪璨的目光總要把那一切又重提起來,這讓聞驍有些無奈。 並且汪璨的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他們畢業旅行的倒數第二天。 過了今晚,明早就要乘船離島了。 誰也不放過最後一點時間。晚上,住在一家旅店的十二人聚在同一間房裏,用微信小程序玩你畫我猜,罰每輪的後六名喝酒,直到深夜。 聞驍最近才體會過喝酒的後果,當下打起十二分精神,牢據第一名的寶座不放鬆。除他之外,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一些。 空了的啤酒瓶隨意散落在地上,滾動碰撞,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音,像一曲肆意的青春交響。 淩晨一點,遊戲局結束。 聞驍舒了口氣,帶著夏玨準備離開,臨行前被湯嘉榮低聲叫住。 夏玨吹了三瓶雪花,雖說酒量好,也有點暈了,眼神發直。聞驍越看越不放心,說:“那他也和我一起留下。” 湯嘉榮稍稍遲疑。 和湯嘉榮同房的男生被拖去隔壁打手遊,其他人也都走了。洗手間裏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汪璨走出來,臉上濕漉漉的,好幾縷頭發沾在皮膚上,給人一種強打精神的憔悴感。 她不是那種十分漂亮的女生,但因為練舞,身段出挑,尤其肩頸的線條很美。 湯嘉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聞驍和夏玨,欲言又止。夏玨把頭靠在聞驍肩上,眼睛半睜半閉。 汪璨抹了一下臉上的水,沒有避諱夏玨的存在,低聲道:“聞驍,我有事想和你說。” 聞驍把夏玨扶到一張床上躺下,夏玨翻了個身,好像很快就睡著了。 “你說吧。”隨後聞驍轉身,平靜道。 汪璨不斷把頭發向後捋,緩解心理上的不安。她說:“對不起,那份舉報信是我寫的。照片是小鹿發給我的,但整件事不是她的主意。” 一共兩句話,卻貌似花費了她不少力氣。她說完,嘴唇居然開始發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聞驍有點尷尬地望向湯嘉榮,湯嘉榮牽起汪璨的手。 汪璨頓時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手指用力到泛白。她努力平複氣息,繼續道:“小鹿告訴了我你和夏玨的事,她很難過,而且不甘心。” 聞驍說:“如果是這樣,我能理解,沒關係。不過希望你以後別再做類似的事。” 汪璨整個人怔住,似乎不敢相信這麽快就能得到原諒。她呆立片刻,情緒反而變得更加激動。 “其實、其實也不是這樣……”她哽咽了,斷斷續續說出一番話。 從她的話裏,聞驍大概得知,最初是池鹿拍了照,隨後對汪璨抱怨;汪璨得知後與湯嘉榮商量,正好湯嘉榮在為直薦生的名額杞人憂天,一念之差給出了錯誤的建議;最終汪璨付諸行動,把言辭激烈的舉報信和照片遞交到了政教處。 ——可這和汪璨前麵的一句話有什麽差別?如果事實就是她為閨蜜出氣,那她為什麽又會說“其實不是這樣”? 聞驍百思不得其解,感覺自己從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謎團,莫名其妙進入了一個更大的謎團。 但時間已經很晚了,他想盡快帶夏玨回去休息,就沒有追問,隻是再次對汪璨表示了諒解。汪璨忍著眼淚,發誓絕不會再做這種險惡的事,看起來痛苦、自責到了極點。 畢竟是個女孩子,聞驍甚至有些不忍心了,不過既然有湯嘉榮在,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和她談完,聞驍走到床邊,輕聲叫夏玨的名字。 夏玨迷迷糊糊醒來,發出疑惑的音節詞。 聞驍看他那副樣子,還是別走路的好,於是背對他蹲下來,說:“你醒一醒,自己上來,我背你回去。” 夏玨半天沒反應。 “夏玨,”聞驍又叫了一聲,“乖一點,聽到沒有?” 夏玨這才重新睜眼,慢吞吞地爬起來,趴到他結實的背上,還不滿地哼哼了一句:硬死了。 聞驍沉默著反手托住他的屁股,把人背起來。 湯嘉榮和汪璨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汪璨的淚水都忘了落下來。等聞驍走到門口,湯嘉榮才想起要送送他們。 “就這麽幾步路,別麻煩了,明天見。”聞驍說道。 “明天見,”湯嘉榮苦笑了一下,“其實璨璨她主要是不自信,她和池鹿……哎,反正以後肯定不會了,你放心。” 聞驍點點頭,說:“以後這件事都不用再提。” 作者有話要說:舉報信的事,本章交代完了外情,下一章交代內情。 ps.這章好甜,我寫得捧臉傻笑。第105章 化蝶8 之後聞驍背著夏玨,走過拐角處,一直到房門前。 “你先下來,”聞驍淡淡道,“不然我不好拿房卡。” 夏玨直接騰出一隻手,費勁地摸進他褲兜裏,伸長手指把房卡夾出來,對準感應器。 “嘀嘀”兩聲。聞驍沒有動,開門的也還是夏玨。 “……就知道你裝醉。”聞驍把人背進室內,甩在床上。 夏玨悶哼一聲,說:“你才不知道,你明明一點都沒看出來。” 聞驍麵無表情道:“你趴在我背上自己偷偷‘起立’了,你當我沒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