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同樣是做題,有人是解題、得出答案,聞驍則是“剖”題,得出本質——同一個類型的題,隻要碰到過一次,他就能抓住其中的“核”,日後無論如何千變萬化,在他眼裏都翻不出花來。  這樣,學習效率自然顯著提高,而且聞驍還從中得到了另一種能力:押題。  每一年高考,市麵上都會出大量的押題卷,廣告詞無比誘人。聞驍也會買,但隻是作為日常練習,真要押題,他還不如自己上場。  聞驍的押題能力,基本可以用“有如神助”來形容。拿今年的高考卷舉例,數學英語理綜,百分之八十都沒逃出他的手心,唯一失算隻有主觀題過多的語文。  所以他一早就有信心保證夏玨明年能衝上一本線,這信心不是憑空產生的。隻是在那之前,他並不打算幫夏玨押題以提高月考分數,那樣沒什麽意思。  於是,從這周二開始,夏玨的各科錯題本上除了解題過程和答案,又多了一塊內容,叫“題幹總結”,近似英語閱讀題的“main idea”。  夏玨不擅長做這個,聞驍慢慢帶他入門。  “設想自己是出卷老師,”聞驍教他,“同類題,這一次你這樣出,我做對了,那下一次要換什麽形式來考倒我?”  夏玨很鬱悶,心想:誰考得倒你啊。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聞驍確實為他複習打開了一條新思路,不再僅僅以學生的角度去看待學習和考試,而是站得更高,把自己當成老師,甚至考官。  日子一周又一周,飛快地過去。十一月底,他們迎來了第二次月考。  同時,上海那邊傳來了聞如是病倒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20190531修正分數bug。第74章 候鳥30  接到電話,是在周三晚上,臨近感恩節。  此時月考才進行到一半,第二天還有英語和理綜。晚自修前,聞驍莫名萌生出一個念頭,迫切地想回宿舍,給聞如是打電話。  他試著打了兩次,都沒通,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晚上九點半,方畫意終於用自己的號碼回撥過來,說聞如是病倒了,目前在住院。  方畫意是聞驍的小姨,與方琴心是孿生姐妹,此外聞驍還有兩個舅舅,也是同胞兄弟,分別叫方維書和方禦棋。  聞驍的外公外婆很早就不在了,如今這“琴棋書畫”一家,方琴心去世,方畫意常年在上海與廣州來回跑,其餘兩兄弟定居英國,曾經幫忙照顧過留學的聞如是,總的來說,彼此還算親密。  “我也是昨天才到上海,約了你姐一起吃晚飯,”方畫意驚魂未定,“結果飯桌上她喝了一小杯,突然就吐血了,差點沒嚇死我!”  聞驍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是因為喝酒?胃病?”  “醫生說是胃潰瘍,潰瘍麵3公分多,明天出病理結果……”  聊了許多,都是有關聞如是的病情。十點準時熄燈,聞驍不得已掛了電話,一邊和方畫意微信溝通,一邊上網查了些資料,看到“癌變幾率”、“胃穿孔病死率”等等觸目驚心的描述,心亂如麻。  方畫意對聞驍高考後的一係列事尚不知情,以為他在北京念大學,說已經給聞如是請了護工,讓他好好讀書,別太擔心。  然而聞驍怎麽可能不擔心?  他一晚上沒能睡著,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向米群飛請假,簡潔明了地交代了家裏的情況。米群飛以前就知道他是單親家庭,現在聽到這麽大的變故,當即準了假,甚至顧不上留他繼續參加月考。  為了不影響夏玨,聞驍給杜敏文留了話,推說自己有事,暫時不和夏玨一起吃飯了。交代完,他就拿著假條出了校門,打車直奔高鐵站。  中午十一點半,聞驍抵達上海虹橋。此時夏玨正在考場內奮筆疾書,謹慎寫完理綜卷的最後一道大題,聽著收卷鈴聲,長長舒了口氣。  而聞驍則坐上地鐵10號線,十分慶幸學校實行按排名分考場的製度,這次他和夏玨的考場隔了四層樓,夏玨不可能知道他缺考的事。  大約二十五分鍾,地鐵行至陝西南路,聞驍出站步行。上海瑞金醫院像座“孤島”,附近沒有任何直達的交通方式,而且堵車極其嚴重。  聞驍一邊趕往住院部,一邊給方畫意打電話。  “你說你要來醫院?”電話那頭,方畫意吃了一驚,“我不是讓你待在學校嗎?這邊有小姨在呢。”  聞驍說:“我不放心。”  “你們姐弟還是老樣子,感情深,”方畫意聞言感慨,“但醫院上午有探視限製,一張床隻能辦一張探視卡——你最好下午三點以後再來。”  聞驍呼吸一窒,忘了這茬。  天氣晴朗,他掛斷電話,坐在醫院的室外長椅上獨自發呆。陽光透過頭頂樹葉的間隙,落了他一身。  來來往往,有醫生,也有病患,有的行色匆匆,有的麵色沉重,偶然有些清閑的,掃了他幾眼,目光中帶著些許好奇與驚豔。  聞驍沒有看任何人。一早出發,到現在一直沒有進食,一種脫力感與茫然感從他身體內部慢慢湧上來。  他低頭,想按揉自己的太陽穴,卻發現自己的手竟然一點也使不上勁,不僅如此,還頭重腳輕,差點從長椅上栽倒落地。  一個穿白大褂的人影向他走來。  “聞驍?”那人喊道。  聞驍眼前發黑,緩了好一陣才回神,抬頭,發現喊他名字的是個年輕女醫生,帶著一副金屬細邊眼鏡,斯文秀氣,他不認識。  “你認識我?”他遲疑地問。  女醫生笑了笑,說:“你是陳安心室友吧,我在他朋友圈裏見過你的照片。我叫林婧妍,是他女朋友,也是這裏的實習醫生。”  聞驍才想起,陳安心說自己有個像教導主任一樣的女朋友。瑞金醫院是上海交大的附屬教學醫院,聞驍有點意外,沒想到陳安心的女朋友會和陳新嶽是校友,而且顯然要比他們大三至四歲。  “你好。”聞驍簡單打了個招呼。  林婧妍微笑道:“我注意你有一會兒了,你是不是有點低血糖?”  聞驍否認:“不會。”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林婧妍看著他,忽然收起笑,皺了皺眉,“什麽叫不會?早午飯吃了嗎?”  聞驍愣了一下,心想對方果然如陳安心所說的,有些嚴厲與不客氣。  他站起來,道:“我去買。”  林婧妍“嗯”了一聲,跟他一起進了不遠處的全家便利店。  聞驍買了一隻手撕包,一瓶功能飲料。林婧妍也差不多。兩人重新回到長椅上坐下,中間保持著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  “你不上班?”聞驍問。吃下東西以後,他身體的虛弱感很快消退了。  林婧妍慢條斯理地喝著飲料,說:“現在是午休時間。醫生也是人。”  聞驍不知怎麽接下去。他本就不擅長和陌生人搭話,索性沉默。  不一會兒,林婧妍主動開口:“聽說你現在是在複讀?在上海?”  聞驍說:“不是。我姐姐病了,在住院,我過來看她。”  “怎麽回事?”林婧妍問。  聞驍道:“胃潰瘍。”  “所以你是因為現在限製探視,進不去,所以在這兒等著?”林婧妍仔細把飲料瓶蓋擰好,“起來吧,我就是消化內的,我帶你進去……你姐姐叫什麽名字?”  雖說他們兩個彼此不熟,但聞驍現在急切想見到聞如是,有人願意幫忙,當然最好。  林婧妍帶他走了汙物梯。  “隻有這間人少,”電梯間內,林婧妍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不介意吧。”  聞驍搖搖頭。他有一種奇怪的直覺,林婧妍貌似想和他套近乎,但並不是曖昧的那種,很有可能和陳安心有關。  果然,林婧妍的下一句就是:“你和陳安心最近有聯係嗎?”  聞驍如實道:“有一點,不多。”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不清楚。”  林婧妍歎了口氣,悵然。  電梯門開了。  林婧妍帶聞驍朝病房走去,路上有實習護士認出林婧妍,喊道:“林醫生,26床……”  林婧妍說:“知道了。”而後轉頭對聞驍挑眉道:“你看,我幫你的忙,帶你進來,我自己的午休時間就沒了。”  如此刻意的邀功論賞,她卻說得無比自然。  “我欠你人情。”聞驍平靜道。  “知道就好,我等會兒找你,”走到一間病房前,林婧妍推開門,“——就是這裏了。”  門縫擴大,視野打開,聞驍一眼望見了靠裏那張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聞如是,還有旁邊陪床的方畫意,兩人在說話。  聞驍深吸一口氣。聞如是在他心裏一直是無所不能的,仿佛永遠都是一副從容鎮定、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輕鬆樣子,他從沒見過聞如是這樣脆弱到不堪一擊的一麵。  他緩步走進去。  “聞驍?”方畫意先看見了他,一臉驚奇,“你能進來了?”  聞如是虛弱地笑了笑,也望過來,輕聲叫了聲:“驍驍。”  看來方畫意已經轉告過她聞驍會來了,她沒表現得太驚訝。  聞驍走到床邊,看見方畫意手邊放著飯盒。  “姐,畫姨,”他與她們問好,“你們還沒吃午飯?”  方畫意道:“我不餓。你姐姐現在還不能吃東西。”  “病理結果出了嗎?”聞驍問。  “出了,我沒事。”聞如是自己回答。  聞驍聽見了,又看向方畫意,像在確認。  方畫意也說:“萬幸,沒事。”  聞驍這才放下心來,在床邊坐下,默不作聲,發涼的手指總算有了些暖意。  “你今天不上課?”忽而聞如是問。  聞驍說:“我請假了。”  方畫意對聞如是歎氣道:“我勸過他了,沒勸動。這大老遠的,還特地跑來一趟,你就別怪他了。”她還以為聞驍是從北京過來的。  聞如是微笑了笑,說:“我沒有要怪他。隻是既然他請假了,大概也要留幾天,畫姨你不是有事要忙?就先去忙吧,讓驍驍陪著我就好。”  三人談了片刻,方畫意確實是有要緊事,把探視卡轉給聞驍,就先離開了。留下聞驍和聞如是,兩相沉默。  其他病床的病人和家屬各自在交談,關切,溫馨。  “晚上睡得好嗎?”靜默良久,聞驍問道。聞如是習慣了一個人睡,和這麽多人同房,估計輕易睡不著。  聞如是道:“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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