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玨聞言怔了一下。他看過天氣預報,知道明天的氣溫也不低,和今天才差一兩度。他感覺聞驍像是隨口說說的,大約另有事情要辦。  不過聞驍不想說就算了。  夏玨把室內空調溫度打高,希望聞驍能留下來,兩個人一起過一整天。聞驍沒有答應,而且態度異常堅決,他回自己房間,把電腦搬到客廳,在餐桌旁吹著立式電風扇,流著汗,獨自消磨時光。  這樣斷斷續續,上午到中午,再到下午,中間有四五次,夏玨開門去客廳裏倒水,看見聞驍的背影,t恤上的汗漬,想勸他進房間乘涼,都被聞驍一口回絕了。  夏玨明顯感覺到了一種突如其來的刻意疏離。  可是為什麽呢?明明昨晚他們那麽親密,他半夜被悶醒,也是因為聞驍抱他抱得太緊。  難道那是自己在做夢?夏玨忍不住懷疑起來。他在臥室裏捧著正預習的專業書發呆,悵然若失。  至於是不是做夢,聞驍比他清楚。  格外漫長的一天過去。  聞驍訂好了去同學會來回的高鐵票,分別給鄭聽雷和付寧宇回了話,確定自己會到場。  這樣一來也算皆大歡喜了。鄭聽雷在群裏公布了參與名單,蘇窈還特地發消息給聞驍表示期待,不知道是不是陳新嶽的意思。  等到第二天一早,聞驍簡單打點了行李,帶上一套換洗衣物,背包出門。  社區門口在修路,修了已經有個把月。坐上公交車時,聞驍無意瞥見那個坐在機器裏鏟地皮的人,好像是徐成凱,再要看,車開動了。  聞驍皺了皺眉。那人究竟是不是徐成凱倒不重要,隻是說起徐成凱,他難免想到夏玨,想到昨天上午,他突然覺得自己和夏玨之間需要一段隔離期,愈早愈好,否則他還未必會去這次同學會。  經過彎道,車廂搖搖擺擺。  聞驍的心情也隨之搖晃不停。  他拿出手機,看到付寧宇給他發了消息,說運氣好,航班準點沒延誤,和他差不多同一時間到,機場和高鐵站隻差幾站地鐵,可以直接碰麵。  聞驍回了個“ok”。  之後是一段極其無聊的旅途。聞驍是個很少在上午犯困的人,都忍不住在高鐵上睡了一覺。  十點半,他下高鐵,在地鐵進站口等到了付寧宇。  其實隻有大概一個月不見,但可能是聞驍離開了自己熟悉的環境,所以再見到付寧宇時,會覺得仿佛距離兩人上一次見麵已經過去很久。  “這是等了多久,都等傻了?望夫石啊,”付寧宇看他怔神,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我知道我又帥了,不過也不至於你想以身相許吧。”  “……許個屁,”聞驍拍掉他的手,“昨晚沒睡好。”  付寧宇笑了:“喲,不錯嘛,道德標兵開口說髒字兒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他口音帶了點兒化。  聞驍挑眉,忽然說:“你真是在北京上的夏令營?”  “是啊。”付寧宇奇怪。  “哦,”聞驍似笑非笑道,“不知道的以為你去天津學相聲了,說話嘴裏跟含著個球一樣,還是用唱的。”  付寧宇跳起來要抽他。  兩人說說鬧鬧,一起買了地鐵票,排隊安檢,檢票進站。從這裏到市中心大約四十分鍾路程,同學會地點定在一座商場裏的飯店,這樣之後看電影或者唱k都方便。  “同學會約的晚上,咱們下午幹什麽?”地鐵上,付寧宇問他,“網吧?”  聞驍道:“網什麽吧,先找地方住吧,今天肯定得過夜。”  “還網什麽吧,我先問你找什麽找,”付寧宇瞪他,“你到底看沒看過群文件?人家陳班長早安排好了,要住宿每人交五百公費就行,不要住宿三百。”  聞驍語塞。他確實沒看。  於是還是去了網吧。包廂。  沒一起打遊戲,各做各的。聞驍戴著耳機聽歌,上網查一些資料。旁邊付寧宇大殺特殺,時而怒吼時而手足亂舞,瘋魔了,估計是在夏令營憋壞了。  一盤結束,付寧宇湊過去看聞驍的屏幕。  聞驍快速縮小界麵,側頭看他:“幹什麽?”  “你幹什麽!”付寧宇來勁兒了,硬要去搶他鼠標,搶到了又失望,“——羅蘭·米勒?就這你藏個毛啊。不過你什麽時候開始對心理學感興趣了,而且他不是專門做……做什麽研究的來著?”  聞驍問:“你知道他?”  “知道啊。想起來了,親密關係嘛。”付寧宇一拍腦袋。  “……嗯,”聞驍轉回去,平靜道,“隨便看看。”  付寧宇道:“我看不隨便。說吧,想和哪位美女建立親密關係了?跟哥講講——這些書寫的都不管用,要管用還是問哥,哥最靠譜。”  聞驍斜睨他。  付寧宇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改口:“行行行,驍哥跟小弟講講,小弟靠譜。”  聞驍想了想,真把頁麵關了,雙臂抱在胸前,轉了一下椅子,麵向他。  “……動真格啊?”付寧宇見他一臉心事重重,也把姿勢擺正,收起嬉皮笑臉的樣子。  結果聞驍遲疑了一會兒,隻是說:“有人在追我。”  付寧宇莫名其妙:“小初高十二年,不說暗戀的那些,明著追你的還少嗎?要不我現在給你數數,看有一百個沒有,還能湊一局吃雞。”  聞驍捏了捏眉心,沉默。  “你是不是想說這次不一樣?”付寧宇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我可警告你,不一樣肯定就是動心了。來吧,說說,是哪位倒了大黴的絕世仙女,偏偏看準你這朵不開竅的雲頭下了凡。”  聞驍淡淡掃他一眼,說道:“我信你真是有鬼了。”  之後任憑付寧宇怎麽威逼利誘,他都不肯再開口,搞的直到兩人出發去同學會,付寧宇都還在這個話題上糾結。  他們走進包廂,時間還早,裏麵隻有兩個人,鄭聽雷、蘇窈。  鄭聽雷的變化不大,蘇窈更漂亮了,可能化了妝,直發很合適她,清純可人。  一番寒暄以後,蘇窈對聞驍笑了笑,說:“新嶽在洗手間。”  這句話讓除了她以外的三個人神色都是一變。  蘇窈自己卻好像沒覺察到一樣,繼續說道:“你們很久沒見了,趁這個機會好好聊聊。有些事該說清楚的,我們可以一起說清楚。”  聞驍注意到她用了“我們”這個詞,不知道意思是不是她也算在內。  “太久沒見了,是該好好聊聊,”鄭聽雷在一邊打圓場,幹笑,“大家都該好好聊聊,哈哈。”  付寧宇附和幾句,氣氛緩和回去了,可聞驍發現蘇窈一直盯著自己,很奇怪,他們原本一點也不熟。  這時,包廂的門被拉開,聞驍心裏一緊,抬頭望去,發現隻是又有同學到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斷有人來,位置不斷被填滿,唯獨蘇窈旁邊是空的,一直等名單上所有人都到齊,陳新嶽才最後進來,在蘇窈身邊坐下,和聞驍一桌。  兩人沒有過多眼神交流,還是原模原樣,陌路人。服務生上菜,鄭聽雷講了幾個笑話熱場,氣氛很快起來了,各種玩笑,閑聊,八卦,熱熱鬧鬧。  席間難免談到彼此情況,尤其高考剛結束,大家最關心的無非是錄取院校。  該來的總要來,談到聞驍時,付寧宇的表情格外扭曲,跟便秘了一樣,陳新嶽也首次把視線放在了聞驍身上。  聞驍卻很淡然,就照實報了自己學校的名字,這在他來之前已經決定好了。隻是他一說完,席上一靜,蘇窈和陳新嶽的表情都變了,隔壁桌也望了過來,不知道他們這桌發生了什麽。  “那個——冷門院校,眼光獨到。”付寧宇勉強想把這段揭過去,在桌下錘了一下聞驍的膝蓋,用眼神質問他:你說實話幹嘛?  聞驍低頭喝了口湯。  而後他們這桌的氣氛就沒再正常過,全靠鄭聽雷和付寧宇唱雙簧,維持著一種親切的假象。  包括鄭聽雷在內的所有人,看向聞驍的眼神都很奇怪,有懷疑,也有同情。大多數人覺得他在開玩笑,也有人覺得他是真的高考失利。  眾多眼神的聚焦讓聞驍感到一陣煩悶,他起身,說是要去趟洗手間。走出包廂他才記起來,商場裏的餐廳,洗手間基本都是要出餐廳門的,路還不近。  聞驍不是真的想去,就在附近的商店裏閑逛,逛了一會兒,靠在商場的圍欄上玩手機。  這時候已經入夜了,晚上七點半,有個陌生號碼給他發了條短信,以及一個未接來電,大概十分鍾前。  “這麽晚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未接來電139xxxxxxx5。  他們通過互相撥號交換過號碼,聞驍忘了存,但是隱約記得這串數字。他點開右上角新建聯係人,輸入姓名。  沒輸完,第二通來電響了。  聞驍看著屏幕,等了好一會兒,來電始終沒有掛斷,這種熟悉的執著,幾乎可以想象出對方的神情,清晰得仿佛近在眼前。  聞驍表情淡漠,手指一動,按下了接通鍵。  作者有話要說:20190417時間線bug修正第17章 野狐17  蘇窈遠遠望見聞驍接起電話,走近時,微微發怔。  聞驍上身俯靠商場的圍欄,稍低頭,眼睫下垂。這副姿勢,從側麵其實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可蘇窈有一種微妙的直覺,在他的臉上讀到了一份被藏起來的柔軟。  ……聞驍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她突然不管不顧,抬高音量喊了他一聲,好像故意要打斷聞驍這通電話。  聞驍轉過來,可能剛好也講完了,放下手機,眼神詫異地看著蘇窈,問:“什麽事?”  蘇窈仔細觀察他的臉,發現那種柔軟已經消失不見,剩下熟悉的,冷淡而鋒利的魅力。  “沒什麽,”她笑了笑,“就是他們快吃完了,讓我出來看看你到底去了哪裏。”  “……隨便走走。”聞驍語調平靜,沒有戳穿她。  ——且不說有付寧宇在,聞驍離席的借口畢竟是上洗手間,就算時間再久,來找他的也不會是個女生。  果然,蘇窈並沒有急著叫聞驍回去,而是轉了個身,絲質的裙擺隨之一開、一落。她背靠著圍欄,像有話要說。  聞驍於是等了一會兒。他想蘇窈無非要說兩件事,一是當年那封聯名信,二是高考。  他已經準備好答案了,可蘇窈遲遲沒有開口,反而陳新嶽也出了餐廳大門,朝他們走來,後麵還跟著付寧宇。  四人剛好圍成圈,架勢相當熱鬧。  陳新嶽的臉色十分難看,沒有和聞驍說話,而是直接問蘇窈:“你和他說清楚了沒有?”  他的語氣不太好,蘇窈咬了咬嘴唇,露出受委屈的表情。  付寧宇見勢不對,在一邊插嘴:“你們到底還有什麽事沒說清楚,我怎麽越來越看不懂了?”  聞驍也不懂,眼前的局麵讓他莫名其妙。聽陳新嶽的意思,似乎是蘇窈單獨找他有事,但就過去而言,他和蘇窈的交集基本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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