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驚蟄把情況說了一遍,慕辰那邊又是一陣安靜,隨即冷笑道:“那就讓他喝了吧。”“我說你……”驚蟄急了。“你平時跟他不是不合麽,擔心他幹什麽?”慕辰輕笑,“我這時候趕回去,恐怕更不能讓他死心。他老是這麽任性,惹出多少事,幹了這一行,還真以為自己能成名妓,要大家都捧著?”驚蟄略微有些生氣:“照你這麽說,那我也不算什麽高貴人,以後有了這種事,我也活該?”“你不一樣。”慕辰歎氣,“驚蟄,你知道我心裏頭真的當你是朋友。你不要管這件事,隨他去吧,溫林在我旁邊,不跟你多說了。”驚蟄聽著他掛斷電話,狠狠呸了一口。溫林在你旁邊,你還能大大方方談論別的床伴,真欺負溫林脾氣好?場子裏已經鬧得不可開交,童連被保鏢架著手臂扒開嘴,一瓶酒又是倒又是灌揮霍掉半瓶,地產老板還威脅著要讓他一會兒把地下灑的都舔幹淨。調酒師大概是勸的太過,被保鏢捂著嘴架在一邊。童連平時心高氣傲,人緣不好,店裏頭的人大多都是看好戲的態度,他現在狼狽不堪,眼神都有些濁了。所以說,這人一旦性格裏善良的東西占得多了,自然就會忍不住打抱不平,即便這人昨天還跟自己吵架來著。主角的作用就是在一切時候扮演聖母,驚蟄撥開人群就走了過去,地產老板舉著酒瓶又要灌,被驚蟄一把奪了下來。地產老板一見驚蟄這動作,反倒笑了,任他奪過去瓶子。驚蟄把酒擱在吧台上,對老板微微一笑道:“常老板,今晚的事的確是童連不對,我替他給您賠個不是,您看,他都這樣了,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您就放了他吧。”小滿在一旁擠眉弄眼嫌他多事,他就當沒看見。常老板奇怪地笑了笑,餘光掃了掃悲慘的調酒師,問他:“你沒看見求情的都什麽下場?”“看見了,所以常老板要是還不消氣,我替他把酒喝完了。不僅如此,我還單獨敬您一杯,賠罪,怎麽樣?”“敬我一杯?你再喝一瓶,我還會考慮。”常老板不屑地笑,手掌一揚,兩個保鏢又把童連架起來。驚蟄咬咬唇,笑得更加討好:“這一杯酒,不是普通的酒。您讓我喝什麽,我就喝什麽,您讓我怎麽喝,我就怎麽喝。總之,這杯酒,您說了算,怎麽樣?”這個條件太誘人了,很多不良畫麵在常老板腦中閃過,他幾乎克製不住那些齷齪的念頭。他重重地點點頭,小滿尖銳地喊了驚蟄一聲,驚蟄也隻當沒聽見。常老板讓人把童連放開,童連一下子癱在地上,微微仰起頭,有些迷惑地看著驚蟄。驚蟄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半瓶酒高高舉起,傾斜,酒液沾濕了唇充滿口腔,順著食道滑入胃,烈度燒灼著腸道。他晚上沒吃飯,胃裏立刻就不舒服起來,待到酒瓶子見了底,他就隻想吐。但怎麽說,他喝完了。酒吧陷入寂靜,大家的呼吸甚至都停止了。常老板眯著眼,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叫做什麽,卻平白讓人看著心驚。驚蟄狠狠把酒瓶摔在地上,酒瓶應聲裂成幾塊。他邁過一地碎玻璃碴子,按捺住胃裏頭翻江倒海的感覺,輕輕問常老板:“老板,那杯酒,咱們怎麽喝?”第21章 肯德基驚蟄抱著馬桶吐得昏天黑地,太陽穴忽然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他仰臉,童連抱著手遞了一張紙巾。他接過來擦擦嘴,胃裏好受了很多,撲在洗手台邊漱口。晚上本來就沒吃飯,剛剛把胃液都吐了出來,滿嘴的酸味。他總算把自己弄得像樣點,軟軟地靠著洗手台,童連竟然有些惡狠狠地說:“我不會感謝你的。”“我自己犯賤而已,你不用感謝我。”驚蟄清清嗓子,推開他就要出去。童連握住他肘,恨聲道:“慕辰為什麽不來?他不知道麽?他為什麽不來看看我?”“你有病啊,他又不愛你,你死活關他什麽事?”驚蟄無奈,“更何況,你搞得渾身酒水,難看死了,他來看見了好麽?”“那你又是為什麽幫我?”“我都說了不是幫你,我犯賤。”驚蟄攤手,“更何況,mb是出來賣的不假,可你不能因為我們賣了,就不把我們當人。”“你說……誰?”“很多人。”驚蟄翻個白眼,掙開童連,不打算多跟他說。剛剛替童連出頭,某些意義上是因為慕辰太過輕蔑的態度。眾生皆平等,誰說賣身了就要低人一等?他偏偏就要救童連一回,證明mb也不可小覷。童連卻輕輕地笑了,童大美人向來眼高於頂,這是驚蟄第一次聽他的笑容裏帶著淒厲和絕然:“慕辰他從來沒愛過我,我知道。”驚蟄歎氣:“那你有什麽想不開的?”“我不賤,從我喜歡上他開始,就隻上他一個人的床。我髒,他看不起我也罷了,可他明明也說過喜歡我的,現在怎麽不認了呢?”童連說著說著,眼中竟然流下淚來,“我不服氣,我比那個人差到哪裏了呢?他有我漂亮?床上的技術比我好?他比我更明白慕辰喜歡什麽討厭什麽麽?我不敢要求太多,他們當著我的麵滾成一團我也視而不見了,這還不夠麽?為什麽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驚蟄靠著牆聽他發泄完,掰著手指頭打擊他:“說實話,溫林的確不如你,哪裏都不如,可惜,人家的感情投入不比你少,而慕辰樂得用同樣的心去回報。我一直覺得,做mb不賤,但是人家不喜歡你,你還纏上去,那就很賤了。更何況,童連,你懂的,你不是那個讓慕渣攻回心轉意的聖母受。”童連又要說什麽,驚蟄打個嗬欠,擺擺手:“我真的困了,酒勁還沒下去呢,我回去睡了,有什麽想不通的,我給你張名片,去找心理醫生。”名片遞過去,掉頭就走,邊走邊罵。擦,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家夥是個怨婦加話癆?這麽一耽擱,回家的最後一班車是錯過了,站在路邊攔了半天車,每一輛都載了人。無奈之下,隻能沿著路往家裏走,看到善良的出租車標誌就雨刷一樣揮手。車一輛輛飛馳而過,驚蟄徹底絕望,垂頭喪氣繼續走。十九今天被彪哥正式引薦給幫裏的幾位元老,除了早就認識的二哥握了握他的手,其餘的元老連個正眼都沒給。場麵太過尷尬,彪哥想了一肚子的話抬高十九的身份,無奈雙方皆態度冷淡,隻能強撐場麵。待說明打算讓十九調查槍擊事件之後,幾個元老更是當場提出反對。彪哥一力擋下所有的反對,他是打定了主意,讓十九借此奠定自己的地位。對於人類世界,十九終究帶著排斥,除了驚蟄,他唯一能親近些的就是溫林,哪怕是彪哥,他也帶了三份冷淡。會後大家湊在一起寒暄,二哥看他無聊,就說他如果嫌無聊可以先回去。一聽說自己可以不用再呆下去,簡直一秒都沒有多留就往門外走。二哥說要送他,他也拒絕,腦子裏想見驚蟄的念頭止不住,人類世界裏的奸詐詭譎是他首先領會到的東西,研究所裏的勾心鬥角甚至進行在手術台邊。、以後自己要麵對的就是這樣複雜而險惡的世界麽?十九站住,看馬路對麵那個人手插在口袋晃悠悠地走來,嘈雜的心忽然安定下來。他跑過去,腳步聲有點大了,驚蟄仰起頭,正好能看到誰抱自己個滿懷。他摟緊十九的腰,問他:“你聞見我身上有什麽味了麽?”“酒味。”十九回答。驚蟄第一百零一次感歎十九的嗅覺太好,與他並肩往家裏走。也不打算打車了,他忽然發現,一天沒見,自己竟然開始想念這個人。感情經驗不豐富的驚蟄不知道,所有的愛情,都是從想念開始的。十九和驚蟄從那天開始,正式過上了分居生活。那天之後,十九為了盡快證明自己的能力開始頻繁出入幫派,調查彪哥近期來往人士,一個一個排除可能性。黑道自然有黑道自己的處事法則,這法則對於驚蟄或者溫林這樣的人而言是不可理解的,但對於十九卻有種天生的熟悉和親切感。畢竟弱肉強食,是十九最先知道的真理。驚蟄心裏終究還是不讚同十九加入幫派,尤其是彪哥做得越來越大,在這個有海港的城市,他甚至可以從警方眼皮底下走私幾船的原油。他走私這些東西賣給誰?他又是從哪裏弄來這些?驚蟄每次想想都覺得,十九幾乎是在刀尖上跳舞,可偏偏,勸不得。他是因為自己才會入黑道的。童連那天之後就像換了個人,見到慕辰也隻是打個招呼,眼底的迷戀殘留了當做紀念的一點,其餘的都被抹去。有人請他喝酒,他欣然接受,有時候在房裏呆上半天,脖子上紅紅紫紫的出來。見到驚蟄和小滿也不再冷言冷語,白眼一翻,裝作不認識而已。對於心高氣傲的童連來說,其實這是最大限度的示好了。慕辰並不在意童連的變化,事實上,驚蟄明白他從來沒有把童連當回事。他現在每天晚上都固定的時間回家,據說溫林搬了過來,愛心晚餐幫助他胖了三斤,以前不定時到吧台邊跟調酒師插科打諢順便物色新床伴的節目像是從來沒有過。驚蟄有一次看到兩個人從超市走出來,溫林平凡無奇的臉上笑著,竟然全是幸福的痕跡。而那個時候驚蟄正趕去肯德基,十九打電話過來讓他半小時內必須出現,他就隻能拚了老命往那裏趕。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是十九的口氣竟然出奇的嚴肅,報出的地址打車也要四十分鍾,更何況,現在是晚高峰,堵車。位於城市繁華商業街的肯德基從來人來人往,驚蟄推開門,環視一圈,哪裏能見到十九的身影,隻能順著樓梯往二樓走。樓上有兒童樂園,驚蟄剛踏上一級台階就有一個孩子呈子彈樣衝過來被他一把抱住。孩子媽把孩子領走,他才抬起頭,十九坐在沙發上微笑,英俊的眉梢高高挑起。他們才幾天沒有好好看過彼此而已,卻好像有幾年沒見了。他似乎又長大了一點,不僅僅是身高,還有眉宇間那股英氣。驚蟄便走過去坐在他對麵,輕輕笑著問他:“打算請我吃飯?”“我有優惠券,”十九從口袋裏掏出大大小小的一堆,攤在桌子上,“都是我收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