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知道不是什麽合法生意,隻盼著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含混地祝願:“祝彪哥馬到功成。”彪哥大手一拍他肩,他膝蓋立即一軟:“借你吉言。”一樓是客廳書房健身房還有廚房餐廳。不知道彪哥平時看不看書,總之書架上擺滿了,再仔細一看,就知道基本上都是嫂子的專業類書籍。健身房器具齊全,怪不得彪哥三十多了仍舊身強力壯,再走到廚房,香味已經一縷一縷飄出來,嫂子探頭對他們打了個招呼,又低頭切菜。十九捏捏驚蟄的手,表示自己餓了,驚蟄小聲教訓他:“中午不是吃了那麽多麽?”十九一臉委屈,彪哥一回頭,立刻換上沒事一樣的表情,也不知道被彪哥聽去多少。再走到樓上,三間臥室,隻有一間用著,另一間小些,布置的有些孩子氣,驚蟄脫口問道:“這是嬰兒房麽?”彪哥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馬上又強笑著說:“以前,有過一個孩子,五個月的時候沒了。房間布置了一半,那時候想著,索性布置完了吧,反正早晚要用。”驚蟄肩膀一垮,低著頭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沒事。”彪哥這樣一個漢子,脆弱的時候讓人格外心疼。他把傷痛揭過不提,領著他們繼續看,所有房間都看過,嫂子在樓下喊開飯。就算都是家常,也很豐盛了,起碼驚蟄沒一次性做過這麽多好吃的給十九,當然,像是東坡肉這樣的菜,驚蟄也不會做。彪哥開了一瓶紅酒,嫂子不喝,驚蟄也推脫。他下午吃的藥嗜睡,現在的精神已經有點不濟,哪敢喝酒,十九也把他的杯子收繳了隻叫他喝果汁。彪哥便給十九倒了滿滿一杯,二哥一邊起哄要給十九換老白幹,被驚蟄一眼瞪了回去。五個人一起舉杯,相逢就是有緣,不管彼此心裏轉著什麽心思,但總歸,都把彼此當朋友。酒過三巡便開始大塊朵頤,十九向來在餐桌上不會跟人客氣,大包大攬讓驚蟄深恐別人懷疑自己虐待他。嚴憶卻格外高興自己的菜受人待見,不住給他夾菜,生怕他吃不飽,十九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嚴憶立刻就母愛泛濫。“十九今年有多大了啊?”嚴憶問驚蟄。驚蟄用筷子戳戳碗,看著十九說:“我不知道,我都跟人說他十八,但他多大,我也不知道。”“溫林說我就是十八。”十九忽然抬起頭,直視驚蟄的雙眼,“研究所給我做過骨髓測試,推斷出我年齡應該是十八。”驚蟄也是第一次聽他這麽肯定地說出自己年齡,愣了一下之餘,嚴憶追問:“那你是怎麽被研究所抓到的?”“他們用麻醉槍,我被射中了。”十九言簡意賅。驚蟄心裏頭立刻心疼了,卻不願意過多的暴露自己的心思。嚴憶夾了一筷子肉進十九碗裏,看十九一口吃了,欣慰地笑了笑,接著問:“狼不都是集體活動的麽,你被射中了也沒有救你的?”“我不跟狼一起。從我有記憶起就跟著媽媽一起生活,媽媽是一隻母狼,對我很好,有獵物都先給我吃。她隻有我這一個孩子,但狼群都知道我並不是狼,所以從來沒有接納過我。媽媽死後我就一個人捕獵,有時候跟狼打仗,從他們口中奪食物。我從來沒有輸過。”他偏頭,對驚蟄笑笑,“誰也打不過我。”驚蟄有點後怕有點責備地看著他:“這有什麽好得意的?”“那你現在還想回去麽?”嚴憶問。十九搖搖頭,抓著驚蟄的手傻乎乎地笑:“我答應了驚蟄,要跟他在一塊。”驚蟄無奈地歎氣:“他自作多情。”——餐桌上自然沒人信。嚴憶彎著眼睛笑了笑,這才進入正題:“那你也不能讓驚蟄養一輩子啊,想過找個什麽活做麽?”彪哥眼睛盯著紅酒杯子出神,耳朵卻豎起來,二哥瞟著天花板,手指頭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十九剛想說什麽,驚蟄正色道:“彪哥,嫂子,謝謝你們的好意,我知道你們的意思,可是這件事,不行。”彪哥料到會是這樣,並沒有多麽意外,倒是嚴憶稍稍吃驚,接著和顏悅色道:“驚蟄,你彪哥是什麽樣的人你是知道的,他不會置兄弟於險地,跟著他幹,反而有很多好處。別說錢,彪子的事業做成了,十九就是創業功臣,會得到什麽你想想也知道。你還年輕,不能總幹那行,總要為以後想想,十九有了保障,你才能放心去幹些別的事情不是?”“嫂子,你說的這些都對,但是,畢竟是混黑道,就算彪哥求賢若渴,可是我不能答應。”驚蟄看了彪哥一眼,“我不信嫂子一開始就能答應彪哥讓他混黑道,畢竟違法的總歸不如合法的。”“驚蟄!”彪哥拍案。驚蟄站起來,十九也跟著他站起。他微微鞠了一躬,說:“謝謝嫂子和彪哥的款待,謝謝二哥作陪,可是如果再說這件事,就恕驚蟄不能奉陪了。”胡彪已經怒極,嚴憶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靜下來。她走上來,安撫道:“驚蟄,你慢慢就會明白,有種人,他們想做什麽,不讓他們做成反而是最大的殘忍。你就算再怎麽擔心,可看著他們滿足的笑,就覺得再苦都不算苦。”驚蟄靜靜地看著嚴憶一雙眼睛,緩緩地搖了搖頭:“對不起,嫂子,我隻知道我不能放任十九去涉險。”嚴憶歎了一口氣,竟然揚著嘴角笑開了:“驚蟄,你拿我打比方,可我是胡彪的愛人,我有立場說同意和反對,那你呢,你是十九的什麽人,你有資格麽?”驚蟄渾身震了一下,與十九牽著的那隻手真切感受到十九施加來的壓力。該回答什麽呢?不是十九的愛人,那他沒有資格置喙,十九一定會加入彪哥;是十九的愛人……他心裏一團亂麻,自己尚且理不清對十九的感情,又怎麽能對別人說明?嚴憶便知道自己幾乎成功了一半,趁熱打鐵道:“十九已經十八歲,有權決定自己的事情,你不是十九的親人,也不是愛人,那麽,為什麽要替他決定他的事情呢?十九,你願意幫彪哥麽?”“我……”十九剛要回答,卻被驚蟄急促地打斷了。“我是十九的愛人!”驚蟄把十九擋在身後,“我是十九的愛人,也是他唯一的親人,我不同意,我一點也不同意!”第18章 妻管嚴嚴憶被他搶白,卻意外沒有絲毫失望,因為十九此時的表情實在太快活了。他一下子就把驚蟄壓進自己懷裏,驚蟄用力捶著他的胸膛也不能讓他鬆手。二哥歎了口氣,似乎想起來自家野蠻的小滿,而彪哥心思一動,今晚對於十九而言,實在是太過幸福,趁熱打鐵,說不定十九就能先斬後奏。好不容易掙脫了十九,驚蟄滿臉緋紅地對嚴憶說:“嫂子,這下呢?”他倒不是害羞臉紅,主要是十九把他摟得太緊,他憋得夠嗆。嚴憶當然不會這麽簡單就放過他,笑了笑,繼續攻擊:“就算你是十九唯一的親人,十九已經成年,你也沒法幹涉十九的決定。法律上有規定,成年人有人身自由權。”如果驚蟄對法律了解的更多或者不是孤兒,那他就會明白,父母的權力無論何時都大過天。可惜啊可惜,當時的驚蟄信了,並且可憐巴巴地回頭望著十九。十九今晚像天上掉下來一個寶貝,生怕惹得驚蟄不高興再把寶貝要回去,立刻答道:“我聽驚蟄的。”那三個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努力了一夜,竟然得出這麽一個結果。十九多有妻管嚴潛質啊。再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驚蟄果斷提出告辭。一來,好容易十九拒絕了,二來,藥物的副作用湧上來,他上下眼皮打架,困倦止不住侵襲。彪哥和嚴憶送出門去,二哥去車庫取車。夜裏更冷了些,十九執意要把自己的衣服給驚蟄披上,驚蟄不要,他就緊緊摟著驚蟄。彪哥和嚴憶雖然沒有放棄,但都覺得不急於這一時,驚蟄總歸是個心軟的人,這樣的人其實很好打動。變故正發生在此時。長長的道路那頭緩緩滑來一輛黑色轎車,彪哥本沒當回事,可那輛車快到跟前便猛烈加速。彪哥立刻感覺到不對,把嚴憶往門裏一推,伸手探向腰間,卻想起來出來時根本沒帶槍。他們行事一向低調,遇刺的事是第一次遇到。那邊的子彈射了過來,第一發打在牆上,第二發是貼著他的鬢角過去的。驚蟄嚇得目光都僵直了,哪裏記得躲,十九也隻是在電視上見過這東西,護著驚蟄往門裏走。火力已經很集中凶猛了,一個不小心,風衣被射穿一個洞。彪哥大聲叫著讓他們趴低進門裏去,來人的子彈卻擋住他們的去路,一秒之後,對手遇到了阻礙,原來是二哥趕到。二哥打架不行,射擊倒是不錯,轉眼間已經放倒兩個。餘下的槍手有三個,現在分成兩撥,一撥以車為掩體,一邊往車上退一邊回擊二哥他們,另一撥集中火力攻擊彪哥。彪哥一邊還擊一邊想究竟是誰對他起了殺心。可吳家的事做得幹淨利落,別的仇家……他的擴張的確會損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但並沒有嚴重到下殺手吧。無論如何,漆黑的夜裏,對方眼神再好,也不能致命。他這麽一想,便安心了,眼望著護住驚蟄的十九,忽然計上心來。他努力挺起身,叫著十九,讓他和自己一起護著驚蟄退進門裏。十九並不知道自己頂多再撐三十秒,對方就會撤走,所以聽從彪哥的話,張開手臂護著驚蟄往樓道走。驚蟄站起身,腳下踉蹌,身子猛地撲出十九的保護,子彈正候著這個空當,飛一般向驚蟄射來,瞬息間,驚蟄被一個人撲倒,下一秒回身去看,彪哥捂著右肋,痛苦地趴在地上。嚴憶尖叫著衝出來,被十九撲倒,兩個人俯身到胡彪身旁,撕開衣服,子彈沒進皮肉,隻能看見一個不停流血的傷口。嚴憶抱著胡彪邊流淚邊求驚蟄快叫醫生,驚蟄嚇呆了,緩過神才想起來撥急救電話。那夥人已經撤走,二哥跑過來一見這情景,立刻跟十九一起把彪哥搬到車上,一路連闖幾個紅燈,將人送到醫院。嚴憶從來是個自製力很強的女人,丈夫告訴自己他要混黑道的時候,她也隻是自己默默抹淚,人前永遠一副堅強的賢惠妻子樣,可摟著丈夫去醫院這一路,她幾乎哭啞了嗓子。胡彪的血止不住,她用力按住傷口,誰安慰也不聽,偶爾抬起眼看驚蟄,幾乎算得上憎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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