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差嗎?」明瑞將擰他的手剝下來握住,換他揉著他的指節玩。「當然有!」「差在哪?」「差在,差在,這是中國人都會懂的稱謂分別,你別跟我說你不算中國人!」「我是啊。可是我也算美國人,澳洲人,他們這些國家管這些關係通通叫uncle,不分這麽細的。」「可是,你現在是在台灣,說的是中文,你就該學會分清楚!」明瑞將無奈都寫在臉上,「所以,你現在不出去吃飯,跟我發脾氣,隻是因為我在冠子麵前叫你舅舅?」「不止,你還把我三哥變成三姊了!」忍不住仰頭望著天花板,明瑞重重一歎。「喬,這裏不比你家裏,隻有我能保護你。我們族裏的秘密,越少人知道你就越安全,了解?」明瑞沒有遺傳到子囊,可是明子喬有。要不是擔心他太單純容易被拐,七早八早被人占了便宜懷了別人的種,都十五六歲了爺爺們還能這麽緊張他,非要他看緊他不可嗎?「可是,冠子不是跟你關係很鐵?」「是很鐵。不過這種事,非到不得不說的地步,否則我的原則就是能少給一人知道,就少一人。」明瑞的話讓明子喬斂目沉思,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一肚子氣也在不知不覺間漸漸消掉了。「不生氣了?」小孩子心性,容易捉摸,明子喬的嘴不再翹得半天高,眼睛也不瞪人了,這就代表警報解除啦。好不容易將小嬌妻的腸結解了,脾氣哄順了,明瑞傍晚再上樓,就看見明子喬不知何時出了一趟門,正在廚房忙得團團轉,給滾水的湯鍋下扁直的乾麵條呢。「我才想晚上要不要包麵回來吃,你就煮了。」明子喬煮麵的手藝傳承於圖家奶奶,會先切青蒜混著蝦皮與五花肉條下去爆香,很有古早味。「再三分鍾就能吃,你臭死了,先去洗澡辣。」明瑞一靠近,一身的臭汗味就鑽進鼻腔,明子喬還能忍耐明瑞的,但沾在道服上的其他人的,他就受不了啦。甜蜜的兩人生活過得平順,開學前有個基金會辦了備有小額獎金的邀請賽,明瑞應邀帶隊北上參賽,暑期作業沒寫完的明子喬隻能趕工兼看家,誰知賽程才四五天的時間,差點就讓明瑞失去了明子喬!才出來第三天,他就接到明子喬從圖家回道館的途中,被兩三個不良仔尾隨搶劫的消息,圖奶形容的那句[我趕過去看,那把水果刀還插在肚子裏],讓明瑞急得眼眶都紅了!「早知道我就不放他在家,帶他一起出來!」蘇慕遠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替他叫了計程車,要他先趕回家處理這事,來不及收拾的東西還有其他還要繼續比賽的選手們,交給他就行了。「阿遠哥,謝了。」坐進計程車前,明瑞突然有個直覺,轉頭又多吩咐了兩句,「要多小心冠子身邊出現的陌生人,晚上要他盡量留在旅社裏,不要亂跑。」「好,我知道了。」明瑞這一提點,蘇慕遠也跟他聯想到一處,不禁憂心忡忡地蹙起眉頭,「你也要小心點,家裏還有老人家,要他們也提防點,不要隨便放陌生人進門。」(9鮮幣)082[侄攻叔受,年上]畏懼082在計程車上,明瑞心情忐忑的將手機在兩隻手裏拋來拋去,前座司機找他攀談,他都嗯嗯唔唔虛應過去,方才要上車之前,司機就聽見明瑞跟蘇慕遠的對話了,知道這個阿兜啊不是不懂國語,隻是沒有心情跟他聊,便將收音機打開,索性聽起草根味重又總在賣藥的地下電台來了。沒有多久,明瑞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的那一大串加開頭的越洋號碼讓他膽顫心驚,輕拍兩下司機的椅背要求他把音量降低,明瑞做了個大號的深呼吸之後,才慎重的按下通話鍵。「是明瑞嗎?什麽事這麽急?」一接通,對方就率先開口,連個哈羅都沒有,直接切入主題。「是的爺爺。」大爺爺不算嚴厲但是注重規矩,小爺爺表麵親切但是十分難纏,明瑞有些慶幸第一個回他電話的,是明興誠,「不好意思,都半夜了還打擾您,不過喬……小舅受傷住院了,那家醫院好像跟族裏不相關,所以我必須及時通知您。」「受傷了?怎麽回事?」台灣時間夜間20點,洛杉磯才清晨4點,明瑞會聽見布料悉娑拉鍊拉上以及拖鞋趴搭的聲響是很正常的。「他在家的附近,呃……嗯,遇上搶劫,被刀刺到肚子了。」「……是中部的醫院?名稱給我。」爺爺停了二十幾秒才回答,明瑞的心卻像被他吊了二十幾年。大爺爺呼吸的頻率變了,開始深吸緩吐,這是他正在忍耐的慣常反應,明瑞越是聽,心裏越覺難捱。明瑞報了醫院名稱,明興誠又問了幾句,發現他人也還在路上尚未到達醫院,便要他看到人搞清楚傷勢了再撥電話給他,臨了叮嚀了句凡事小心為上就把通話給切斷了,跟喜歡一再重複叮嚀的小爺爺作風迥然不同。長途計程車雖然貴,為了早點見到明子喬,明瑞花得毫不心疼,當他趕到手術房外的走廊與圖爺圖奶以及二叔碰頭之時,明子喬麻藥還沒褪,在恢複室裏尚未被允許推出病房來。「急診的醫生看過超音波,就說子喬的身體有個異常的器官,他說的我跟你爺你奶都聽不懂,所以不敢貿然做決定,隻能請他努力止血做縫合,可是他說異常的那個器官很麻煩,有條環繞的動脈被切成三段,不整個截死血管做摘除的話,輸再多的血恐怕也不濟事。」圖家二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著明瑞愈聽愈沉凝的臉繼續道,「現在是把該縫的都縫合了。不過,若是器官出現細胞壞死,引起敗血症,恐怕子喬會有生命危險。」明瑞點點頭,正想說他明白了,褲袋裏的手機先震後響,掏出來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接通了,原來是明爸搬來的救兵。「可是,他才剛做完手術,還在恢複室裏麵。」救兵打完招呼片刻不耽擱,可他提到的立即轉院,對當前的明子喬來說有難度。全身麻醉的風險,在於呼吸與心跳都掌控在麻醉師手裏,施行期間病人無法自行呼吸自有脈搏,在麻醉師同意病人離開恢複室之前,就貿然將病人提前推離做轉院的話,致死率可是不低的。跟救兵說著說著,人就到了麵前,明瑞掐掉電話與來人直接對談,原來救兵是族裏醫院的外科醫師,與明子喬同個太祖父,也就是說,跟明瑞的父輩同輩份。「我已經請我服務的醫院派救護車過來,應該不用再多久。」救兵留了張名片給明瑞,「你在這裏等,我先去辦轉院,看他幾時能轉。」救兵行如風,一陣來一陣去的毫不擔擱,辦事能力也沒得說,明瑞總算看見明子喬躺在病床的蒼白模樣,那已經是半夜,地點則是族裏中區醫院的加護病房。「子囊暫時保住了,可是內壁的完整性被破壞得很嚴重,日後想靠它生育,恐怕機率很低。」救兵穿著手術衣戴著手術帽,口罩未脫的朝明瑞解釋明子喬的病情,聲音聽得出些許的疲憊。明瑞聽了,心髒猛然緊縮難弛,這種痛前所未有,讓他不得不張口呼吸,口罩的表麵因此劇烈起伏。「沒有辦法,再、再修複了?」「子囊的內壁,就跟女性的子宮內壁一樣精細且脆弱,目前內膜再生的臨床研究,確實辦到了幾個例子,可是修複程度高於90%的成功率低於2%,內壁修複之後的生育機率,也不如預測的那般理想。」怎麽辦?喬喬有可能不能以子囊生養孩子了,雖然他跟自己一起,本來就不該生,但年紀輕輕就被剝奪了這個天賦,明瑞猜不到明子喬在乎與否。不過,當大小爺爺出現的時候,還在病床旁守著明子喬的明瑞光看他們跟救兵對談的臉色,就知道他們很在乎。也不知是因為空調太強,還是畏懼太多,不怎麽怕冷的明瑞攏緊了身上的隔離衣,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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