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詔安到的時候,保姆剛做好飯還沒走,飯菜熱氣騰騰,她把盤子端到餐桌上。郭詔安走到客廳,朝四周看去,回頭疑惑道:“秋瑤呢?”保姆指了指裏麵的那間屋子,“還在睡覺吧,我今天早上來時,他就一直沒有出來。”郭詔安點了點頭,又問:“他這幾天怎麽樣?”保姆歎了口氣,輕聲道:“不太好,我做的菜,他就隻吃兩口,比我剛來時看他,瘦了很多。”郭詔安一聽到秋瑤過得不好就心裏發怵,他是答應了陸春宴要把秋瑤照顧好的。沒有其他的事,保姆做完了飯,便先走了。郭詔安在客廳沙發上坐了片刻,半個多小時後,裏麵那間屋子的門被輕輕拉開,秋瑤從裏麵走了出來。距離他和陸春宴說白已經過了一個月,天熱了起來,屋子裏沒開空調,郭詔安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就開始出汗了。可秋瑤似乎不覺得熱,穿著長袖長褲,捂得嚴嚴實實。他從房間裏出來,見到郭詔安來了,輕輕點頭。郭詔安立刻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皺起眉打量著他,“秋瑤,你怎麽瘦了那麽多?”秋瑤沒有回答,而是問:“陸春宴他會來嗎?”郭詔安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秋瑤,他的神情木訥無措,目光飄忽不定。秋瑤見他不回答,垂下眼睫毛,兩片陰影蓋在眼瞼下,他小聲說:“我想回去了。”郭詔安一愣,問:“回哪裏?”秋瑤側頭,黃昏日落,晚霞的光疊加在玻璃窗上,很漂亮。陸春宴拿著濟慈的詩集,許微寒靠在床上,他很喜歡陸春宴的聲音,壓低的聲線,地道的倫敦腔,慢條斯理的閱讀,他恍恍惚惚以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少年時,他靠在陸春宴身邊,央求著陸春宴讀一讀那首英文詩。似水流年青春年華,萌動的心,藏在身體裏,壓抑著壓抑著,一直到如今。暮光順著窗戶流入,淌過陸春宴的臉,許微寒側過頭,偷偷地看著他。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許微寒一愣,立刻躺了回去。陸春宴放下手裏的詩集,抬起頭看了眼許微寒,他站起身,拿起手機,輕聲道:“我出去接個電話。”許微寒望著他,“嗯”了一聲,看著陸春宴轉身,待他拉開門時,他開口道:“我想吃蛋糕。”陸春宴扭頭看他,無奈道:“你現在不能吃甜食。”“我就吃一口。”許微寒語氣低落。陸春宴的手放在門上,頓了頓,歎道:“好,隻能吃一口。”陸春宴拉開門出去,正好是吃完飯的時候,外麵正在派飯,人來人往到處是人。陸春宴從走廊裏出來,站在僻靜的角落,他接通電話,郭詔安的聲音略顯焦急。“陸總,秋瑤……”陸春宴一震,聲線浮動,“他怎麽了?”“秋瑤他要回去,陸總,現在該怎麽辦?我要送他回去嗎?”陸春宴不語,郭詔安轉頭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秋瑤,他往外走了幾步,壓低聲音道:“陸總,您要不要來見他一麵,秋瑤每個星期都會問我,你什麽時候回來?”天空已經全部暗下了,明天的天氣應該會很好,月亮掛在半空,還有星辰圍繞。晚風穿過玻璃縫隙漏進來,吹在陸春宴的臉上。那不像是風,如果是風,陸春宴不會覺得疼。臉上的皮膚像是被刀片刮過,他伸手碰了碰臉,掌心往下,摸在自己的喉嚨上。他壓低聲道:“他要回去,你就送他回去吧。”“那您呢?”“我就不過去了。”第19章 19醫院附近沒有甜品店,陸春宴從醫院出來開車到了幾公裏以外的商圈,那邊有一家比較有名的甜品店,秋瑤很喜歡吃他們家的提拉米蘇。陸春宴把車停好,現在已經是晚上了,甜品店裏的人比白天少了些,但還是要排隊。陸春宴拿了兩個抹茶的芝士蛋糕和一塊提拉米蘇,走到展櫃前排隊付賬時,目光瞥到玻璃櫃裏的蛋糕,愣了愣。服務員見他看著保鮮櫃裏的蛋糕發呆,便上前詢問道:“先生,這幾種蛋糕是我們新推出的水果係列,造型都是水果,先生您看這款是水蜜桃,裏麵還有桃子的果肉,口感非常清爽。”那個桃子造型的蛋糕做得真的是栩栩如生,陸春宴盯著看了兩秒,不知道為何,就想到了秋瑤。那小孩似乎特別喜歡桃子,不管是喝水的杯子還是穿的衣服上,都要有桃子花樣的。陸春宴幾乎是沒有多想,便要了一個桃子造型的蛋糕,結賬後,他看著那個放在小禮盒裏的蛋糕,神色略微暗淡。他回到醫院,許微寒剛才吃了藥,現在已經睡下了。陸春宴便把幾個蛋糕放到了房間裏的小冰箱中,冰箱門輕輕合上,陸春宴站起身,走到門口,扭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許微寒,籲了口氣。他走到地下車庫,拉開車門坐進去,後背陷在車椅中,陸春宴側頭看向放在副駕駛上的蛋糕小盒子。他在車裏呆坐了很久,周遭很安靜,心裏的瑣碎似乎都能在這份寂靜裏被釋放。陸春宴想到秋瑤要走,心裏便一抽一抽的疼。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對於感情一知半解的少年了,逃避膽怯的事情他做了太多次,一次次的退怯,一次次的放棄,換到最後隻落下了一個負心人薄情鬼的名聲。陸春宴想到秋瑤對自己的喜歡時候的樣子,早幾年的時候,他談過的人裏,也有那麽單純的。那些人說著喜歡,不求其他,隻是想要待在他的身邊。可他心裏有人,一直有人,他對許微寒對旁人的感情,就像是在沙漠裏快要渴死的人不願喝杯中的水,奄奄一息看向遠方綠洲的時候,又以為那是海市蜃樓,不願涉入。放在冷櫃裏的蛋糕,已經拿出來了一段時間了,紙盒上沁出水珠。陸春宴抬起手,輕輕蹭開那滴水。水珠弄濕了手指,下一秒,他發動車子,離開了車庫。輪胎碾過緩衝帶,黑色邁巴赫駛上路麵,是回去的路。他的車停在公寓樓下,拉開車門,下車上樓。電梯樓數一層層往上跳,陸春宴從電梯門裏出來,快步走到門口。他開門進屋,屋內空蕩蕩。陸春宴呆了呆,他剛要出聲,便聽到身後電梯開了的聲音,扭頭看去,郭詔安從電梯裏走了出來。郭詔安見到陸春宴,神色一愣,快步走去,問道:“老板,你怎麽來了?”陸春宴的目光掠過他,朝他身後看了又看,電梯門緩緩關上。陸春宴收回視線,看向郭詔安,低聲問:“秋瑤呢?”郭詔安困惑,“老板,他回去了啊?之前和您說過的,你也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