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新買的,阿迪達斯,要一百五十八塊錢,”他又紅著眼睛叼住垂在麵前的長方形軍牌,拽著那鏈子把楊剪執著地拉向自己,一靠近就緊勾住脖子,“因為我想穿得好一點,陪你過生日……”“對不起,”楊剪拱拱他的鼻尖,又拱開額前的碎發,讓他把臉光潔地露出來,匆匆解他褲腰的手卻沒停下,“明天再給你買一件。”“那買之前,我穿什麽?”李白忽閃著眼睫。“穿我的。”聞言李白就笑了,楊剪一手墊在他腰後,一手把他的牛仔褲褪到小腿,又把他內褲扒下一點掛在胯骨上,他就去拆楊剪的皮帶。“哢嗒”。他想象過無數遍這樣的聲響,那段皮革和那塊金屬扣比每個夢裏都要沉,要硬,抽掉後又拉開拉鏈,李白的手探到裏麵,滾燙的,也是更沉,更硬。他拿十指包上去,不自覺蜷了蜷,深吸了口氣。“這是怎麽弄的?”楊剪忽然問,手指在脊溝下,順著某種紋路一般來回地捋,那塊坑坑窪窪的皮膚很快就被他磨燙了。“還有這兒。”他又換了一個地方。李白一時僵住,直勾勾對上麵前烏黑的眼,沒能說得出什麽。花瓣打開了還能閉上嗎?他本來覺得自己從泥土裏爬出來,開心得都要開花兒了。反正李白腦海裏空了一下,此時他寧願貼在腰後的是床單而不是楊剪的手。楊剪清點般摸過的,都是他的傷疤,長在背後他看不仔細,但想必跟其他地方的一樣醜,以前擠一個淋浴噴頭的時候、去頤和園的野湖遊泳的時候,楊剪大概從沒注意過。他希望楊剪現在也不要注意,他一點也不想提起它們,永遠。但楊剪濃濃把他望著,叫了他的名字:“小白。”“是……棍子抽的,還有煤塊燙的,”李白怔忪著說,“剪刀割的。”楊剪的神情也已經明白了所有,或許早在李白開口之前。他抽出手,把自己撐在李白麵前,他看著那雙眼睛,裏麵的光點在抖動,半晌他說:“你幾歲走的。”“十二歲。”李白能感覺到自己的行為又在脫離控製,這突然變成了唯一留給他的軌道,他能跳出來旁觀自己,卻無能為力,“我一直沒說……走之前老房子塌了,半夜,房梁掉下來,牆也倒了,我不想跟他在一塊就自己躲在柴房睡,所以沒被壓。”楊剪眼角跳了跳,顯得有些詫異。李白對自己喊:閉嘴!卻沒能停得下來:“然後我就跑了。撿了點值錢的東西,趁天沒亮就跑了。我記得有一個木盒子裏裝了錢和老首飾,去磚頭裏翻到了,錢有好多被碾破掉,我主要拿的是首飾。我還看到了……他,楊頭風,”多久都無法讀出的那三個字,“他被一個木梁壓住了,動不了,吐血,正在呼救,和我說,求求你。”那股詫異更濃了,陰影般結在楊剪眉間,沒有人聽到這些會毫無反應。李白卻仍然無法止住口中的話:“我沒有救。”他依舊看著楊剪的眼睛,確切地說,是他沒有力氣把目光躲開,“我把他的嘴用土堵上了。”他們兩個都清晰無比地記得,以前的老房子在村子的最邊緣,和最近的住家隔了一片養魚的稻田,村民們隻會在需要理發淨麵的時候來到這邊,找到姐弟倆的父親,李白的養父。其餘的時候他們挨打,流血,衣衫襤褸,茫然地喊破了嗓子,都沒有人會找上門來。好像一片與世界完全錯開的空間,是放錯格子的抽屜,陰冷,逼仄,能把人養成鬼。“來北京前我回去了一趟,帶著我的刀,我坐的長途汽車,”李白的指甲已經摳破了自己的手心,他的語速漸漸加快,“楊頭風死了,那塊地上蓋了新房子,是養鵝場。村裏人全都不認識我了,很熱心地和我說他死了三年多,小兒子不見了,還給我指了村支書給他立的墳。我過去看了,又是半夜,碑上還寫著我的名字,可能失蹤就當我是死了吧。我把墳挖開之後倒油燒了,我希望他永世不得超生,但他也許已經超了,誰知道呢。我這樣是在犯罪吧?要坐牢嗎?”楊剪的詫異卻消失了,平靜得瘮人,因此很像是假的。他從李白身上起開,坐到床沿一言不發。有香煙的味道在飄,風扇的轉動把房間襯得更靜。李白攤開手,空空地托著兩團氣,突然之間意識到,這一切可能都完了。兩年之前自己來了北京,也許就注定了無法收場,痛苦總會降臨,隻不過選在了今天,他本該最快樂的一個晚上。也是他自己把這一切攪亂——他和楊剪之間明明有著對過去緘口不談的默契。他明明有!這明明還是,楊剪的生日。一定是楊頭風的幽靈控製了他……李白恨得要把這一口牙咬碎。他恐怕真的有病,但結果竟然是誠實,也正是誠實釀成接下來會發生的悲慘。現在,楊剪可能覺得他懦弱、虛偽、殘忍,或者僅僅是被掃了興,沒辦法和他繼續正常相處。說重了就是殺父仇人……不對,這真的說重了嗎?那以後會怎樣?李白知道自己不勇敢,這件事藏了這麽久最怕忘不掉,可他剛剛證明,自己還是記得。那些說出來都讓自己驚訝的細節。他的確也殘忍,老房子的坍塌仿佛他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想到把自己養到十二歲至少沒讓他死掉的老頭已經在腐爛之後變成了灰摻進了泥土,他還能看到那些綠色的磷火,聞到枯枝敗葉般的焦臭,卻一點內疚和害怕也感覺不到,當然也沒有多高興。他是毫無感覺。李白覺得,這樣大概是最殘忍的體現吧。而在這一切之中,最讓他絕望的還是,他赤裸裸就像一具屍體,褲子都從腳踝滑落了,他卻還是無法動一動,坐起來,或者僅是抬起脖子,看看楊剪背對自己的模樣。但眼前的燈光突然暗了,是楊剪壓了回來,帶著活著的溫暖,拎起他的雙手,把掌心已經風幹黏膩的細小血痕舔幹淨,“當時我本應該也在。”楊剪說。“你說犯罪,”他抱住李白的肩膀,帶著煙草的苦,還有他少見的局促,深深地親吻李白發冷的臉,又去刮磨李白的唇縫,就等人開口出聲一樣,“那我們本來應該是同謀。”而李白竟然,好像在哭,眼睛先於大腦一步,終於能哭出來了。胸口劇烈起伏,睫毛蹭在楊剪頰上,濕濕的。楊剪呼吸頓了頓,抱他抱得更緊了,呢喃他的名字,近乎急躁地說,“你把眼睛睜開,”楊剪又靠床頭躺起來,枕著被子,同時撈著李白讓人趴在自己身上,脫下襯衫,抓著李白的手摸到自己身上相同的疤,“你怕我,對嗎?”“我怕你討厭我,”李白在他頸窩埋住臉,那些傷疤他偷看過,都認識,都記得,並看作是自己跟楊剪難得的共通之處,卻是第一次這麽實打實地按在手中,他啞聲大叫,“怕你讓我滾!”“哦,所以你在我麵前裝得挺乖的,”楊剪忽然笑了,把李白推回床麵,內褲已經絞成一團箍到了膝蓋,幹脆順小腿捋下來,他托著那兩團濕軟的臀肉放上自己的大腿,“但是破綻百出。”李白整副身體已經紅透了,眼角和鼻頭尤其明顯,他還沒反應過來,呆望楊剪,眼眶被狂湧的淚水蓄滿。“你是個小瘋子,沒人比我更清楚,”楊剪依舊勾著那點薄薄的笑,拆開潤滑液,擠了一攤就往他大敞的腿間抹,抹到臀縫深處,兩個指尖直接塞進去一點,“不用自卑啊,你覺得我正常嗎?我不會拿土堵,會把他的舌頭割下來,然後喂村支書家的狗。我一直在想,搞定了高傑就回老家把楊頭風殺了,現在你給我省了事兒,但某一天你說不定也會因為我太垃圾而想殺了我。”“我不會的……”李白吃痛地攥住床單,兩腿卻分得更遠,楊剪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醜陋和脆弱,就算把他看到渾身滾熱燒燎也顧不上,他仿佛看見一把鍘刀落下,劈的卻是他跟楊剪兩個人。他們的確擁有共同的傷口。楊剪都明白。李白從心髒到四肢仿佛都在這一秒才恢複知覺,他太渴望把自己打開了。“不會嗎?”那兩根手指仍在繼續,草草地擴動幾下,稍微不再那麽寸步難行了,就馬上擠得更深,“那就答應我,以後放鬆一點,誠實一點。”李白用力點頭,後腦勺把床褥蹭出了皺,他終於能正常地驅使自己的身體了,能主動地,去觸碰楊剪了,兩腿纏上楊剪的腰,腳趾勾著內褲往下拽,他很靈活,內褲滑下,那根大家夥彈出來,深紅色,仍然半硬地立著,還有鼓起的筋,好像隨時都會戳上他的屁股。這一切都澄清了他先前的敗興。李白捂住臉哧哧地笑,他意識到,沒完,都是真的,自己還活著,他還要透過指縫去看,完全看不夠。這是他第一次觀察另一個男人的性器,怎麽同樣功能的一根東西,楊剪的就要比他凶那麽多。要是這家夥把他弄疼,弄出血,他會很高興的。“你進來吧,”他用腳尖在楊剪背上畫圈,“哥,你插進來。”“進不去啊,”楊剪對擴張似乎並無興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卻仍未拔出兩指,身體貼下來,龜頭硬邦邦頂住那個被撐滿的穴口,一提一提地打磨,“舌頭伸出來。”李白的淚水幹了,眼裏卻彌漫了更朦朧的霧,他乖乖照做。楊剪用空餘的右手夾住舌尖,細看舌釘邊緣鮮紅的軟肉,又把拇指一直摁到舌根,都快碰到喉嚨口了,他聽到李白的嗚咽和幹嘔,這才滿意,道:“小狗一樣,是不是我玩過你哪兒你就要在哪兒打個洞,釘個釘子?”“不是的,你瞎說……”李白雙手抱他的小臂,含混道。對此強詞奪理,楊剪幹脆把他敏感的地方都玩遍,從眉梢到唇角,到掛著汗珠的耳廓,到鎖骨,到乳頭和肚臍……他吻,咬,用指尖撚,用掌根蹭,輕和重都隨心所欲。他還要問李白那都是哪兒,李白不斷打哆嗦,眼看著都快失去思考能力了,卻還是要堅持回答,用那些臊人的字眼,同時還悄悄掰著手指頭數,看起來還真想記住究竟都有那些部位,盤算著怎麽打洞,模樣有趣極了。最後吻到腿根,李白隻會傻傻地回答“屁股”,說“癢”,說“已經有洞了”,那小穴也已經柔軟到能夠完全含入楊剪食指與中止的指根,骨節稍微擦過一個小小的硬塊,李白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那樣喘叫,腰肢也跟著亂晃。差不多了。剛抽出來的左手太滑,楊剪隻得右手拿套,用牙齒把包裝咬開。戴上去之後他又比了比,按寬度來看,還是三指擴張比較合適,但他就是懶得弄了,眼見著李白難耐地在自己會陰上摸,好像又想擼上麵,又想摳下麵,眼巴巴望著自己,腿腳還夾著他不老實,楊剪就覺得連耽擱時間脫褲子都沒必要了,托穩李白的後臀,插入短短一截,又往撐飽的小縫擠上更多潤滑,水淋淋地用陰莖帶著往裏送,好進得更深。李白的眼神驀地空了,當楊剪插到了底,他的骨頭已經充滿泡沫,他癡癡望著楊剪,仿似靈魂都濃縮,卻又在這一秒眼前一黑,驀地喪失所有視線。起初,李白以為自己太爽太高興所以失明了。但他又隱約發覺風扇停了——好像是停了,他的神經都被勻到他被楊剪填滿的地方,聽覺和判斷力都十分遲鈍。然後楊剪放低上身,抱穩了他,開始頂他,“停電了,”和他這麽說,擰正他的臉蛋,“別怕。”李白被頂得懵了一會兒,突然察覺到粘稠水聲,被這黑暗尤為鮮明地突出出來,混合從未停止的酥麻和火辣疼痛,他覺得楊剪撞過來的力道和自己皮肉間已經拉出了絲,那些滑滑的液體,被撞變了質,粘稠得足以把他最軟的地方和楊剪最硬的地方膠在一起,說是潤滑,卻讓摩擦更加炙熱。別拔出來了,不要拔出來了,李白不斷地想,好漲,會不會要出血了……好舒服,他雙臂緊纏住楊剪的後腰,“但是我想,我想看你,”斷續哼著,慢慢道,“黑了,哥,看不到你了。”“就算是黑的,”楊剪的嗓音也終於有了些變化,大概是口幹舌燥,聽來格外低啞,“你朝我睜著眼,就是在看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鵪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它似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它似蜜並收藏鵪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