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出幾步,舉槍瞄準那個正貼著車身蜷縮倒下的惡魔。沈言渾身發抖,沉重短促的呼吸中夾雜著微弱卻古怪的呼喊。他重新感到了痛,卻已經分不清是滯留在記憶裏的痛苦,還是此時此刻,真實重創的傷痛。他的臉上混雜著汗水與鮮血,他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因為他太痛了,實在,是太痛了。“沈言!!!”他聽見顧鳴的聲音,甚至錯覺有一束光照了過來。“沈言你幹什麽!?”這聲音好像就在身後,好像,隻要他一轉頭就能見到他。但他知道這不是真的,因為他舍不得顧鳴,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臆想。“你把槍放下!”“鳴仔不能過去!”“沈言是我來了,你不要怕,你、你給我把槍放下!”這臆想居然頗為真實。沈言不想再聽下去,因為再聽下去,他就真的要忍不住回頭了。砰!槍響了。沈言倒下去。他累極了,可又忍不住朝先前聽到聲音的方向看去是顧鳴來了。第43章 整整一個月,顧鳴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裏是那條燈光慘白的隧道,沈言搖搖欲墜的弓身舉著槍,無論顧鳴如何喊他都不肯回應。顧鳴奮力朝他奔去,卻才踏出幾步就見他扣動扳機。於是每每被槍聲驚醒,夢境中的巨響便緊跟到現實世界裏來糾纏,撕扯著心髒與神經,一遍遍、長久回蕩。顧鳴終於對沈言內心的恐懼有了切身體會,他無法想象沈言是如何在這樣的陰影煎熬下活到今天。更何況他所體會到的,大概還不及沈言經受折磨的萬分之一。他已經快瘋了,隻能依靠藥物來勉強維持睡眠。噩夢反複不休,清醒時也並不好過。沈言直到現在也沒醒來,頭上的傷問題不大,嚴重的是肋骨骨折和內髒出血,情況雖沒到最壞但也不容樂觀。沈心悠和paul帶著lisa趕來國內,顧鳴不能瞞他們,也實在瞞不住他們。除了急救當天的手術由院長擔責,而後的治療都需要親屬簽字同意,顧鳴沒這個資格。沈言開槍打的那個人是個通緝犯,子彈射穿了肺葉,人沒死,但也沒幾天好活。那是個重刑犯,販毒殺人罪行累累。警方錄不到沈言的口供,隻能初步從顧鳴的陳詞裏推斷應是“見義勇為”但“防衛過當”。事發當天是安娜找的律師,等沈心悠他們趕來就把相關事務都接手過去。顧鳴對此沒有過問,他知道不方便,也的確幫不上什麽忙。他接了很多工作,忙得連醫院都不能去。他不敢去,也不敢讓自己停下來。因為隻要他停下來,就會回想起那天的情形.震耳欲聾的槍聲中,沈言倒下去,又緩慢而艱難的朝他回過頭來。他的臉完全被鮮血覆蓋了,那張英俊的、柔情的、令顧鳴著迷的臉孔,徹底陷進到血汙之中。顧鳴跪在他身邊按住他頭上還在冒血的傷口,反複對他說話,“是我。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不許閉眼。我來了,你好好看著我。”沈言便眼也不眨的看著他,僅是發出嗚咽般的沉重急喘,卻迅速的微弱下去。顧鳴眼睜睜看著,什麽都做不了。聖誕節已經過了,新年也過了。這期間顧鳴除了工作時候,就不大和人說話,更加沒有笑容。但他差不多整天都在工作,便也沒什麽人察覺到他的異樣。除了安娜,除了齊以閑,除了從意大利遠道趕來、卻沒見到他兩次的家人。顧鳴陷進到一個漩渦之中,昏天黑地無路可逃。這漩渦是一句話,僅僅是一句話我什麽都做不了。今天的工作是給人拍mv,並不算多有交情的“友情出演”,歌手兼導演是早前錄《somewhere》認識的夏揚。寒天雪地漏夜趕工,狀況頻頻的拍到尾聲時候、場景又出現問題,不得不暫停拍攝緊急去做協調。夏洋跑來同顧鳴賠罪,坦言都是他沒有經驗才弄到這樣辛苦窘迫。顧鳴雲淡風輕安慰他慢慢來,說實在拍不了就之後再補,提前打個電話就行。夏揚感動得熱淚盈眶,也教一眾工作人員由衷感歎顧少果真是名不虛傳的敬業好脾氣、還難得這樣有情意。齊以閑在旁看得揪心焦慮,他知道顧鳴是刻意在給自己找罪受,可安娜都勸不動的,他就更加沒話可講。好在是該做的不該做的這麽些工作,也已是做到最後一單。不管這mv今天能不能拍完,安娜也已同齊以閑說死,哪怕是奧斯卡邀顧鳴去當評委也得推了押他回家休息幾天。再這麽折騰下去,怕就要出大事。回到休息室等消息,齊以閑倒了杯熱薑茶塞到顧鳴手裏,“要不吃點兒東西?我看得等一陣。”顧鳴搖頭,“閑哥我不餓。”“你晚飯就沒吃,都11點了。”“減肥。”“都他媽快瘦脫相了,減個屁!”齊以閑沒忍住罵了髒話,說完又後悔,調整語氣苦口婆心道,“喝粥怎麽樣,這麽冷的天氣喝粥最好,也請大家一起吃嘛。”顧鳴點頭。“豬肝粥不要芹菜?”“嗯。”顧鳴順口答應。他沒打算吃,他是真的不餓。他知道自己狀況不好,但沒辦法,他調整不過來。他放下薑茶摸出一根煙,剛要點燃卻聽有人喊他。“顧鳴。”顧鳴聽出是誰的聲音,遲疑了片刻才轉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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