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問,媽的病怎麽樣了?還是問,媽走了?顧鳴忽然發現他已經想不大起來媽媽的樣子了,上回見她還是在大二的時候。那年他才19歲,可再有不到兩個月,他就28歲了。顧鳴抹了把臉深吸進一口氣,齊以閑遞過來紙巾,顧鳴音調如常,“我沒哭。”有什麽好哭的?是他們不要我的。顧鳴點了支煙,放棄發信息,繼續給顧聞打電話。也不知播了多少個,總算接通。無人開口。直至電話裏傳來顧聞帶著哭腔的歎息聲,顧鳴就知道事情是真的了。“我不能來是嗎?”顧鳴問。顧聞沉默半晌,深吸進一口氣調整情緒,“都辦得差不多了。”顧鳴冷笑,他沒想到自己還能笑,可又的確覺得好笑,“有沒有需要我做的?”“我會照顧好爸爸。”煙霧嗆進喉嚨激起一陣猛咳,顧鳴奮力壓製,禁不住紅了眼睛,“那喪葬費我出。”“不用。”“就當帛金。”“小鳴......”“別喊這麽親熱,我不配。”“......”"掛了。”顧鳴掛斷電話立刻轉賬,他不知道辦一場喪事要花多少錢,隻鬼使神差的想到幾年前被退回來的那筆“家用”,數目竟還記得清楚,就原樣轉了過去。安娜推開門進來,齊以閑皺著眉同她搖頭,安娜拍拍他的肩、走到顧鳴麵前。“去見一麵嗎?”安娜問。“不去。不給人添堵。”顧鳴答。“那就好好拍戲,別看新聞。”這事情不可能壓下來,隻能做控評引導。其實算不上負麵,也很快就會過去,但總要先鬧一陣。“嗯。”顧鳴點頭,他想了想,遲疑著問道,“我能讓沈言來接我嗎?”這不是個好提議,可看著顧鳴兩眼通紅的樣子,安娜說不出拒絕的話來,“行,你讓他來。”顧鳴沒料到安娜會答應,反倒猶豫起來,“還是算了。”他放下手機,摘掉領結,“我換個衣服跟閑哥走。”安娜心疼得生恨,“你打電話給沈言。姐心裏有數,別怕。”顧鳴搖頭,“我怕。我都快10年沒回家了,可還是有人找去。以前是我欠考慮,為了一時之快就拖著沈言冒險。姐,他跟其他人不一樣,我得護著他。”.第35章 顧鳴在更衣室逗留許久,一時覺得有什麽壓在肩上、重得抬不動手直不起腰,一時又覺被抽空力氣、輕飄飄舉步維艱。幾近是艱難的換下禮服,走出更衣間就隻見到安娜還在。“閑哥呢?”顧鳴問。他看上去很平靜,比剛才還要平靜。但他越這樣平靜,就教人放心不下。“開車去了。”安娜擰著眉,手裏的煙燃過小半,煙灰缸裏已棄了三顆煙頭,“等會兒。”顧鳴點頭,拿起手機來看,還好,沒有進賬信息。他想給沈言打電話,又怕聽見他的聲音會哭。他不想在安娜麵前哭,就發了條信息過去:我不跟劇組吃飯了,回家跟你吃。他想著沈言的臉,盯著屏幕上的“家”字,居然就開始鼻酸。沈言沒有回複,大約是在工作。顧鳴有點兒失落又有點兒慶幸,他覺得自己也許看到沈言的信息就會哭的。他真的不想在安娜麵前哭,他不想。“好了嗎?行,我們下樓。”安娜接到齊以閑的電話,摁滅香煙對顧鳴說話,“走吧。”顧鳴沉默隨行,像是拿不出多餘力氣。他開始覺得疼了,懵過了,氣過了,就該疼了。.抵達車庫,保姆車打著雙閃駛近。安娜把顧鳴推上車,幫他扣安全帶,“姐還有事情做,你乖乖回去,明天休息一天,後天下午1點的飛機,10點半來接你,記得收好行李。”顧鳴笑了笑,險些惹人落淚。安娜緩了口氣,左手撐到駕駛座椅背上,“路上不許鬧,有什麽都回去說。”說完將車門推攏,車內燈光也隨之熄滅。顧鳴縮在後座閉上眼睛,並沒察覺駕駛座上的人不是齊以閑。他悶在更衣間時,安娜撥通了沈言的電話,簡單說明情況和安排,就讓齊以閑去接人進場然後換車。沈言多餘一字也沒問,不到30分鍾就從餐廳趕到會場。車程中顧鳴沒發出任何聲音,安靜得就像睡了。沈言知道他在以此維持姿態,卻隻能狠著心腸不去關懷。煎熬著開到家中車庫,沈言跳下車拉開後排車門、扯開安全帶把顧鳴抱下車箍進懷裏。連串動作做得過於迅捷,顧鳴連他的臉都沒來得及看清。可包圍住他的氣息如此熟悉,根本就不需辨認或詢問。“是我,顧鳴,我們到家了。”他抱得他很緊,半點動彈的餘地都沒留。顧鳴急喘了幾口氣,克製不住的渾身發抖。他第一反應是想罵人,他想說你來幹什麽,要是被拍到怎麽辦,安娜不清楚狀況你也陪著瘋,就這麽一段路的時間至於嗎,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回來。可他半個字都講不出口,掙紮到頭隻能攥緊沈言的衣服、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