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夜沒睡,臉色不是太好,前兩天在病房守著明明還能睡,離開後就怎麽也睡不下去。他臉上的傷已經消腫,隻是淤青還在,不知道沈言醒了看見、該怎麽同他解釋。他肯定是要跟自己過不去的。以前顧鳴什麽都不知道就覺得沈言心髒強大猶如天神,可現在隻要稍想起他的“冷峻強悍”就忍不住心痛酸楚。他睡得很沉,比平時睡著的樣子還更安穩一些。顧鳴不敢出聲,隻憋在心裏問:“你怎麽還不醒?是不是覺得在我麵前丟臉了不想見我?可我都一天沒來了。你不要跟我鬧脾氣,不管你什麽樣我都喜歡,你這麽聰明,沒道理不懂的吧。”他想著想著不免有點兒鼻酸,於是低頭緩緩情緒,再抬卻看見沈言醒了。他看著他,沒什麽表情,甚至都沒什麽感情。這大概就是所謂“與外界隔絕”的樣子了。顧鳴張了張口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想過去抱他,又不敢輕舉妄動。便無奈以沉默對峙,煎熬著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你......”“臉怎麽了?”他們同時開口,顧鳴把話咽回去,聽完沈言聲音沙啞的問話。顧鳴在心裏慶幸:還好還好,他肯說話,謝天謝地,情況比想象中好。沈言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渾身沒力,隻得退而求其次,“過來我看看。”顧鳴立刻坐得近些。沈言抬起手伸向他臉頰,手指快抵近時又忽然頓住。他麵露出幾分迷茫,隨即變作驚恐,再迅速的、陰沉下去他最不願看到的事情,他小心謹慎的提防了這麽久,卻還是發生了。“我傷到你了。”沈言本能的要把手縮回去,卻被顧鳴死死拖住。顧鳴知道這個撤手的動作是什麽意思,急道,“你敢撒手試試!你不能這樣,想都別想!”沈言皺著眉頭,仍想拖動手臂,可眼下他根本拗不過顧鳴。“我......我是沒留神,不然你打不著。”顧鳴禁不住紅了眼眶,低聲下氣、又咬牙切齒,“我說了你不能這樣!你想都別想!我他媽不答應!”.你不能推開我!你怎麽能推開我?.沈言有些混亂,被擊潰的防禦機製還來不及恢複,他主動放棄了一個必要的“修複”過程。因為他醒來時,顧鳴那樣看著他,欣喜又惶恐、焦急又無措。沈言被絆住了,他不能不理他,他舍不得不理他。“你都知道了?”壓在內心最深處的卑微情緒開始瘋長,他像個失去盔甲的士兵,也像在絞刑架前的死囚。“......嗯。”顧鳴不想回答,可他必須回答,因為坦誠是直麵問題的第一步。沈言沉默下來,眼中像是結了冰的湖麵,半點也無柔情可尋。過了許久,他問道,“怕嗎?”“怕什麽?”“我。”.我不是個正常人。你怕嗎?.顧鳴難以置信的看著沈言,臉色一層層慘白下去,“你......你怎麽能這麽想我?我為什麽會怕你?我為什麽要怕你?我不怕你,我、我不怕你......你別裝不知道......我這麽愛你,我愛你......”他受不了沈言這樣的眼神,隻低下身埋在他頸側哭起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來捧到他麵前。溫熱的眼淚貼著頸上的皮膚,好似燙到血脈。沈言狠抽了一口氣回過神來,將手繞到顧鳴背後收攏。“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哭,我以後不這樣了!”他像個小孩子一樣道歉,毫無說辭技巧,甚至連基本的姿態都快維持不住。顧鳴哭得愈是淒涼,一個字都不願再說。..沈心悠剛到門外就聽到哭聲,她疾步闖進門來,隻看見沈言急紅了兩眼的抱著哭得渾身發抖的顧鳴。沈言看上去也像要哭了,可他已很多年沒有哭過,從在他十歲那年、由自我封閉的世界踏回現實開始,他就沒為任何人、事流過眼淚。眼前這狀況讓人一時分不清好壞,可沈言投來目光,半是警惕半是求助。沈心悠愣了幾秒才過去,她看沈言似乎有些喘不過氣,就第一時間想把顧鳴拉起來。但,沈言不肯。他緊緊抱著他,別過臉避開沈心悠的視線,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我不會傷害他。”“……”“……”一句話聽得在場兩人都錯愕疼惜,沈心悠後退了半步,忍痛輕聲,“媽媽不是這個意思。”沈言不答,更低的同顧鳴耳語,“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顧鳴不禁一怔,恍然意識到是自己刺激到沈言了。他一時激動就把他的病忘了,非但沒能給他安慰、反倒是習慣性的去等著他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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