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住在這邊,”江徹說,“你沒意見吧?”能有什麽意見呢。這房子本來就是江徹的。江路的視線漠然地從江徹臉上挪開,幾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裏,不多時他又走了出來,進了雜物室,將桌子底下的小櫃子拉開,從裏麵取了什麽東西。“這是媽媽跳樓前的電話錄音,”江路將那東西放在茶幾上,麵無表情道,“聽聽。”那是個極其小巧的u盤。江徹將u盤接過來,讓汪南帶來了自己的電腦後,插.進去播放了出來。那嘈雜得幾乎要將人拉進地獄的風聲和女人近乎癲狂的嘶吼再一次響起,江路別開了視線,卻不斷被回憶逼迫著後退,他想靠在沙發靠背上,卻因著觸碰到了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你說得對,我明明知道不是你的錯……我明明知道不是你的錯,卻還那麽對你。”錄音那頭的聲音顯得空曠又詭異,幾分絕望摻雜在裏麵,被風吹得愈發深刻,“怪你爸爸吧,如果當初你和你外公外婆被他的仇家綁架的時候……他能出錢就好了,他們也不會因為保護你而死,怪你爸爸……”江徹伸手終止了錄音。他像是發現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扯著嘴角抬眼看著江路,“她恨我?”語氣是那麽的不可置信。江路抬眼看著江徹,手指抓緊了沙發邊緣,指甲在沙發上抓出幾道白痕,“為什麽不恨你?”“是那些綁匪的錯,他們動了殺心才害死了爸媽。倒頭來她恨我?我還想著給她報仇,我……”江徹說到這裏,頓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我是那麽愛她。”“你把她丟在醫院一年半沒有去看望過,你害死了她的父母,你甚至間接害死了她,”江路站了起來,他瞪大了眼睛,胸膛起伏愈發明顯,說出的句子語調也一句比一句激動,“你憑什麽說你愛她?”“那你呢?!”江徹也吼了起來,他的手揚起,看見江路已經遍體鱗傷的身體終究沒有打下去,“……我對你已經夠好了,給了你足夠的錢,生活上也一件不缺,你卻始終和你媽一樣保持著衣服冷冰冰的態度。你以為我沒有去看過她麽?每一次我去病房她都會情緒激動,醫生甚至勸我不要再去了,我能怎麽辦?我能怎麽辦?!”“不要再維護你好丈夫好父親的人設了,江徹,”江路看著江徹,每一個字都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你根本不知道我們想要什麽。”江徹閉上了眼睛,低語道:“你想要什麽?”“我他媽想要今天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江路舉起桌上那台電腦狠狠砸在了江徹腳邊,他一腳踹翻了茶幾,傷口撕裂後鮮血浸透了身上的紗布,“我想要沒有人因為我進醫院,甚至昏迷不醒,你做得到嗎?!”空空被突然爆發的江路嚇了一跳,驚叫一聲縮到了沙發底,那塊碎掉的玻璃渣就落在它的鼻尖前,它伸出爪子輕輕撥動了一下,很快又縮了回去。江路頹然地坐了回去,情緒爆發之後腦內隻有一片空白,呼吸是顫抖的,手也是顫抖的,甚至因為傷口撕裂後的疼痛,整個身體沒有一處能夠使出力氣。他不敢閉上眼睛,隻要閉上眼睛他就會看見倒在血泊中的謝臨君,胸膛沒有明顯的起伏,連生死都無法探究的謝臨君;還有擋在他身前的外公外婆,跳樓前癲狂吼叫著的媽媽和衝刷掉一切的雨聲,甚至還有安祁和安葵,兩個人並肩站在他麵前,一模一樣的臉和完全不一樣的令人窒息的下場。或許冉秋妤說的是真的。每一個對他好的人都死了。甚至隻給過他一瓶牛奶,對著他笑得十分溫和的安葵都死了。“……不管怎麽樣,”江徹握緊自己的手腕,勉強笑了笑,“我都替妍妍報仇了,對麽?”江路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應答,他的手無力地垂在身側,眼球努力往上翻,尋找到江徹的影子,想說的話最終化作了一聲歎息。*謝臨君在轉到普通病房之後依舊沒有醒來。冉秋妤日日夜夜地守在床前,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兒,聽汪南說她已經瘦成了皮包骨的狀態,而且不允許護工碰她的兒子,連醫生例行檢查的時候她都要坐在一旁,陰森又謹慎地看著醫生,任何一個動作都不會放過。江路不敢去探望謝臨君,那天在醫院冉秋妤完全是被警察拉著才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而如今自己去了,那些堆積在心底發酵膨脹的憎恨恐怕會悉數落在自己身上。這條命是被別人救下來的,他不能隨意舍棄,隻能每天聽著汪南用平淡的語氣訴說著謝臨君今日的狀態。偶爾去換藥的時候,江路會刻意路過謝臨君病房的門口,從門口的窗戶匆匆往裏瞥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臉色終於有了好轉,呼吸大概是平穩的,病房的窗簾被完全拉開,有金燦燦的陽光照進來。快點醒過來吧。江路快步離開病房門口,深吸一口氣,將湧上鼻腔的酸脹感壓了回去。求你了。第49章 煞星。江路經常做夢。大概是人心事多了,沉甸甸地壓在一起,閉上眼後就如同沾水的壓縮餅幹一樣立刻膨脹出巨大的體積,壓得人喘不過氣。七月下旬,一直下著雨的南方終於入夏成功,在充滿濕氣的悶熱中迎來自己的高溫。這裏向來不是豔陽高照,空氣中依舊殘留著春季留下的水汽在熱浪中衝著人們襲來。江路醒來後渾身的衣物再次被汗水浸透,他盯著天花板愣了會兒神才將腦海裏那些不好的回憶驅逐,坐起身,外麵灰蒙蒙一片,空氣卻是十分沉悶的,令人喘不過氣來。他的手臂還沒有好全,這導致換衣服的時候十分不方便,折騰了近十分鍾後終於將衣服換好,推開門,空空正趴在窗前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要睡不睡的模樣很是可愛,就是看著沒什麽精神。江徹住在這裏的幾天曾經問過江路,既然要養貓為什麽不養一個可愛漂亮的,空空連尾巴上的毛都是最近才長出來的。江路沒有回答他,自顧自給空空添了貓糧。他覺得空空挺好看的,一身黑色的毛發摸起來也十分順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震了會兒,江路走過去,接起來自汪南的電話,“謝臨君醒了麽?”“很遺憾,沒有。”汪南說,“今天帶你去換藥,我快到小區門口……”江路沒有聽他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慢條斯理地走到空空身邊,蹲下來摸了摸它的腦袋,“怎麽還沒醒呢。”他自言自語道。 空空在他掌心蹭了蹭,打了個哈欠後便趴在那邊不動了,連尾巴都不肯再動一下。謝臨君自受傷之後已經睡了小半個月,從重症監護轉到普通病房,醫生每日例行檢查都沒能查出什麽大毛病,可他就是遲遲沒有醒來,仿佛丟下了整個世界獨自離去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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