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自然是沒有異議的,但他無端的覺得謝臨君有什麽地方怪怪的,又說不出是哪裏怪。“對了,你給我的暑假作業,”都走出門了江路才想起來忘了拿那兩本書,“我回去拿一下。”“哎。”謝臨君突然抬手拽住了江路的手腕,空氣在兩人之間凝固了一秒後他又鬆開了江路,“去吧。”江路看了眼謝臨君,轉身上了樓。放著那兩本暑假作業的地方還放了個麵朝下的相框,江路沒多想,還當是被風吹倒的,便伸出手將它扶正了。相框裏的照片是十四歲那年,謝臨君一家和自己一家在院子前照的照片,照片裏六個人,四個大人笑得見牙不見眼,而站在最中間的兩個小孩兒則是互相瞪著彼此。那大概是他們最後一張合照,也是最全的一張合照——短短一年多便有兩位大人去世,先是謝臨君的父親,再是江路的母親。江路深吸了口氣,下了樓,謝臨君還是站在門口,他微微仰著頭,看著院子裏那棵白玉蘭出了神。“走吧。”江路從後麵推了他一把。要走出這條路才能到馬路邊,才打得到車,江路拖著行李箱有點兒無聊了,左顧右盼的,也沒找到什麽足以談起的話題。拐過路口,江路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一股被人看著的感覺再次傳來——上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被謝臨君跟蹤——他下意識地回過頭,身後卻空無一物,連被風吹著打著旋兒的葉子都很快飄走,空曠的街道像是隻有他們兩個似的。“怎麽了?”謝臨君問了句。“……沒怎麽。”江路深吸了一口氣。還沒走出去兩步,那種感覺再度襲來,江路咽了口口水,猛地回過頭,這次他看見了,身後跟了隻黑色的貓,身上的毛掉了不少,臉上有幾道結痂的傷,毛都快掉光的尾巴在身後甩啊甩,看見江路回頭以後立刻蹲坐在原地不動了。“貓?”謝臨君也回過了頭。“……大概是貓。”那種被監視的感覺逐漸減輕,神經也不再被壓迫著,江路鬆了口氣,“走吧。”謝臨君點了點頭。兩個人並肩往前走出了這條巷子,到了大馬路邊,沒多久就等到了一輛出租車。把行李放到後備箱後,江路鑽進了出租車,謝臨君坐在前座,一直攥緊拳頭的手絲毫沒有鬆開。“咦。”江路倒抽了口氣。那隻貓竟然還跟著,像是知道自己追不上車也不能上車似的,蹲在馬路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江路,張開嘴輕輕地叫了聲。“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江路往車門旁蹭了蹭,拉開了車門。“那是流浪貓。”謝臨君皺起眉。“我知道,”江路握著門把的手緊了緊,很快他扭頭衝著謝臨君勾了勾嘴角,“流浪貓不也是貓麽?”那隻黑貓十分聽話。不吵不鬧,被江路抓著後頸提起來的時候爪子在空中撲騰了兩下,很快放鬆下來,乖乖上了車,趴在了江路的腳邊。本想說“別放車座上”的司機也將話咽了回去。方才看到的小黑點大概就是這玩意兒,江路沒想到自己近視到了這個地步,廚房窗戶到後院圍牆就那麽點兒距離,自己竟然沒看清那是隻貓。出租車一路行駛平穩,很快到了江路家樓下,打開車門,那隻黑貓率先跳了出去,幾步蹦躂到小花壇旁邊,歪著頭看著江路。江路看著它,不禁笑了起來,“還挺聰明。”謝臨君幫忙把行李從後備箱裏取出來,瞥了兩眼江路,不做任何評價,甚至連個單音都沒往外蹦,直接上了樓。一個星期沒人住過的房間裏到處都是灰塵味兒,江路捂了捂鼻子,謝臨君幾步走過去拉開了窗簾推開窗戶,轉身去燒熱水了。江路覺得這一幕有點兒似曾相識,好像不久前他出院時也是這樣的。“我待會兒就回去。”謝臨君說。“嗯。”江路悶悶地應了一聲。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他和謝臨君還能見到,還有操場後的那個小石階供他們談話,就算不談話光是待在一塊兒也挺好的。至少還能見麵。江路揉了揉眼睛,提溜起一直蹲在腳邊的黑貓進了浴室。“你要養它?”謝臨君靠在浴室門口。“嗯,”江路把它放到一邊,拿了個不常用的塑料盆接好熱水,“都帶回來了。”謝臨君的視線落到了那隻黑貓上,並不順滑的毛皮在浴室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醜陋,那掉了不少毛光禿禿的尾巴在身後掃著,它耳朵動了動,側過頭來盯著謝臨君,“喵。”“給它起個名字吧,”江路把貓提起來,慢慢放到放好溫水的盆裏,貓乖巧得不可思議,一點兒都沒掙紮,“空空。”“嗯?”謝臨君沒反應過來。“我叫路路,”江路說,“它叫空空。”“改天再養個別的什麽,叫海海是麽?”謝臨君幾步走過去蹲在江路身邊,視線落在了揉搓著貓爪子的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江路的皮膚很白,又不肯好好兒吃飯的緣故,整個人瘦得有點兒過分了,但這一個星期下來好歹是被養胖了點兒。“你有什麽事就說出來,”江路的手還是在搓著空空的爪子,空空舒服地喵了一聲,乖得不像隻貓,“我猜不透你在想什麽。”謝臨君沒有說話。“隻是阿姨要回來了嗎?”江路側頭看著謝臨君,“別的什麽都沒有發生嗎?”話音落下,江路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了。浴室裏靜得水流過水管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空空甩了甩尾巴,似乎不大明白為什麽麵前的少年突然停下了動作。“這一個星期,”謝臨君皺起了眉,說話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好玩兒麽?”“……挺好玩兒的。”江路說。如果每天放學之後到菜市場采購都算玩兒的話。“那就一直這樣。”江路看了他一眼,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