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體製較為籠統,如今普天之下的武人大多集中在丙等與乙等之間,要說為什麽不算上那浩如煙海的丁等?那實在是門檻過於低下,放在之前的動亂年代,能會個三拳兩腳的都能自詡為丁級了。


    按照張承楓這樣從小就打上武學基礎的人,現在再配上這個時靈時不靈真炁,就是保守看來,怎麽說都能算作丁級中位了。


    但是礙於武者大位階之間如鴻溝般的差距,要放在平時,就算來十個張承楓也未必能拖得住一個乙等武人,這還隻是拖住,並不是要打贏。


    可現在李洪精神錯亂,身疲體乏,再加上之前的暗傷未愈,實力已是大不如前,甚至隨便抓來一個丙等中上位武人都能與之一教高下。


    反觀張承楓這邊,莫名其妙的體質充盈著精純的真炁,使他得以迅速恢複傷勢,再加上西風這位甲等武人的指點,一時間也能和李洪打得有來有回,這對於鮮有實戰經驗的張承楓來說,倒是一種不可多得的鍛煉機會。


    看著張承楓漸入佳境,西風忽然眼神一眯,嘴角浮現一絲玩味的笑容。


    “截劍,銀瓶乍破!”


    眼見李洪左右開弓,下一式雙龍出水已是直奔麵門而來,張承楓卻是突然愣在原地,腦海中飛速運轉,怎麽也想不出招式的樣子。


    銀瓶乍破?


    那是什麽劍招?


    西風見狀也是一愣,這小子居然不會?


    但是下一刻,他就改變了想法。眼見張承楓得不到明確的指示,倉皇間隻得自己尋招破解,回手截劍後將環首刀左右上撩,畫兩個圓弧,勉強擋住了如龍的雙矛。


    這是風雷劍六式,劍起逐星的簡化劍術。


    西風一眼便看出了環首刀行進的軌跡,這乃是去除步伐的風雷第六劍。


    原來如此,這小子並不是不會,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用的是風雷劍法!


    在不妨礙抵擋李洪攻勢的同時,西風又在後續的招式中加入了幾招風雷劍法的名稱,眼看張承楓手忙腳亂地以其他劍法應之,心中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麽便是有人刻意傳授了小鬼風雷劍法,或是以某種間接形式使得張承楓自己學會了一招半式,而看目前他的熟練程度來說,後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至於張承楓有無可能是自己奇遇之下突然習得的劍法呢?西風覺得概率不大。像這種傳說中的劍招,自己都隻在機緣巧合下學會了前六式,他張承楓又憑什麽能有此奇緣?


    但是他是從哪兒學來的呢?莫非三川道真有在流傳什麽自己不知道的劍首遺珍?


    突然間,西風靈光一閃,一道閃電劃過腦海。


    難道說這小子是……


    西風借著月光,第一次仔細端詳起張承楓的臉龐,雖說這張俏臉生得是清朗俊逸,但這有時憨厚而至於呆滯的麵孔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到那位老謀深算乃至於“詭計多端”的劍首啊。


    更何況江湖上也未曾聽過什麽關於劍首子嗣的傳聞?


    希望是我多慮了。


    分神間,由於未能及時獲得指點,張承楓一個疏忽被李洪頂肘擊中胸膛,虺牙趁勢而出,旋即身上又多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張承楓連連倒退間,忽然覺得一股莫名的力量拔地而起,湧向四肢百骸。


    這般熟悉的感覺!


    張承楓立馬穩住身形,抓住機會一個箭步猛衝上前,一招林羽驚風如穿風之箭刺向李洪左肩。李洪哪裏料到對手的突然暴起,硬生生地挨下了這刀。


    啊?西風看得眼都直了,合著這小子的真炁是主打一個防守反擊?


    繼掠魂釘後,李洪的左肩又受重創,臂膀已經再難舉起,當時憤怒地咆哮一聲,居然氣急敗壞地將右手的虺牙朝張承楓擲去,一個轉身消失在了山壁的陰影中,隻留下滿是不甘的怒吼縈繞在山穀上空。


    這家夥,就跑了?


    張承楓有些愣神,吃驚於李洪的逃跑之迅速,竟然憑空消失在這片河灘之上。


    “別追了,這家夥可比我們都熟識水性,這點激流還難不倒他。”


    西風緩緩地挪至洞口,嘴上說的是李洪,眼神卻在幽幽地看著張承楓。


    等等,我竟然還不知道這小子叫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誒?張承楓?”


    張承楓還沒從剛才的戰鬥中回過神來,被西風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問有些摸不著頭腦。


    居然真的姓張麽,有趣極了!


    西風似是發現了新大陸般,兩眼好像要綻出幽幽綠光。


    “過來。”


    西風擺擺手喚來張承楓,左手斷掌閃電般地探出搭上其手臂經脈,把張承楓嚇了一跳。


    一絲微弱的真炁順著斷掌流入張承楓的身體。


    誒,這是幹什麽?


    張承楓隻覺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遊進自己的軀殼,順著經脈散逸在體內。由於對真炁這項事物也不甚了解,介於之前的兩戰又是放下不少戒備之心,當下不敢亂動,任由西風探查。


    按說每個人的身體都會有一定程度的排異反應,根據個人體質不同所反應出的強度也不盡相同,真炁也不例外。


    西風的一縷真炁在進入張承楓體內的瞬間,便感到四肢百骸,五髒六腑那渾厚濃鬱的真炁自四麵八方壓迫而來,但奇怪的是,這些渾厚的真炁並沒有對西風這個外來者的炁有任何排斥,西風意念所動間,那縷真炁依舊行動自如,全無阻攔。


    這又是為何?


    這小子今天已經不止一次引起我的興趣了。


    尋常武人由於真炁凝於實質,化作內力儲存於下丹田,腑髒以及四肢中並不會駐留數量如此龐大的真炁,而且一旦無故遭到外力入侵,在沒有身體本人的允許之下,真炁都會變得狂暴起來,全力運轉以抵禦外來入侵者。


    可是張承楓卻是完全相反。


    那縷真炁隨著西風心意散流而下,一路暢通無阻,直至抵達了下丹田,西風才理解了這一異象的真正原因。


    那是因為張承楓的丹田內竟然沒有絲毫內力!


    一絲一毫都沒有!


    西風已經不知道被張承楓震驚了幾回了,縱使還在閉目探查,嘴也是不由自主地張得老大。


    這麽龐大的真炁,丹田居然沒有內力?


    不對,是他的丹田根本留不住內力,甚至無法轉化內力!


    這很大可能是先天的身體缺陷。


    探查了一圈無果後,西風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張承楓的下丹田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轉化真炁,儲存內力。


    其實這也並不是什麽需要大驚小怪的事。西風如此想道。


    人生而有缺陷也是偶爾會發生的憾事,隻是丹田有缺陷的人比較罕見罷了。


    就像先前說過的人之三元,如果上丹田“泥丸”有缺陷,則“神”無居所,出生的嬰孩可能便會智力低下。若是中丹田“絳宮”有缺陷,則“魂”無居所,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三魂六魄有所缺失,人便會對於情感麻木,乃至短命暴死。


    而張承楓的這種下丹田缺陷,則是對於武人來說最為致命的。


    下丹田缺陷,則無法使用內力,難以儲存真炁。


    時至今日,還沒聽說過有哪個武人能隻靠修習外功而登臨武道之巔的!


    這在先前的戰鬥中已經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張承楓兩次力量的爆發,不過是真炁匯聚的曇花一現,而後麵臨的則是隻能倚靠肉身之力戰鬥的局麵。沒有丹田,就無法通過貯存的內力源源不斷地提供真炁來維持高強度的戰鬥。


    所以說這是極為致命的。


    但對於張承楓來說,卻又是極為幸運的。


    因為此刻站在張承楓身邊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西風。


    西風當時玩心大起,嘴角簡直要咧開了花。


    殘疾好啊!不能聚氣好啊!


    這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西風已經抑製不住自己的笑容,差點就要笑出了聲。


    讓這位疑似劍首後人的小鬼來傳承這項功法,當一當數十年來無人敢作的小白鼠,豈不美哉?


    哈哈哈哈哈……


    ……


    張承楓都傻了,眼看著麵前的大叔把著自己的脈,從吃驚,狐疑,再到喜笑顏開不過短短數息,好像被什麽有趣的東西勾去了魂魄,一時十分擔心西風的精神狀態。


    過了許久,西風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一縷真炁,恍然發覺自己有些失態,斂了笑容,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貌來。


    “咳,小子,你這個情況很嚴重啊……”西風清了清嗓子,眉頭緊鎖,故弄玄虛地說道。


    啊?我情況嚴重?剛才還看你嬉皮笑臉那樣兒呢?


    張承楓傻了眼,對西風的話是半信半疑。


    好小子,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看來得加把勁兒。


    西風瞅著少年,又是麵不改色地胡謅起來,直把張承楓唬得一愣一愣的,又是先天殘缺,又是經脈寸斷的,也虧得張承楓憨厚老實不禁騙,三言兩語就要信以為真,五官皺得比哭還難看。


    “咳咳,所幸!小爺我看你骨骼驚奇,是一塊好料子,眼下有一部秘訣正適合解決你的疑難雜症……”


    不是,真把我當猴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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