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今天在家裏把所有的薄床單收起來,換上了涼席,夏沛也終於不用睡梅紅床單了。雖說衝洗的幹淨,但還是又一股從櫥子裏拿出來後的樟腦球味,夏沛喜歡這種味道,深深了吸了一口,說喜歡這種味道。“給你看看我的櫥子。”劉文博掀開門後麵的老式衣櫃。那衣櫃可真是老物件,劉媽媽嫁到劉家就有,圓形環扣上的漆皮早就在一開一關間磨損的幹幹淨淨。劉文博掏出最底下的羽絨服,使勁抖落抖落,湊到夏沛麵前,在學校的時候,夏沛一直誇劉文博的羽絨服好聞,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把頭埋進劉文博的帽子裏深呼吸。夏沛把自己的t恤從行李箱裏抱出來,塞進劉文博的櫥子裏,讓它們也吸幾口這麽好聞的氣味。天有點熱了,晚上的時候,劉文博脫光衣服也不頂用,扯著插排過來打開了頭頂的電風扇,夏沛起身上廁所時,劉文博正好從外麵進來,眼疾手快把手扣在夏沛頭上,摁住夏沛不讓他起身,夏沛聽到自己頭頂嗯嗯馬達聲,渾身打了個激靈,夏沛的頭離風扇翅子不到一個拇指肚長。“謝謝大俠。”夏沛一個反手扣在劉文博的頭上,笑嘻嘻的走出去。第二天四點,天還沒亮,夏沛就聽到院子裏有叮鈴當啷的聲音,拍醒劉文博,“醒醒,醒醒,是不是該起來了。”劉文博揪起一個衣服隨便套頭上,爬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就喊媽媽:“媽,這麽早。”“早去早回,一會日頭升上來就幹不了活了。”小沛朦朧的還沒醒過神,抓抓自己蓬鬆的頭發,走到水龍頭邊上隨便抹了兩把臉,跟著劉文博一塊下地。天已經有點微微亮了,太陽還沒有出來,風吹到身上還有點涼,忍不住打哆嗦,劉媽媽自己騎車跟在後麵,不願坐劉爸爸的車,小沛坐在劉媽媽車後座,劉文博從鄰居家推了輛快散架的老式車。“恁一個個都真行,不坐拉倒。”劉爸爸一個油門,差點把自己匡出去,伴著發動機的聲音蹭蹭的先走了。夏沛看著路兩邊,收割機還在地裏來回跑,正中間還扯著燈,看來大家晚上都沒有休息,夏沛已經認識了劉文博家的園地,看到前幾天還青著的西紅柿已經發紅了,豆角好像也長大了一點點。暖風從從四麵八方吹來,輕輕的吹動發絲,夏沛也聞到了那股麥香的味道,那種能讓劉文博全莊開心一年的味道,夏沛想起了曾經上過的一堂賞析課,老師啟發學生,說,表達豐收的喜悅不一定要把要畫出一望無垠的麥田,堆得滿滿當當的糧倉,寥寥幾筆,讓空氣中充盈著豐收的味道,一樣可以展現豐收的喜悅。大家都很忙,但見麵的時還是會停下腳步聊幾句,哪塊地收了,收成咋樣,誰誰誰家的麥子今年是真好,種麥子是一年中的大事,收成好了,那是要開心一整年的。劉文博家山上的地有半畝,又細又長的地形被麥子蓋住,一眼的望不到頭,劉爸爸劉媽媽彎腰一把一把的割麥,劉文博舉著鐮刀給夏沛講解,“看著哈,先割一小把,把麥頭擰一堆,然後鋪在地上,之後一把把的割,割完放上去,差不多了就捆起來,豎在地裏就行了。”劉文博把帽子扣在夏沛頭上,遞給鐮刀,“別割著自己。”夏沛第一次收割麥子,還有點開心,彎腰蹭蹭的割著,劉文博朝車邊走去,想在找一把鐮刀,大聲喊媽媽:“媽,還有鐮刀嗎?”“就拿三個,小沛,你別幹了,趕緊放下,讓老二幹,你不會弄,再割著自己。”劉媽媽看著劉文博,生氣的瞪了他一眼,自己不幹,還讓同學跟著幹,把自己的鐮刀遞給劉文博,把小沛手中的鐮刀搶過來。“小沛啊,給你錢,你去給買點飯,咱吃。”夏沛聽到山下有人拿著喇叭在喊,但一直聽不清吆喝的內容,刺刺拉拉的聲音穿到耳朵裏,開牌,開牌,究竟是開牌啊,夏沛蹭蹭的一路小跑,借著山勢壓根刹不住腳,一溜煙就跑到山下。哦,原來是烤牌啊,夏沛拎著熱乎的烤牌上山,撕掉烤牌邊上最脆的部分,好吃,又忍不住撕了點邊,劉爸爸坐在麥子上給夏沛說:“這都是上年的麥子了,等過兩天咱打新麥子,讓你姨給你烤,那才叫香呢。”“真的,賊好吃。”劉文博猛點頭。劉媽媽吃著油條,樂的合不攏嘴,把烤牌的袋子放到小沛和兒子麵前,讓他們吃個夠。夏沛幫忙把麥子放到車上,幹著幹著就中午了,太陽開始發毒,照得人眼前明晃晃的,正巧肚子也都餓了,使不上勁,回家歇息。農忙的日子,太陽也跟著添亂,一個勁的照,照得劉文博和夏沛渾身沒有力氣,大人也一樣,但他們還要農忙,沒有時間管自己有沒有力氣,一定要在大雨來臨時,將自己的田地裏的麥子收回家的。夏沛把西瓜從井裏拎上來,切開,騎著車去買飯。農忙的季節,家裏是不開火的,本來就在地裏被太陽烤的難受,再回家走到灶台煙熏火燎,實在讓人受不住。劉文博和夏沛扛著涼席到南屋的地上睡覺,南屋還沒有裝修,空蕩蕩的,水泥地板還沒有被太陽照透,隔一層涼席躺在地上,背靠在冰涼的地上,大家都累了,吃完飯就躺著歇息,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夏沛躺下後,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比麥香還要濃厚,夏沛順著氣味嗅到劉文博的背後,對,是那種味道。因為低著頭割麥子,劉文博的脖頸後被曬成小麥色,夏沛看著劉文博的脖頸,閉上眼睛,開始深沉的呼吸,他終於找到了那股味道的源泉。夏沛起來看了看一圈,大人們還在休息,劉文博也沒有醒來,從暗的室內看向明亮的院子,光照得刺眼,有點恍惚,一覺睡蒙了,不知自己身處何方的感覺。下午去地裏,夏沛也找了一把鐮刀,四個人很快就割完了麥子,收拾回家,劉爸爸問夏沛累嗎,夏沛搖搖頭,隻覺得好玩,劉爸爸拍著夏沛的胳膊,笑嗬嗬的說,到底是小夥子啊,幹活都不知道累。劉文博站在樹下,整理整理帽子,握緊鐮刀抱拳,中二病發作:“在下劉大俠,敢問來著何人。”夏沛愣了一下,立馬彎腰撿起麥堆上的帽子,同樣雙手握拳:“哦,原來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劉大俠,久仰久仰。在下夏大俠,人送外號武林第一勇士。”“哦,這世上竟有人比我武藝還要高超,看來我們要比拚比拚了。”“廢話少說,拔刀吧。”兩人說著舉起鐮刀,劈裏啪啦打起來,哈哈的笑聲蓋過打鬥聲,引得旁邊田地的莊戶人家從地裏冒出頭來,看了一眼對著劉媽媽說:“恁家可真熱鬧。”“熱鬧什麽,吵死了。”劉媽媽嘴裏埋怨的說著,眼角的皺紋在夕陽下聚到一堆,看著兩個打鬧的小孩,忍不住的笑。農忙來勢洶洶,但兩三天就過去了,剩下的日子,就是靜靜等著太陽暴曬小麥,脫幹淨水入倉的日子。☆、6劉文博因為收割麥子出了大力氣,渾身酸痛,懶洋洋躺沙發上看電視,湊巧看到新收割的小麥可以製作麥芽糖,製作出來的和小時候吃的一模一樣。媽媽在廚房做飯,沒有理會劉文博的聲音,劉文博喊著夏沛,推著車朝鎮裏的大超市騎去。製麥芽糖需要糯米,北方除了端午的粽子,很少用到糯米的,需要騎一段路去打超市買,村裏的小賣店都沒有。夏沛乍幹農活,還沒有適應遲來的疲憊,胳膊疼了一整晚,背也酸痛站不直。“給你說了,農活很苦的。”“哎啊,我不是覺得好玩嘛,昨天幹完還沒疼,今天太難受了。”夏沛把臉貼在劉文博的背上,聲音有氣無力。“呲”劉文博猛刹車,夏沛沒有任何準備,被慣性帶著撞到劉文博背上,震得臉疼。劉文博因為惡作劇得逞,嘚嘚的笑,差點和劉爸爸一樣,連人帶車騎進溝裏。劉媽媽看著劉文博買回來的糯米,一臉無奈,說劉文博想一出是一出,說劉文博領個同學回家,可是想著法的從同學麵前作妖。劉文博不聽,開心的淘幹淨麥子。洗淨剛打出來的小麥,平整的鋪在白布上,放在陰涼處,等著它發芽,需要等到它長到兩個拇指肚那麽高,劉文博天天等不及的拿著噴壺去噴水,時不時伸著手去比量小麥到底長多高。“你可別去了,它看你怎麽想吃它,肯定縮著脖子不想長個呢。”夏沛看劉文博睡前又抱著噴壺去噴水,一臉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