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平時不一樣,背著書包的李明澤正站在李德業旁邊,他見李鶴回來了,連忙叫了一聲“哥”,滿臉無措。李鶴忙過去牽他:“上樓做作業,杵這兒幹嘛。”李德業剛糊了兩把,滿麵紅光,一見李鶴來了,摸了張牌,說道:“哎,做什麽作業,趕緊書包放下,出活兒了。”李鶴:“出什麽活兒。”成叔坐在李德業上家,剛放了好幾炮,正肉痛著,沒好氣地說道:“服裝批發市場,正準備換季呢,那兒人多,兜裏也有錢。”李鶴斬釘截鐵地說道:“他不去。走,做作業去。”成叔之前被揍的傷還沒好全,臉頰嘴角還有幾塊青紫,斜著眼,叼著煙,說道:“你說不去就不去?不出活兒喝西北風啊?”李鶴轉回來,手上還牽著李明澤,感覺到李明澤的手心沁出汗來,不安地欲言又止。“我說不去就不去,不出活兒也餓不死。”聽到這裏,李德業把牌一推,麻將嘩啦啦響,他站起來,盯著李鶴,說道:“翅膀**?這裏輪到你放狠話?”李鶴一點也不退縮,直視著他老子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不是放狠話,我自己能養活自己,還能多養一個。”打麻將的人表麵上還在摸牌出牌,實際上都在看他們,眾人的目光讓李德業如芒在背,他多年來在李鶴麵前說一不二的權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胸膛劇烈起伏,拉風箱似的喘著粗氣,手高高地抬起來,誰知道李鶴半點也不退,反而上前了一步,眼神冷冷的,眼睛的形狀跟他媽媽很像,藏著李德業不能掌握和控製的叛逆。“啪——”李鶴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臉頰上馬上浮起一個巴掌印,李明澤猛地抓緊李鶴的手。李德業收回手,說道:“我一毛錢也不會給你的,回頭不要求我。”李鶴冷笑:“得了,說的好像你經常給錢我似的。”不等李德業再說話,李鶴拉著李明澤上樓去了。回到樓頂簡陋的小棚屋,李鶴打開台燈,推了推李明澤:“寫作業。”李明澤眼睛紅紅的,也不講話,就杵在那兒。“行了,”李鶴對著玻璃窗的反光看自己的臉頰,“沒事兒。”雖然被打了,但李鶴一點都不覺得憋屈,反而感到一股快意。他已經不是那個寵物狗被煮了還要挨皮帶抽毫無反抗之力的孩子了,他可以做想做的事,保護要保護的人。李鶴坐在床沿,說道:“幹嘛呢,快寫,寫完咱們吃飯去,我晚上還得去台球廳呢。”李明澤走過去,抱住李鶴的脖子,臉埋在李鶴的肩窩裏。李鶴推了推他,沒推動,歎了口氣,哄道:“別哭。”“沒哭。”“還說沒哭,哎呀,你怎麽這麽嗲啊......”李明澤還是埋著臉,用悶悶的聲音打斷他。“再也不能讓他打你。”李鶴被他逗笑了:“哎喲,口氣不小啊。”李明澤從他肩窩裏抬起頭,真的沒哭,隻是眼睛還是紅,他吸吸鼻子,沒再說話了,在小台燈下麵打開他的作業,認真地寫了起來,筆落在紙頁上,有細微的窸窣聲,聽得人安寧而舒服。李鶴往窗外看,春天快來了。不知道是哪家的院牆伸出來一根疏於打理的枝條,無名的小花是初春的第一朵。作者有話說:下章要長大了,明天歇一天,不更第七章 春天來了又走,輾轉路過幾回。才進入了七月,已經有夏天的氣息了,太陽的灼熱已經初見端倪,馬路邊的樹蔭下還有一點清涼。樹下站著一個少年,穿著校服短袖白襯衫,嘴巴裏叼著一根小布丁雪糕,奶味很濃,他手上拿著一本書在看,涼得哈嘶哈嘶喘氣。他正對著一家西餐廳的落地玻璃窗,窗的裏頭是卡座,坐著一個女生,侍應生正在彎腰和她說著什麽,臉上滿是營業性微笑。李明澤不時抬手看表,那是他考上初中時候李鶴送他的禮物,本就是二手的,但戴了三年了,也不舊。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李鶴還沒下班,那個女生倒是問得興致勃勃的,李鶴臉上的營業性笑容都快掛不住了。也怪不得女顧客要纏他,他今年十九了,個高腿長,剃著和李明澤同款的短寸,眼角微微上揚,看人時懶洋洋的,假笑的時候總是勾著嘴角,西餐廳侍應生的圍裙往他腰上一束,進去吃飯的女顧客都要看他。雪糕吃完了,李明澤把書合起來放進書包裏,叼著雪糕棍,上麵還有股散不去的奶味兒。李鶴總算出來了,急匆匆的,找都不用找,直接就往樹下走。“幾點了幾點了,是不是來不及了,”李鶴剛從涼颼颼的西餐廳裏出來,太陽一曬,舒服得不行,“那個女的一直問我這個怎麽做的那個怎麽做的,我怎麽知道,神經。”李明澤看看表:“還早呢,還有半小時。”李鶴突然止住往前衝的腳步,從頭到腳掃了李明澤一眼:“小明同學,你是不是又長高了。”李明澤被他逗樂了:“說的好像我們兩年沒見了一樣,今早上才一個床上醒過來呢。”“不是,”李鶴伸手比了比,李明澤已經長到他耳朵尖那兒了,“你長高是按秒算的吧,躥那麽高幹什麽。”李明澤笑了笑:“趕上你唄。”由於跳級,李明澤一直是班裏的小豆丁,一向不是身高拔尖的存在,這兩年卻拔高了很多,好像身體突然回過味兒來得長高一樣,之前長得太猛,晚上睡覺腿疼,嚇得李鶴給他買牛奶片吃。李明澤順手把雪糕棍兒扔進垃圾桶裏,完全命中。李鶴“嘖”一聲,嘟噥道:“無論長多高了還是一股奶味兒。”兩人一路趕回去,躥進了台球廳旁邊的小網吧裏,迅速開機,李鶴看著李明澤熟練地打開了頁麵。還沒到點,頁麵上什麽也沒顯示出來,但十分鍾之後,就是李明澤的中考成績公布的時候了。李鶴有點緊張,手在褲子上搓了搓。李明澤倒是氣定神閑的,一點兒也不緊張,該是什麽成績,最後大概會落在哪個高中,他心裏有數,其實李鶴也對他心裏有數,但難免的還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