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好可惜的?”牛可清給了她一個腦瓜鏰,笑道:“我自己都看開了,你反倒替我可惜上了?” “大家都希望佳偶天成的嘛,”另一個小姑娘嘟噥道。 “我曾經也是你這想法,自以為深情,都快把那位‘大美人’逼瘋了,後來啊......”牛可清不把話說完,故意逗她們玩。 “後來怎麽了?”“啊啊啊啊牛醫生你怎麽能留懸念呢?你好壞呀!”可愛的小姑娘們嗔鬧著。 男人眼角一彎:“才不告訴你們,猜去吧。” 當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不過......隨緣吧。第59章 親愛的可清 “我處於黑夜中,因為一個人走了,帶走了天空。” ——《悲慘世界》 淩晨三點。 淺發男人臨窗而坐,他打開腳邊的落地燈,藍眸被映得晶亮,手裏握一支鋼筆,執著慢慢書寫。 在一本空白的病曆本上。 “親愛的可清: 你離開已經有半年了,我依舊想你想到睡不著覺,所以又來給你寫東西,亂寫一通。 每寫一個字,都像是在跟你說話。 你生活得好不好?聽說藏區的條件比較艱苦,我很擔心你,怕你不適應那裏的生活,怕你生病怕你瘦,怕你吃不好穿不暖。 我怎麽擔心這麽多無謂的。 在你初初離開的那一個月裏,我非常怨你,不理解你,甚至想要用最惡毒的話地咒罵你,罵你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要做到這麽絕。 我真是個壞心的人。 那時的我已不是我,我變得越來越瘋狂,三更半夜跑到你家門口,大力拍門喊叫,妄想著會有一個生著氣的牛醫生打開門,然後罵我神經病。 你的鄰居報了警。 說來奇怪,我能去敲一間空房子的門,卻不能冷靜下來想問題。更奇怪的是,以前說喜歡我的那些炮友,不少人也對我做過這種神經病的事。 我更加怨你了,不是因為在警局拘留了一晚,而是因為你讓我做出一些以前從來不會去做的事,怨你把我從一個淡定從容的人變得失控。 不過,我最怨的,還是你遠走高飛,留下我一個在這座城市裏腐爛。 有句話叫由愛生怨,看來是對的。 後來我去問過上級,他說你們這批援藏的人員要一年後才會回來。一年…… 一年好長,聽上去比一輩子還長。 於是我數著,數著,每一天都好好數著,將日曆本上的數字一個個劃掉。劃掉不止,我還用手術刀的刀尖在上麵割,想要把那些日期都裁掉,這樣才安心。 大概劃掉了兩三頁數字後,我就沒那麽怨你了,反倒怨我自己,是深入骨子裏的怨。 怨自己情感認知缺失,自私又淺薄,無知又愚蠢,錯過你的愛意,也錯過自己的心意。 有時我想,是不是我把你氣跑的,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沒那麽重要。再一想,我害怕自己在你心裏真的不重要。 我不像你,你那麽好,好得那樣崇高無私,有自己的理想和胸懷,會去為藏區人民獻出你的所學。 但我倒希望,你不要那麽好,不要做一個崇高無私的人,隻做我身邊的平凡人。 唉,我又在犯傻。 算了,傻就傻吧,我控製不了。 跟你講講我的一些無聊事。 前幾日我買了一隻新手表。發呆的時候,我就看著手表裏那秒針在走,一小格一小格地走,忽然覺得很心慌。 一想到,又多了好些時間不能見你,我便覺得每一秒都是虛度,浪費著這枯燥的生命。 於是我把新手表摔碎了,摔了個稀巴爛,是有點後悔,好幾萬的東西就這樣沒了。你若是知道,肯定又要說我浪費錢。 你也知道我從不吃咖喱,但前天晚上,我去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家泰國餐廳,一個人吃完了一大盤青咖喱。 味道挺好,就是有點鹹。 嗯,不能光吃咖喱不吃飯,也不能死命往喉嚨裏咽,更不能在服務員過來勸說的時候還駁斥人家。 下次不會了。 吃著吃著,我一個人在那兒笑,一想起你說過,‘男人要多吃點肉才有力氣’,我就笑得停不下來,還笑出了眼淚。 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好的壞的,我一句也忘不了。但其實,記得最清楚的還是你那句:我不想愛你了。 我不聽。 這話你以後不準再說。 吃完咖喱以後,我的胃有點疼,就是被火燒的那種感覺,可能是我真吃不慣這東西。 我去了小區附近的那座橋上走,雖然是深秋時節,但那裏風很大,像砂紙一樣磨人臉。 我記得,你以前好像也來過這座橋上,那時候是深冬,你是不是很冷? 橋上有幾對情侶,很礙眼,有的在親吻,很膩歪。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和你一起到這橋上走走,做一樣膩歪的事,去礙別人的眼。 我還看見江上的霧很濃。 那晚最不錯的是,我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因為這個夢裏有你。 我看見煙霧升騰,套著圍裙的你在冰箱裏挑食材,忽然轉過身來,藏在眼鏡後的眉目恬淡極了,笑說,你不是說我做菜難吃?那我就多練練。 老天終於肯可憐可憐我了,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種好事降到我頭上,但老天又是殘忍的,很快就讓我從夢裏醒來,之後再沒睡著過。 我在床上睜著眼睛躺了一會兒,走到廚房。我這廚房裏有鍋碗瓢盆,有柴米油鹽,樣樣俱全,但我總覺得它是空蕩蕩的,缺了點什麽。 哦,缺了個魔鬼廚神。 忘記是哪一天來著,科室的梁主任說,現在的牛肉要六十塊一斤,我竟然聯想到了你。不過,即便他說的是蘋果六十塊一斤、西紅柿六十塊一斤、雞蛋六十塊一斤,我也還是會想到你。 我沒有一刻不在想你。 一想起你,我就覺得世界都柔軟了,又覺得世界都灰暗了。牛醫生,你說,我這是不是就是愛? 是吧?這就是愛吧。 我發現自己在愛情上好像不如以前那樣懵了,倒也不是無師自通,而是你的存在感太強烈,時常存在於我的大腦中,像一個貼身家教一樣,督促著我去學習。 在這一方麵,我大概算是個零基礎的學生。 我生長在一個離異家庭,父母的婚姻是失敗的,我從沒有感受過他們之間有愛情,倒是總聽他們提起,跟自己的出軌對象做.愛有多爽。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從父母口中聽過最多的單詞,就是fuck。 當然,我也曾旁觀過其他人的愛情,有好有壞吧,有的能修成正果,有的則一拍兩散,反正我無感。 我對有關愛情的一切都挺無感的,就像食肉動物對一切蔬菜無感。以前的我把這種無感視為心理上的自由。現在想來,這種自由挺可悲的。 直到遇見你,我們有講不完的話,有很巧妙的默契,甚至連和你吵嘴我都覺得樂趣無窮,我覺得遇上了一塊剛好能嵌進我心髒凹槽的拚圖。 以前有你在的日子多好,可惜當時的我不明白,自己原來那麽喜歡你,喜歡到戒不掉你。原來欲望不是我最大的癮,你才是。 這樣的癮不叫癮,叫愛。可清,如此想來,我好愛你。 唉。 你是不知道,我在這裏很不好。每天都很難受很焦慮,總是心緒不寧,會想很多事情,每件事裏都有你。 我快要瘋掉了。是我活該。 從你離開的那天起,我心裏頭的那個崖洞每天都在坍塌,它就快要撐不住了,你什麽時候才回來? 不是想和你上床,而是想見你,想對你好,思念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隻是想和你在一起,去感受相愛的滋味。 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切身感受愛情,我無時無刻不在悲歡,悲的是我愛的人不在我身邊,歡的是我能愛你愛得這麽要命。 愛情確實是件要命的事,自從意識到愛上你,我就成了一個幻想家,幻想能再見到你,牽你的手、摸你的臉,親你抱你,希望再聽你叫我古醫生。 不行的話,你罵我變態也行。 我都在寫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瘋言瘋語。 除了煙癮,你的體寒好像也遺留給我了,我每夜每夜都好冷,冷得睡不著覺,總想懷裏能抱個你。 失眠是因為想念,我想你想得狼狽不堪,弄得滿手都是,被子上也是,很髒,全是黏稠的欲望。 牛醫生,我睡不著,我失眠好久了,但理智點看待,失眠也有一點好,就是那些在白天裏解不開的東西,能在黑夜裏慢慢地耗。 我有時會在夢裏見到你,實在太開心,開心得我醒過來,然後又不開心了,因為清醒的時候,總能想到你不在我身邊。 唉。 你真的挺殘忍,放任我陷入孤獨,讓我一個人對抗痛苦,日日夜夜。 我又忍不住開始責怪你,我真自私,真混蛋,明明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愚蠢,是我遲鈍,是我為了滿足自己而傷害你。 和你一起度過的那三個月裏,勝過我前三十年的寂寥歲月,你把歡愉、愛意給了我,我呢?我把什麽給了你? 我把眼淚、瘋狂、痛楚給了你。 難怪你會生氣,難怪你會不要我,但沒關係,我等你回來,多久我都能等。 我總幻想你回來的那一天,要跟你說些什麽。我怕兩手空空去找你,會顯得沒有誠意,又怕不懂怎麽表白心跡,說出些輕浮的話來。 但想想,或許你還在生我的氣,說不定一句話都不想聽我說,立馬掉頭走人。 怎麽辦。 那請你給我一句話的時間,讓我從千萬句想說的話裏,挑揀出一句來……讓我說一句‘我愛你’吧。 其實我覺得我會害羞。 唉。 我好蠢笨,對於愛情這類東西一竅不通,不過那是從前的事了,現在多少懂一點,你能不能消消氣? 我猜很難。 我也很生我自己的氣,我明明早就喜歡你,卻死不承認,也不願去弄明白。我智商真的可以,但偏偏在這件事上犯了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