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溫娜笑著看看周圍擠成餅的人群,“你弟還挺牛的,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來了之後嚇我一跳。”“你不用因此對作品展抱很大希望,”江乘搓搓鼻子,先替程小白謙虛一句,免得人家對他的作品期望太高,“人估計都是租的。”溫娜愣了一下,噗嗤樂了,捂著嘴笑半天,“你們倆這是什麽塑料兄弟啊?”程讓的新目標主動找他說話了,但他這會兒卻又沒了多少興趣,心裏翻來覆去罵他哥“無情無義”,本來一百混的心情,因為江乘沒來打擊得就剩二十五分了。“你很厲害啊程讓。”女孩叫袁桃,小臉就跟顆水蜜桃似的,圓圓的很水靈,臉頰還有紅暈,個不高,說話的時候微微抬著臉,“泥塑都很可愛呢。”可愛這種形容一聽就是客氣了,跟誇人不知道怎麽誇就說可愛一個意思。本來就沒多少心情,因為一句可愛又去了一半,程讓有點後悔跟人搭這個訕——不過,看在姥姥還滿意的份上,還是聊兩句吧。“你有哥嗎?”程讓問。啊?袁桃不知道話題為什麽忽然這麽家常,愣了一會兒,“……沒有。”“哦,那我有。”袁桃:“……”姑娘抬著圓呦呦的眼睛看他,似乎想聽聽這話題還有什麽意義深刻的下文。“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告訴你一聲我有哥。”程讓補充了下文。袁桃的肩膀下意識地向後躲了下,懷疑這張俊臉之下藏著一副不怎麽聰明的靈魂。跟那些奇奇怪怪的泥塑一樣。啊,男人果然不能隻看臉。就在袁桃琢磨著怎麽結束尬聊走開的時候,程讓忽然大叫了一聲:“哥!”袁桃嚇了一跳。“圓……啊圓姑娘,抱歉啊,我哥來了,你先自己玩會兒。”程讓說完就跑了,動作很迅速,表情很愉悅,一點不像腦子有毛病的樣子。袁桃:“……”程讓看見江乘身邊的溫娜愣了一下,溫娜還有說有笑的,仿佛聊得很愉快——必須要承認,他倆站在一起真挺般配的。走過去的時候他心裏一直琢磨,要不撮合他倆在一塊也挺好的,溫娜那個樣子一看就知道還惦記乘哥,堅持這麽多年應該不是喜歡著玩玩吧。想到乘哥的感情終於要有個著落的時候程讓心裏猶如老母親般安慰,但似乎又梗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他有哥,但這哥遲早不是他的。看見程讓過來的時候,江乘非常後悔進來之後沒脫掉外套,更不明白程小白在室內這麽久了為什麽也沒脫外套。“程同學你好啊。”溫娜看了看他倆的衣服,“呦,你們倆還穿兄弟裝啊,好萌啊!”萌個屁!“還成吧學姐?”程讓挨著江乘站,胳膊肘搭在人家肩膀上,展示兄弟裝,“我哥老對我的眼光有誤解,以你們女性的眼光評判一下,是不是還行?”“太行了啊,一個帥一個酷,你倆往這一站,現成的明星組合,養眼。”溫娜看著江乘的褲子說:“你哥要換條褲子就更酷了。”程讓這才發現江乘沒穿破洞褲,“我去哥你怎麽這麽保守,露點肉怎麽了?”江乘抽走了肩膀,不想回答。“不過也還好啦。”溫娜笑著打圓場,“酷的人穿什麽都酷。”“聽見沒有,這就叫……”程讓剛想說“情人眼裏出西施”,轉念一想這話不合適,並且他似乎也是這樣認為的,那就更不合適了,“……叫衣架子,穿麻袋也好看。”江乘瞅了他一眼。這時候有人叫程讓過去解說,他應了一聲,轉而對江乘說:“哥,你陪學姐轉轉聊聊天,我過去一會兒。”江乘:“……”好容易進來了為什麽還要聊?“那走吧江乘。”溫娜走在前麵,一邊看泥塑一邊說,“別說,還有模有樣的……誒,你看那個泥娃娃,我怎麽看著眼熟?”江乘跟在後麵看了眼,那娃娃是個露著肚皮,腦袋頂一撮毛還傻笑的胖娃娃,嘴巴像盆,嘴唇像香腸,沒看出哪裏眼熟,隻看出來它很傻。“這一排娃娃是粘起來的麽?”溫娜站在玻璃櫃前仔細看,“這麽看著還挺有範兒的,比我想象中好誒。”這一排應該就是被高輝打碎的那些,江乘看見了那隻“驢眼”,拚起來之後倒是還行,細節造型也不錯,除了醜點。“啊,”溫娜忽然恍然大悟地看看江乘,再看看那排泥娃娃,說不上為什麽她覺得這些泥塑跟江乘似乎有那麽點神似,但這話又不好當人麵說,聽著跟罵人似的,“……你看它們的神韻是不是還不錯?乍看可能有點抽象,但仔細看還挺有意思的。”江乘仔細看了看,依然覺得醜。溫娜看江乘那表情就知道他沒get到,笑起來,“你們理工男審美肯定不喜歡這樣的吧?”“理工男跟理工女有區別?”“有啊,這不是跨越性別了麽,女性比較容易get萌點,說實話我還挺喜歡程同學的創作,他內心肯定很豐富。”豐富麽,江乘想了想,套路是挺豐富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溫娜的點評,江乘後麵倒是慢慢看出了一些意思,忽然覺得他對程小白的內心似乎是不那麽了解的。他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七年前,一個不知道煩人為何物的小屁孩,總覺得他老也長不大,沒心沒肺的也不會有什麽深刻思想。可一個經曆過青春期的二十多歲的老男孩,歲月怎麽可能沒在他心裏留點痕跡呢。長大了的男孩子,哭和笑都有它的意義,就像這些看似誇張的泥娃娃,它們不會是憑空捏出來的,它們既然有了人型,就會承載製造者的喜怒哀樂,就等於有了靈魂。啊,現在再想程小白以前開玩笑似的說——泥塑是我的靈魂,似乎確實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