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馮氏眉梢微挑,思量半晌,便是笑道:“可是那江家的姑娘江頤?聽聞她與你有些交往。那倒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也是武將人家出身,說來與瑜兒卻也有些相宜。”


    “江姑娘自是好的。”敏君倒是沒想到江頤,更不知道馮氏如何與她搭上邊的,隻稍稍一怔,看著馮氏神色自若,便也將心頭一點疑慮暫且按下,隻道:“隻是不知道您怎麽知道江姑娘與我的那一點事兒?”


    “自是聽著旁人說起來的,那江家姑娘極力贊你的,這江家邊上的親戚人家無不知道的。我也聽過幾句,倒是不知道這裏頭的事兒。”馮氏稍稍提了提,看著敏君似乎對此略有些忌諱,便將這個輕輕放過,隻笑道:“但聽著你的意思,竟不是這江家姑娘,而是旁的人?”


    “您可是聽過朱欣朱姑娘?”敏君唇角微微一翹,將心底那點擔憂放了下來,隻笑著將心中人選說出來:“這位可不是正正好?想來也是合蘇大哥的意思的,那位容貌性情都是好的。”


    “淳承郡主與安豐侯之女?”說起朱欣,馮氏卻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說來著淳承郡主與那安豐侯隻婚事,也是一番奇事,照著道理來說,同姓不婚,哪怕那安豐侯的父親原是個孤兒,姓氏不詳隨了太宗的性,本姓未必是一個朱,但也有些妨礙的。兼著安豐侯少小體弱,並不長於武事,若非占了嫡長子的名兒,又是以寬厚純善受父母看重,隻怕還說不準誰承爵呢。淳承郡主與他早年相識,矢誌非君不嫁,末了沒法子,方成就這一番姻緣。


    但安豐侯體弱,子嗣上麵也是有限的,卻連累這獨出的女兒朱欣讓人有些生疑,隻怕她也隨了父親,子嗣緣分不厚。及至那承爵一事出來,有意結親的人家不少,卻多半心存貪婪,並無大好男兒。朱欣雖說身份高貴,容貌性子都是一等的,這婚事卻是一年拖了一年。


    也是因此,馮氏說起她來,心中頗有幾分遲疑:“郡主侯爵之女,自是好的,隻是這子嗣上麵未免單薄了些,若非如此,早有人登門求了去。”


    “若是說這個,倒是不必愁的。郡主那邊不必說的,都是子嗣豐厚,隻是隨著太宗打天下,方折損了去。就是安豐侯那邊,若非早年艱難,也不會傷了身子根底,這天生不足,還不是老夫人有孕之時不得將養?朱峰朱大人等可都是子嗣甚多的。可見這些也是說不準的事兒。朱姑娘自小錦衣玉食嬌養著,哪裏會有不足呢?”


    “這卻也是。”馮氏聽得這話,倒也是點頭的,朱欣敏捷輕健,弓馬嫻熟一說也是內宅夫人奶奶們皆知的,她兩廂印證,便覺得這事兒頗好:“若是如此,倒也罷了。瑜兒原就是侯爵,並不稀罕那承爵之事,原是誠心相求的,想來朱家也不會想到旁的地方去。若是能在朱欣出閣之後,養個嗣子,竟是兩全齊美了。”說到此處,她對於自己兒子與朱欣撮合之事,倒是頗為心切了。


    敏君聽得也是點頭,她本就覺得朱欣是極好的姑娘。況且,這會子朱欣的家世,絕對不會不符合蘇瑾的要求。朱欣一家,都是遊離於政治爭鬥之外,又是因為淳承郡主無父無兄,安豐侯體弱,壓根兒便沒牽扯到建文帝那一邊兒,且也沒有嗣子,隻一個女兒,徒有其名而無其勢,偏生又得帝王厚意。且不說前頭的開國太宗朱元璋,下麵的建文帝,就是現在的永樂帝,早年也是隨著父親征戰的,自然對著因為自家打天下而失去父兄的淳承郡主有些情分在的。這一點情分,可是難得的,隻要不涉及造反莫逆之事,想來這一脈多半是要榮養的。


    眼下朱欣未曾出嫁,隻怕過不得多少日子,就是要成婚了的。馮氏若不早早過去相求,隻怕日後有的後悔呢。想到此處,敏君還是笑著道:“您如是下定了主意,可要趕早相求,隻怕如蘇大哥所想的人不少呢。朱姑娘又是極好的,到時候還真真是說不準了的。”


    “這月老牽紅繩,該是誰的,還是誰的。隻照著禮數規矩過來,便是不差的。”馮氏笑了笑,隻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再者,她也不消這般急著嫁,自是要挑一挑的,哪裏能一時就成了的?好了,這會子隻怕瑾兒也是回來了,你且過去與他說話兒便是。我卻要在這裏眯一眯了。”


    敏君臉頰微紅,若是旁人說的,她說不得便是要啐一口,但是麵對著馮氏,她卻做不出這般來,心底有些許尷尬,又有幾分歡喜,更添著五六分的期待,便如同團著一鍋熱湯卻又不能露出來,隻能忙忙站起來說兩句話,就告退離去。


    馮氏看著她如此,倒是一笑,隻隨手將敏君送來的宮扇取來,細細摩挲著上麵的圖案,目光柔和:果真是有心的,知道自己素日所喜的紋樣,女紅手藝也是越發得好了。這麽個討人喜歡的丫頭,可得盡早娶進門才好,說來那朱家姑娘也著實不錯,性情慡利大方,也是知道弓馬武事的,自是與老大說得來,又與這丫頭也是交情好的,這般一來,妯娌相處得好,他們兄弟相處也好,一家子日後必定安生。


    如此一想,她這心底越發得高興,隻是轉念一想,卻又想起那江家的姑娘江頤來。那個雖比不得朱家的身世,但色色樣樣說起來,比之朱家的不會差到哪裏去。竟還是過去探一探,若是使得,這老大的事兒,竟不必愁了。


    如此思量一番,馮氏隻令丫鬟備下筆墨,自提筆寫了兩分信箋不提。而另外一邊的敏君,走入一處空置的小院落,抬頭就是看到蘇瑾正是笑吟吟站在略遠的小徑邊。他身著淺藍夏布衫子,腰係絲絛,眉眼溫然。她臉頰微微一紅,卻也沒什麽躲避之心,隻提起裙子快走兩步,迎麵笑道:“怎麽站在這裏不說話兒?”


    “自是想看著你走到我的身邊。”蘇瑾微微含笑,伸出手撚去敏君髮髻衣衫上麵的幾枚花瓣兒,言談柔和之極。敏君聽得稍稍一怔,臉上的酡紅便越發得濃了幾分,當即便偏過頭去,低聲道:“說著什麽呢……”


    “傻丫頭,在我麵前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蘇瑾十分親昵地將敏君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之中,感受到那柔軟而溫熱的觸感,他心底一陣發燙。但看著敏君臉頰微紅的樣子,心底又生出幾分好笑,幾分歡喜,更又有十分的得意,隻差沒似個對著圓月的狼,長嘯出聲來。


    第三十三章寬慰下


    敏君低聲應了一句,就是被他拉著並肩而行,及至到了室內,蘇瑾仍舊是沒有放手,隻待得上了塌廝磨著並肩坐在一起的時候,他方鬆開手,提壺倒了一盞茶與敏君:“在母親那裏說了半日的話,又是走了一陣子,像是渴了的,竟先吃一盞茶,我們再說話兒。”


    “偏你越發得黏糊了。這些許時候,還能又多渴了的。”敏君偏過臉,看著蘇瑾那滿是笑意的臉,目光微微閃了閃,略略垂下眼簾,低聲嘟囔著道:“這樣,我都不好開口說話兒了。”


    “好好好,我不說,聽著你說。”蘇瑾帶著一點好笑,忙就是開口讓步,一麵又忍不住逗弄:“你可是……”


    “沒得什麽可是。”敏君眉梢一揚,她與蘇瑾相識數年,相處得時候也不少,且又有書信等物聯絡,自是明白他眉梢眼角那一點意思的,見著他還有些逗弄的意思,立時就開口將這話打斷了:“我有正經的事兒要問你呢。”說完這話,她又是想起自己先前帶來的荷包,少不得先將這荷包遞過去,聽了幾句贊語,說到一二後,便轉過話頭,將蘇嫻之事細細說了一通,比之馮氏那裏更詳細了幾分。


    “若說起這個,你倒是問對了人。”蘇瑾見著敏君收斂神色,細細的說來,雖然心底略有幾分不滿她在這時候提這些事兒破壞氣氛,但兩人原就是熟稔至極的,自然明白這事兒若是沒說個清楚,敏君斷然是不會說旁的什麽事的——那蘇嫻在她心底,還是頗有分量的:“前番大哥與趙大哥偶爾相聚,我見著無事,也是跟著過去吃酒。就是那會子,他提了提這通房丫鬟的事情,聽著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倒是對著未過門的妻室有幾分慚愧之意。”


    “哦?”敏君見蘇瑾直截了當說出慚愧之意四個字,反倒是有幾分不信了:“我便不信,那趙家的有什麽慚愧之意。這眼瞅著兒子都有了,自是歡喜的,橫豎女子都是要大方得體,妒忌心也是不能有的,他怕什麽?慚愧什麽?真是有那麽點心思,當初做的時候怎麽左麵摟著一個飛燕,右麵抱著一個楊妃?那些丫鬟,足有五六七個吧。呸,一個好色鬼罷了”


    蘇瑾聽得敏君麵露怒色,一口一句,說得十分慡利,當下也是有些啞然,好半天才是搖了搖頭笑著道:“這我倒是不曉得的,隻不過若是論說起來,許是有那麽些的。當初戰場之上,十分兇險,那趙家也就一個獨子,又是未曾娶妻,趙家老夫人、夫人便每每攻破一城,就是送來一個丫鬟,死活要這趙玉、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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