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這樁事可是十分艱難?”敏君想了想,還是開口詢問。


    徐允謙抬頭看了自己兒女一眼,搖了搖頭,淡淡著道:“這事兒才是聽聞,都不知道細故,為父也不曉得這件事是個什麽結果,眼下,竟也隻能暫且看著。你們兩個丫頭與璧君婉君她們素來交好,竟多去陪陪她們。”隻是這神色,著實也沒什麽太多的情緒,仿佛說及這事,頗有幾分淡漠的感覺。


    敏君與繁君對視一眼,都是應了。邊上的孟氏見著了,便隨口尋了一個話題,將這話題扯開來:“過兩日,那張家就是要送喜帖子過來。雖說穎玉是不能來的,但親家太太卻是要過來,你們兩個丫頭也要經心一些,到時候過來說兩句話,見個麵兒。”


    “母親,竟就這麽急?”繁君聽得稍稍一愣,雖說前番就是聽聞了張家姑娘不錯,但聽得速度如此快,倒有些吃驚:“可是有什麽緣故不成?”


    “原也不必如此,這嫁妝聘禮都是要細細經心辦來才好。隻是張家老太太年歲漸大,聽得最是疼愛的小孫女兒的婚事能成,便強著要早些辦完——說是想要看著外孫女兒早有個好歸宿。”孟氏點了點頭,略略沉吟半晌,就是將理由說了出來:“雖是明麵上這麽說的,但我暗地裏細細思量半晌,原是老太太身子有些不妥當,故而方想早些辦完這事兒。”


    這倒也是常理兒。畢竟這張家的姑娘穎玉,年歲也是不小了,孟氏又是想著早些晚婚的,若是起頭弄個一年半載,而後張家老夫人去了,又是要守孝,說不得就是要兩三年才能將晚婚。這般,與兩家都是不大好,方有了這般略顯急躁的成婚速度。


    “這般也是應當的。”徐允謙先前便知道了的,此時神色淡淡,道:“尚寧也是漸漸大了,母親那裏也有些不大好,若是再推遲日子,也是不大合適。”


    第二十章事畢中


    這話一說,在無人多說什麽。一幹人等用飯完了,徐允謙先起身去官衙做事,尚寧這些日子多有在書院住著,竟也不在家中,自是不提。敏君繁君並孟氏三人送了徐允謙幾步,瞅著人影子消失在門後,便也轉回來,說笑幾句話,也是散了去。


    敏君與繁君兩人沿著路徑慢慢走回去,臉上的神色卻是各有不同。敏君倒也罷了,隻不過有些悶悶的,心情不大好而已。繁君卻是一會兒想著哥哥尚寧的婚事,思量著那位張家姑娘可是好相處等事,一會兒則是想著自家大哥屋子裏的那些丫鬟,過了半晌就是想起自己的終身,思來想去,總覺得哪裏仿佛有些不對,心裏頭越發得不舒慡了去。


    是此,這一路竟是無話。


    倒是回到了屋子裏,敏君翻了幾本書,正是細細看著,外頭忽而跑進來一個丫鬟。她素來喜歡安靜,聽得這腳步聲,由不得抬頭看去,隻見先前收在自己名下的那個丫鬟綠箬,青衣白裙,兩個小抓髻也是有些散亂,一張小臉紅彤彤的帶著汗意,正喘著氣斷斷續續著道:“姑娘,姨娘她來了。”


    說話間,臉上頗有幾分懼怕,聲音也有些顫抖。


    “哦?”敏君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沒料到那春糙竟就是這麽過來了,她打量了綠箬一眼,見著她渾身都在發抖,便皺了皺眉頭,輕聲安撫道:“沒事兒,你且好生在屋子裏頭等著,那春糙姨娘自是有我應付。放心,必定不讓你再過去的。”


    “謝姑娘慈悲”綠箬聽得一雙眸子都是淚光,忙就是跪下來磕了兩個頭,就用帕子擦了擦眼,忙忙隨著一側錦鷺的示意,跟著她到了另外的一間小耳房裏頭候著。


    “你就在這裏等著,若是渴了餓了,盡管吃些糕點,喝點茶水。也不要擔心動了姑娘的東西,這裏是我們幾個丫頭呆著的小屋子,一應吃用也都是丫頭的分例,倒不是什麽好的。”錦鷺自是知道這裏頭大半的內情的,看著這綠箬身量不足,形容稚嫩,便輕聲細語地說了兩句,又摸了摸她的頭,安撫兩下,就是起身離去。


    那綠箬聽得滿心感激,起身站著相送,見著那錦鷺臨去前還是與她微微一笑,那惴惴不安的心也漸漸覺得平靜下來——沒事兒的,姑娘是主子,又是奶奶生養的,她若是不許,姨娘也是沒法子的。就是二姑娘,也是舉動讓人敬畏的,何況姑娘呢。


    心裏這麽想著的,綠箬越發得平心靜氣下來,當下掃了桌麵一眼,雖說瞧著那碟子上麵的糕點鮮果有些心動,可她自知自個的身份,並不敢輕易動,隻喉嚨幹渴發癢得厲害,便小心翻出一個茶杯子,倒了六分滿的一點子茶水,慢慢地吃著。


    這邊綠箬如此,那邊敏君也是心情平和,見著春糙打起簾子跨入屋子裏,便放下手中端著的茶盞,抬頭細細打量。許久不見,這春糙也是換了一個模樣——原先的她,容貌秀美,筋骨瑩潤,便似一株半開的梨花,新落的初雪,嬌美纖細。而現在卻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依舊是發如烏雲簪著數根金簪子,依舊是雪膚花貌容顏嬌美,但那彎彎如月的雙眸濕潤潤的,妖嬈嬈的,紅唇微微一翹,就是一個年輕姑娘看著都覺得臉上發燒身子發燙。


    竟不是個尋常人家的妾室,反倒是哪個青樓裏頭出來的花魁行首。


    敏君瞧著嘴角微微一抽,心裏有些哭笑不得,連帶就是想起另外的一個姨娘碧桃來——顯見著這和那都是一類人,隻是一個直截了當些,一個拿著暴虐發泄。她這麽一想,倒是沒了先前那一份冷淡,隻上上下下打量著毫無羞恥展示著自己形體的春糙,半晌才是道:“姨娘可是受了什麽委屈?竟隻穿這些身量不合的衣衫。”


    春糙咯咯地大笑起來,她穿著水紅色的束腰小衫,繫著沈紅綾子裙,一色都是極窄極貼身的。這麽一笑,旁的倒也罷了,隻那胸脯卻是猛然大幅度顫抖起來。一眾丫鬟站在一側看著,都由不得麵紅耳赤,青鸞最是快言快語的,旁人還沒說,她便直言斥道:“姨娘這般,是做給誰看若是再這般,便姑娘不說,奴婢也得與奶奶回話”


    “拿奶奶嚇唬我?”春糙收斂了那誇張的笑態,手上帕子一甩,便似笑非笑著扭了扭腰肢,妖妖嬈嬈著道:“我可也是好心兒,據說姑爺也是極疼姑娘的,到時候少不得也有我這般的貨色。也與姑娘瞧一瞧,日後有個準備麽。好不好,總是少不得的,畢竟,誰家的婆婆能看得就一個媳婦兒伺候兒子的?”說及這裏,她特特緊了緊雙腿,做出一個風騷的姿態,扭著身子拉長了聲調,越發得透出一股子令人臉紅的氣息來。


    敏君聽得眉頭緊皺,心裏一想,便知道這春糙是個什麽意思了。想來她起頭也是有些擔心的,但見著這麽些日子過來,孟氏仍舊沒有對她以及碧桃動手,隻當孟氏這是有心拿著她們做擺設,不會將她們怎麽樣的。這念頭一起,她便動了心思,想要索性鬧騰鬧騰,出一出素日的怨氣。


    隻不過,這般舉動,仍舊讓人瞧這有些奇怪啊。要知道這有吃有用有人伺候的日子,可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過的。她既是能想到這一點,少不得也會想到自己並不是什麽非要不可的人,去了她另有旁人頂上去,也不是什麽難事。


    心裏轉了一圈,敏君看著周邊丫鬟氣惱羞愧不已的神色,便知道這一時半晌想多了也是無用,先將這個人的事兒了結了才是正道。由此,她直截了當地對著那春糙,高聲冷道:“這是你該說的話?越發得沒個成算周嬤嬤,福嬤嬤,你們過來請姨娘出去,到娘那裏說話去。”


    “是,姑娘。”外頭的幾個婆子聽了,忙就是打起簾子跑了進來,不等春糙再說什麽,就是將她拉了出去。敏君站在上麵冷眼看著,見著她還是想要說些什麽的樣子,便冷聲斥道:“堵住她的嘴”說完這話,她又轉過頭看向邊上的各色丫鬟,見著其中幾個小丫鬟半懂不懂,而錦鷺青鸞幾個大的卻是滿臉通紅垂著頭,搖了搖頭,便又道:“茵兒,蓮兒,你們兩個一併過去,將姨娘所說的話都與母親說一遍。隻說我竟不好回話,隻得將她送到娘這裏來處置。旁的什麽話都不許再提,你們也是,這件事就這麽了結,不許私下與任何人提及,更不能張嘴大聲嚷嚷。”


    一眾丫鬟婆子聽了,都忙應了。敏君瞅著她們,就是兩個婆子也有些撇過頭去,心裏翻了個白眼,沒有再多說什麽,揮了揮手,就是讓她們去了孟氏的屋子。罷了,好不好,也就這麽樣了。自己這個未出嫁的姑娘,就是稍稍提及這樣的事,都要被人斥責不尊重的,這件事,她是不必多說了,便是過去孟氏的屋子裏,也是要當這事兒從來沒有出來過。


    “這半晌也是休息夠了,該是到裏頭動動針線了。”敏君想清楚後,看著一眾丫鬟不言不語垂頭呆立,便搖了搖頭,隨口說了個理由站起身往裏屋走去,一麵又道:“使人打水過來,將這裏清理清理,這氣兒有些不好。再送些熱湯,等一會兒我也要梳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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