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說的是。我也這般想的,您還年輕著呢,特特送了這鬆鶴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見繁君這麽說,敏君放下手中的這件擺件,也是笑著道:“許是我想得多了些。”


    “越發得會說奉承話兒。”孟氏聽得敏君這麽說,當下由不得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臉,轉過頭又與繁君道:“你也學著來,一張小嘴越發得甜似蜜般,總讓人聽得喜歡。我這個歲數,雖說不得年歲大,但也不算年輕了。你們兩個才是新嫩的花骨朵,我呀,已是老了,三十許的人,過兩年,都該抱上孫兒外孫兒了。”


    “娘……”


    “母親……”


    敏君與繁君兩人都是叫喚了一聲,臉上微微露出些許羞澀的意思。孟氏將其看在眼中,由不得用帕子掩著嘴角笑了起來,隻柔聲道:“害臊什麽?女兒家哪個不是要經過這麽一遭的?我還盼著你們過去就是懷個大胖小子,我呀,這提著的心也就放下來了。”


    這話一說,就是繁君那更害羞一些的也微微紅了眼圈。在她眼裏,孟氏這個嫡母真是沒話說了,她出嫁的人選,大哥娶婦的人選,都是精挑細選來的。那蘇詹是個出息的,家世也好,這位張家的姑娘更是好的,不但容貌性情都不錯,還是個官宦人家的嫡出女兒。


    還有什麽話說的呢?


    存了這般心思,將自己心底最後一點擔憂也放下來,繁君這會子越發得容易觸動心神,當即便是帶著些許哽咽,低低著道:“母親這般,女兒真真是無以為報。”


    “傻丫頭,什麽無以為報,等著我老了,還不是指著你們兄弟姐妹的?”孟氏看著繁君如此,也是一臉感懷,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笑著道:“咱們家素來便是如此。你也不必想得多,日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能幫著自家兄弟姐妹就伸一把手。”


    “娘,您說得倒似我們兩個都是出嫁了一般。還早著呢,我們倆總還要陪著您與爹爹幾年,再說旁的事。”敏君笑著說著話,一麵摟著孟氏的手,探身用手指頭彈了繁君額頭一下,笑道:“越發得愛哭愛笑起來,什麽大事兒,幾句話便是紅了眼圈,幸好日後嫁的人家是蘇姐姐家的,若是真遇到個刁難的婆婆小姑子,豈不是要日日垂淚了。”


    “渾說什麽呢。”繁君聽得敏君這麽說,臉上微微一紅,由不得伸出手拍下敏君的手指,一麵忙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低聲道:“人家也是一時忘懷,哪裏會日日如此,那豈不是成了個淚包兒。”


    敏君見著她這樣,也就不再多說,隻抿著嘴笑眯眯的打趣一句,忽而想起先前蘇嫻說的話,由不得沉思半晌,道:“說來蘇家近來也是亂著呢,依我看,竟也有些麻煩。”


    “這話怎麽說?”繁君聽得坐直了身子,忙探問道:“可是出了什麽大事兒?”


    將蘇嫻所說的事提了提,敏君有些嘆然:“我聽得這些,總覺得有些過了。想來趙姨也是一時想差了,方鬧到這地步。否則,那位安家的姑娘這麽個情況,老夫人也不是沒個見識的農家婦人,哪裏會攪不清這裏頭的道理?”蘇嫻之母趙氏素來是個嘴上厲害,卻無甚長遠見識的人,又是極在意自個兒女日後的前程,一時鬧騰大了,也是有的。


    “這就是做婆婆的能耐,你們也要見識一二,免得日後受了委屈卻不忍著,鬧得人盡皆知,自個兒沒臉。”孟氏聽得這話,便是笑了,一麵搖頭,一麵笑著道:“隻不過,她家的老夫人做事也著實有些不妥當,瞧瞧這事兒鬧的這地步,連著你這個孫女兒的朋友也知道了,想來那些個親戚也不會不知道。這婆婆再有道理,也沒得越過做母親的給孫兒做媒的道理。不是什麽頂好的人家不說,甚至還會被拉扯下去的。這世情道理上麵也是過不去的。難道那家人謀反,自家知道了,也要做兒女親家的?這會子,就是做媳婦的再頂撞,外頭說起來也是一半一半的,這朝廷還有奪情的說法呢。”


    孟氏這麽一說,敏君繁君兩人也是點頭。敏君更是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隻不過,想來她家老夫人也就是壓一壓趙姨的意思,沒想到會折騰到這地步。這會子臉麵上過不下來,場麵上也就是僵著的了。”


    “這也是其中之一。”孟氏點了點頭,轉過頭看著整聽得十分認真的繁君一眼,略有所思:“可趙夫人也不是這點子人情世故也不明白,這幾年她越發得修身養性,沒道理這會子反倒是鬧騰起來——或許,那老夫人提了什麽事,讓她受不住,方索性鬧一鬧。橫豎,那安家姑娘是配不得的人家,做母親的心疼長子,原是應當的。隻要這個事兒鬧開來,她反倒是能夠索性豁開臉麵做了。”


    “這一套套的事兒,可真是複雜。”敏君聽得這話,皺了皺眉頭,也是有些悵然:“這麽說,反倒是我出的主意有些不妥當了?”


    繁君聽得卻是抿嘴一笑,柔柔道:“這倒未必呢。姐姐想啊,這會子能破開局麵,將事兒說開些的人,還能是哪位呢?這事兒,做兒孫的不好說,做媳婦嫂子也不好開口插話,隻有一麵做女兒,一麵做孫女兒的,才能為自家兄長的事開口說兩句。想來姐姐勸著的兩句話,正當其時呢。”


    孟氏聽得點了點頭,又敲了敲敏君的額頭,笑道:“你也仔細體味體味,連著繁丫頭都明白的事,你這做姐姐的反倒不明白?白白多吃了幾日的飯。”


    “是,女兒曉得的。”敏君笑著應承兩句,三人又是說了半晌子的話。孟氏瞅著天色不早了,便起身領著敏君繁君兩人又去看了看尚德尚禮在書房裏讀書,瞧了瞧小女兒寶兒,就打發兩人回去了。


    敏君與繁君兩人並肩邊說邊走,正是說得投合,誰想著轉彎的時候,那邊忽而有個丫鬟跑著撞了過來,兩人吃了一驚,卻一時避不開,生生被撞倒在地。


    “姑娘”


    “姑娘”


    身後身邊扶著跟著的丫鬟婆子也是大吃一驚,一疊聲地叫喚之後,忙就是跑過來攙扶。當下七八隻手將敏君繁君兩個人扶起來,又是嘈嘈雜雜問這話:“姑娘可是摔著哪裏了?”


    “姑娘可是扭著腳了?可要使人送春凳子過來?”


    ……


    “好了,我沒事兒。別亂糟糟地說不清楚,聽的人頭暈。”敏君聽得有些頭暈,隻揉了揉眉頭,轉過頭看了看照樣在揉著太陽穴的繁君:“二妹妹,你可還好?”


    “沒事兒,就是手有些擦破了。”繁君輕聲應了一句,抬頭往那個正怯生生站著一側的丫鬟看去,一麵打量,一麵皺眉道道:“你是哪個屋子裏的?好端端地這般莽撞,可還知道規矩?”


    “姑娘饒命”那丫鬟聽得繁君這麽一說,仿佛就是要被什麽人掐著脖子一般,一下子整張臉都是蒼白鐵青起來,腳下一軟就是趴在地上連連磕頭。敏君瞧著眉頭由不得一皺,冷聲道:“你是什麽屋子裏的?越發得沒規矩,衝撞了我們不算,還這般大小聲,活似我們便是要扒了你們的皮……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打量著這丫鬟,髮辮撒亂,穿著洗得有些發白的青衫白裙,又哭得雙眼紅腫,臉頰上還有些傷痕,她的聲音由不得軟和了些,道:“好好說話,也不必驚慌,我們自不會胡亂打你的。”


    第十六章妻妾下


    “求姑娘饒命饒命”那丫鬟卻仿佛沒聽到這些,還是連連磕頭,連著額頭一片紅腫滲血也是絲毫不顧,滿臉都是驚慌失措。敏君與繁君兩人見著這般情狀,心底也是一軟,當即便令婆子過去將她攙扶起來,敏君一麵還溫聲安撫道:“罷了。也沒出什麽大事,你不必這般驚慌,我們兩個饒了你這一次就是。”


    “謝、謝姑娘慈悲……”那丫鬟愣怔半晌,仿佛想不到會這樣,好半天回不過神來,白著臉許久才偷偷打量了敏君繁君兩人,瞅著她們都是臉上微微帶著一些笑容,她方舒出一口氣,心底也覺得略微踏實了些。隻是那身子仍舊有些發軟,許久也是站不住。敏君與繁君兩人再沒見過這般懼怕自己的丫鬟,兩人又是稀罕又是好笑,瞅著她如此,也有些心軟,相互對視一眼,敏君便先開口道:“好了,你且放心,我不會怎麽對你的。可你也得說一說,到底出了什麽事,惹得你如此?咱們府裏頭素來待下嚴中有寬,若非你錯了規矩,並不會如何罰你。便真是你做錯了什麽,罰了什麽東西,多半也不會將你如何。你這般懼怕,可是這管事行事放肆,竟嚴刑相對不成?你且細細說來,自有我與二姑娘為你做主。”


    那丫頭聽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想要說什麽,一雙眼晴偷偷掃了周圍半晌,卻又將話咽了下去,很是有幾分怯生生的味道。仔細瞧一瞧,她也有幾分容貌,雖說雙眸紅腫似桃兒,卻也能看出細眉如柳,雙眸如水,巴掌大的小臉蒼白著,嬌怯怯的身子骨站不住,軟軟的靠在邊上婆子身上,真真有幾分惹人憐愛之感。也是因此,敏君繁君兩人也多了幾分憐惜,繁君瞅著她如此,便開口道:“你不必怕,有我們呢,這裏的丫鬟婆子都是我們的人,你盡管說來便是,她們必定不敢與旁人說的。你若有理兒,我們就將你撥到身邊來,到時候你還怕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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