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談了半日,眼瞅著沒什麽話可說了,那張彩家的也是極有眼色的,立時就婉轉地透出些告辭的話兒。敏君自然也不攔著,隻笑著囑咐兩句閑話,便是令丫鬟將她送了出去,自己則揉了揉眉頭,喚錦鷺重頭沏茶。


    “姑娘這兩日吃穿都有些耐不住,可是出了什麽大事兒不成?”那錦鷺見著敏君吃了一口茶,皺了皺眉又是拋下,吃了一點點心,咀嚼兩下也是隔著,與平素決然不同,便忙放下別的事兒,巴巴地上來了詢問。


    敏君悻悻然地用茶灌下最重有些甜得發膩的點心,懶懶著道:“倒也沒什麽,就是覺得渾身有些透不過氣的不舒坦。吃著這個不舒服,喝著那個又不舒坦,隻覺得煩得很。”


    “姑娘這般可是不好,要不,奴婢回了奶奶去,讓奶奶使大夫過來瞧一瞧?”錦鷺打量了敏君幾眼,見著她著實有些說不出來的煩躁,心裏暗暗納罕——敏君素來得性子便是極好的,雖說為人行事嚴苛了些,可要做得過得去,她便是不挑的。可先前還是臉上帶笑的,一會兒就是暴躁起來,這可少見的很。


    “這……”敏君想到孟氏正是在小月子裏,便不願意:“娘方生下了一個***,正養身子呢,我一點點小事,沒得倒是讓她擔心。”


    “姑娘這話說得不妥當。”錦鷺聽得這話,卻是搖頭,忙就是道:“生了病自然要請醫延藥的,沒得拖日子,一點點小病隻怕也要熬得人瘦脫了形的。若是奶奶發覺了豈不是更要掛心?再者,姑娘日日過去瞧奶奶的,說句難聽的,奶奶現在身子骨也弱著呢。”


    “這倒是。”敏君聽得想了想,也是點頭:“真真是豬油迷了心竅,越發得活回去了。好錦鷺,你過去說一聲吧,我在裏頭歪一歪,興許就好了呢。”


    “姑娘就是愛胡說。”抿了抿唇,錦鷺嗔笑了一聲,忙就是扶著敏君到內室離去好生躺下來歇息,自己則轉身又去尋了青鸞過來,好生囑咐幾句,方稍作整頓,轉身往孟氏的屋子裏去了。


    孟氏方出了月子,身子也是漸漸好了起來,此時正是逗著方出生的小女兒,見著錦鷺過來,便抬起頭道:“可是敏兒有什麽事兒?她那屋子裏也就是你是個得力的,什麽事兒另外使人過來就好,怎麽就派你過來說話了?”


    “姑娘正在屋子裏睡著呢,青鸞也在裏頭伺候著。奴婢見著一時半會兒用不著奴婢,便過來與奶奶回話——近來姑娘總是倦倦的,提不起精神勁兒,人也煩躁了許多。一會兒還歡喜著,一會兒就是惱了。雖說沒個病痛,但奴婢的小心思,還是想與奶奶說一聲,是不是請個大夫過來瞧一瞧?也是有個說法。”


    “竟是如此”孟氏聽得這話,也是坐直了身子,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來:“真真是胡鬧既是身子骨不好,怎麽不早些請大夫過來診治?”


    “姑娘怕奶奶擔心,就是奴婢瞧出拉了,方才忍不住勸說的時候,她仍是不許呢。”錦鷺看著孟氏臉上泛起怒容,忙就是將事情一一回了:“說是奶奶還要將養身子,不能累著了。”


    “真真是個傻孩子”孟氏聽到這話,心裏頭由不得泛出又酸又暖的滋味來,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軟下聲音道:“這病了怎麽能耽誤?若是為了這個事兒生生拖累了自個,我這心裏才是要掛念呢。你是個好的,知道道理,日後多多勸兩句,萬不能讓她再如此了。”


    “奴婢記著了。”錦鷺垂頭應了,沒有再說別的話。


    孟氏往日便覺得錦鷺是個好的,言談針線都是尖兒,此時看著她這般,越發覺得是個心裏又成算又忠心伏侍,看向她的目光也柔和了幾分:“你好生伏侍姑娘,日後必定也有你的好處。這會子我也抽不出身來,那過去傳我的話,令管家過去請周大夫過來診治一二。”


    “是,奶奶。”錦鷺垂頭應了,瞧著孟氏神情倦怠,便福了福,轉身離去。她是個手腳利索又極會說話的,不多時就是請了大夫過來,與敏君診治了一番。那周大夫於小兒的病症頗有幾分能耐,隻是稍稍診脈,又是問了兩聲,心裏頭便有數了,隻出去與婆子笑道:“並不打緊,隻消多熬些紅糖紅豆紅棗之類的湯,多多喝幾碗便妥當。原是姑娘大了,身子骨漸長而已。”


    “原是如此。”那婆子也是經歷過的,自然聽得懂,原是姑娘大了,小孩家家的沒經歷過的,一時說不清楚罷了,倒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兒:“多謝您老過來診治,請開個方子什麽的,且不說多少也緩一緩,就是心裏頭也安穩些。”


    聽著這話,周大夫略略想了想,也是點頭應了,隻開了一副方子,就是離去了。敏君屋子裏的婆子丫鬟便拿著方子忙開了,不多時就是端了藥上來與敏君吃。敏君此時已經知道其中的緣故,不過是少女初潮而已,恐怕就是這身子根底差了一點,方鬧出來的,其實並不大事,此時見著這湯藥,自然皺眉:“既沒事兒,何必弄這些湯湯水水來?”


    第五十一章局勢下


    “瞧姑娘說的話,竟是不將這個放在眼裏了。”錦鷺一麵使喚人好生熬藥,一麵將那垂下來的簾帳重頭收攏掛在銀鉤之上,笑著將一碗原就是熬好了的棗兒湯端來:“這可是不是小事兒,若是早早沒處置妥當,日後可得受苦呢。您也瞧一瞧那杏葉兒,她可不是吃了好些苦的?”


    錦鷺所說的杏葉兒,原是伺候孟氏的一個丫鬟,近來孟氏瞧著敏君屋子裏雖然丫鬟不少,可能撐得住場麵的也不過錦鷺青鸞兩個,便想了想,將先前看中的一個家生子喚作杏葉兒的派過去與敏君使。沒想著,這杏葉兒雖說容貌性子,針線言談都不錯的一個人,偏生血分上頭不大好,竟是月月都得痛得唇白臉青兩日的。此時,錦鷺將她提了提,自然也是拿著這個來勸敏君好生吃藥,調養身子的。


    “罷了,隨你們處置分派去。”敏君原本不願意吃藥,也不過是出於一種是藥三分毒,等閑少吃一些,寧可熬兩日或者一兩次,若是再發,便再行診治的想頭,此時被錦鷺這麽一提,倒也沒心思再說。畢竟,這中醫調養是好的,遲一點子藥養身,倒也罷了。


    如此一想,她便沒有再說什麽別的話,隻自個端過那碗棗兒湯,一勺一勺吃完了,再漱口清理妥當,自歪在床榻之上養神去了。錦鷺見著,也沒十分在意,上前將那被褥掖好,就是放下紗帳,自個坐在床榻邊上的一個腳凳上慢慢地做起針線活計起來。


    敏君拿眼瞧著,見著是一個荷包的樣式,用五彩絲線繡了紅蓮碧葉,碧波錦鯉,針線細密,頗是費心費力。她在腦中猜測是給繡的猜了一會,一雙眼睛瞧著來來回回的針線,不知不覺竟也就這麽睡了過去。


    隻不過,今日本就有事兒,敏君自覺也沒睡多久,就是被人連聲喚醒了:“姑娘,姑娘,快些醒來,蘇姑爺來了,夫人遣人過來尋您去說話兒呢。”


    “嗯?”敏君有些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半晌過去方是眨了眨眼睛坐起身來:“什麽時辰了?竟這半晌都沒叫我起身?”先前那婆子說的話,錦鷺也是聽見的,怎麽這會子倒是忘了叫她醒來。


    “原是奴婢糊塗了,竟沒記著這一樁事兒。”錦鷺聽得敏君這麽說,臉上頓時露出幾分慚愧來:“倒是誤了姑娘的事兒。”


    “罷了,今兒事多,你也不要十分掛心了。”見她這麽說來,敏君都鬆融下來,畢竟也不過些許小事,先前又有自己吃藥診治之類的事出來,一時渾忘了也是有的。且不說錦鷺,就是自個,也不是有點忘了麽。心裏這麽一想,她便沒再這上麵說一個字,隻將手搭在錦鷺的肩上,借力從床榻上推被站起身來:“且不用理會那個,快點幫我整整衣衫妝容,趕著過去方是真的。”


    “是,姑娘。”錦鷺等人聽了,忙就是上前來,或是打水盥洗,或是梳理頭髮,或是取來釵環衣衫,不多時,便是將敏君妝容妥當。瞧了瞧鏡子裏頭的人影,大抵過得去的,敏君便沒再多說什麽,隻扶著人趕到了孟氏的屋子裏。


    待得她走入屋子,就瞧見蘇瑾正是與孟氏說著話。仿佛因著她來了,蘇瑾並孟氏都停下話頭,笑著往她這裏看來。孟氏更是伸手招了招,笑道:“可算是過來了,真真越發不成樣兒,竟遲了這麽久方過來。”


    敏君笑著行禮問了好,又是與蘇瑾福了福,方笑著道:“原是出了點小事,方遲了。不過,這遲了就是遲了,娘與瑾哥有什麽罰的,我必是認了的。”孟氏見著她這般說,便笑著與她說了兩三句話,瞅著蘇瑾隻是含笑相對,並無旁的說法,心裏鬆了一口氣,隻打發他們自去說談去了:“既是如此,你們自去說話,我卻得歪一歪,昨日夜裏落了雨,睡得頗不安穩,正好這會子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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