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來了,我可透一口氣,能舒坦舒坦了。這些日子總沒個人說些話,竟是沒意思得很。”待得璧君過來的第二日,敏君便上門來說話,一麵又是打量,一麵又是笑語,頗為熱情。璧君見著她如此,倒是抿嘴兒一笑,眼含笑意著道:“白日裏閑著是閑著,但要有個事兒做,也是不難。妹妹若是有閑心,不若為我做個荷包香囊什麽的,再不濟,也當準備準備繡個鴛鴦枕頭合歡被了”


    敏君臉上微微一紅,便不自在地轉過臉,嗔道:“這是姐姐好說的話兒?虧著我盼著姐姐過來,再三催娘寄信過去,原是催來了個嘴碎的”說完這話,她就是扭過身,隻瞅著窗子外頭的景象,沒有再說話了。


    “好好好,我的好妹妹,原是我錯了,就饒了我這一遭吧。”璧君拉著敏君笑著鬧了一場,眼瞅著她的臉放晴了,方鬆開手,略有幾分感嘆道:“說來這一遭,我隻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每日父親回來,話裏話外說的那些個話,雖說沒個什麽特別的,但我瞅著,仿佛是要撤藩的模子。”


    “什麽”敏君聽得這話,臉上一白,卻是忍不住緊繃起來——怎麽可能按照歷史來說,這新皇登基還不到一年,如何敢做這樣的事要知道,這底下的臣子,邊上的宗室,現在都是在看著新皇是怎麽樣的。這大小的事兒都沒有齊全,怎麽就鬧出要撤藩的新文?這可不是一點半點的小事,在這才登基的節骨眼兒,新皇這麽做實在是大大失策,平白給燕王機會。


    她心裏頭這麽想著,臉上由不得露出幾分疑惑來:“這樣的大事,怎麽會傳得人盡皆知?姐姐是聽伯父親自說出來的?”


    “那倒沒有。”璧君聽得這話,也是反應過來,她深思了半晌,仍舊將近段時間自己父親所說的那些話一一說出來。待得這些說完了,方吃了一口茶,有些猶豫著道:“你聽聽這些話,哪一樣不像是要撤藩的樣子?雖然父親沒有明說,可我思來想去,總覺得像是要撤藩。自然,你也被笑我,也許也是我近來翻多了史冊,自己心裏想多了呢。”


    “我倒是覺得姐姐說的有幾分影子。”敏君沉吟半晌,卻是慢慢將緊張地情緒壓下來。雖然說按照史實,是建文帝登基數年之後方撤藩的,但之前如何,確實沒有說太多的。不過當初看電視連續劇什麽康熙大帝的時候,那個撤藩也不是鬧得人盡皆知,從頭到尾折騰了好些年才真箇動手的?


    想來,這撤藩的事也是差不多的,雖然燕王朱棣是建文帝的親叔父,但君臣名分已定,大義是站在建文帝的那邊。雖說有些事情還有幾分顧忌的,不過他這麽明白地說出來,自然有臣子獻忠心表才幹籌劃謀策的。就是幾個藩王那裏也是能探問出些苗頭來。


    這一番舉動,若非遇到燕王朱棣這樣的風流人物,自然也不算是走了一步臭棋。


    心裏這麽想著,敏君神色也安定下來,這些年她冷眼瞧著,這燕王朱棣著實能耐得住。雖說行事籌劃什麽的她是一丁點也瞧不出來的,可蘇瑾、徐允謙兩人偶爾說漏了嘴,卻是能說些大小的事情的,這些事情一一放在她眼前,在細細考量之後,總有那麽些可供思量的內容在。一來二去,敏君倒是覺得這個時代,估計靖難之役難免,而永樂大帝朱棣大抵還是能勝過建文帝的。


    想想也是,中國歷來北伐難成,南下的成功率卻是蠻高的。敏君心裏頭這麽想著,臉上也露出幾分放鬆來。雖然說起來有些不道德,但想到現在孟氏等人都是在燕京,自家也是站在燕王朱棣這一方的,她總是能鬆一口氣的。至於旁的人,她也說不上一句話。畢竟,這些事情自己都是有些確認不了,何況再將這些事情說出來?


    燕王朱棣會真有反叛之心,預備舉旗相抗,這是有人會相信的,可要是說他一定能成功,成為一代帝王,這有幾個人能堅信?哪怕就是他自己,也不會真的是覺得自己指定能成功。


    如此一想,敏君雖然有些說不出來的悵然與緊張,但神情卻還是略略放鬆了些。一邊的璧君看著她神色變化不定,倒是想起敏君未來的夫婿蘇家的次子仿佛是在燕王身邊做事兒的,當即由不得訕訕起來,忙就是拿話勸道:“都怪我,竟是忘了你那一位是燕王身邊的侍衛,沒得說這些做什麽,白白讓你緊張。燕王在金陵的名聲不差,想來也不會出什麽大事的。”


    “姐姐說的是,到底是一家人,縱然一個是帝王,一個是藩王,都是尊貴的人。可也有血脈至親之情的。”敏君抿了抿唇角,也是露出幾分笑意來:“隻是我白操心罷了。總覺得天子之家,自個鬧騰,可不比咱們這些小家小戶的,就怕被牽連到裏麵去,恨不得離得遠遠的,方才放心。”


    璧君聽到這話,也是小了,當即便是道:“正是呢,不是有一句話,說什麽天家無小事,這話誰說的且不理會,可這道理不就是明擺著。說得難聽一點,就比如咱們家的僕婦,怎麽樣的能耐,也得離著主人家的事兒遠些,做好自個兒的本分。”


    敏君笑著應了,兩人又是說談一番,璧君方提起繁君來:“怎麽不見她?往日裏在這些規矩上頭最是盡心盡力的,今日倒是奇了,竟不能過來說話。”


    “還能為了什麽,還不是大哥的事兒。”敏君臉上依舊是帶著笑,抿了抿嘴,便是溫聲道:“前兒大哥讀書太過辛苦,又心急,兼著天氣也是一陣冷一陣暖的,一來二去,竟就是這麽病了。請了好幾個大夫過來診治,都說是氣血有虧,心思太重,又是受了風寒,方才病了的。她最是關心大哥的,正趕著過去探問呢。”


    聽是這麽著,璧君眉梢一挑,卻還是沒說太多的話。雖然照著她想來,孟氏待這一對庶出的兄妹太過優容,但徐尚寧倒也罷了,那繁君卻是頗為知進退,待她也是頗為友善的。因此,璧君也沒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吩咐丫鬟補送一份探病的禮兒過去,也就罷了。她到底不算得自家兄妹,年歲也大了,便也不能過去探問的,送一份禮過去,這件事也就罷了。


    兩人又是說了一通話,方各自散了。


    這璧君倒還罷了,隻不過笑笑就是將今日的話拋到腦後,也不理會。敏君在回來的路上卻是著實籌劃思量了一通,隻覺得燕王什麽的著實棘手,心裏頭又是一番暗嘆。沒想到,這一路走回來,她正是有些覺得懶懶地提不起精神勁兒,那邊卻是有婆子候著了。


    “姑娘萬福。”眼瞅著那婆子過來請安,敏君忙就是令人攙扶起她,又是請她坐了,又是吩咐香茶細點,半晌過去,方笑著道:“怎麽又是派你過來了?可是瑾哥有什麽話兒吩咐的?”


    “原是我們小爺吩咐送東西過來的。”那婆子說這是個婆子,其實按說來原是蘇瑾身邊的一個年輕媳婦子,人人喚她張彩家的。因著蘇瑾常囑咐她過來送東西什麽的,倒也與敏君頗有幾分相熟,此時說到起來,也是幹脆簡便:“說著是新鮮採買來的上等胭脂水粉,並一些好簪環紗花兒——權與姑娘插戴用的。姑娘若是覺得好,下回與奴婢說一聲,小爺再去置辦。”


    “哪裏短得了這個。”敏君聽得是這等小事,倒是抿了抿嘴,笑著應了:“瑾哥費心了。你回去便說,我也不大弄這些的,他堂堂大丈夫,到底是不好買這些胭脂水粉女兒家的東西。若是真箇短了什麽的,我必定與他說去,他平日裏就不必費心費力弄這個了,沒得倒是讓自己不安生。”


    “姑娘說的話,奴婢都是記住了。”那張彩家的聽得這話,忙起身恭敬應了。敏君見著忙就是重頭讓她坐下來:“快些坐下來倒是我抬著脖子費勁兒。”


    第五十一章局勢中


    “謝姑娘恩賜。”那張彩家的照例謝了一聲,方坐著回話:“姑娘說著的那些話,奴婢也不敢回,姑娘不曉得,我們小爺可是掏心掏肺的誠心呢,就是我們大爺說一句半句話,也是不聽的。姑娘要勸兩句,可正巧了,我們小爺今日下晌就要過來與夫人請安道好的,姑娘也好說兩句話。”


    “嗯。”敏君微微一愣,立時回過味來——原來這媳婦子最重要的活計還是讓自己知道蘇瑾要過來的消息啊。知道了這個信息,她心裏立時冒出一股子好笑來,也不過前次他過來,因著正要做事兒,心不在焉了幾句話,便是被他記在心底了,還巴巴地遣人過來說這個,真真越發像孩子一般了。


    心裏頭這麽想著,敏君神情便越發得柔和了,隻與張彩家的細細說了一晌的話,無非是蘇瑾日常的事兒,吃的什麽用的什麽,平日裏做什麽,讀書習武可是辛苦之類的。張彩家的自然一一回了話,其中添油加醋或者一筆帶過的地方,也有不少。敏君聽在耳中,心裏頭卻是有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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